第7章 (7)

青瓜正吮地嗦嗦響。

敏姐兒不比弟弟安靜,就坐了一會兒,便又蹦又跳,叽叽喳喳的。

“小伯母,這是繡的什麽花呀?真好看!”

嬌杏撫了撫才繡了一半的花樣兒,笑着說道:“這是海棠花。”

“海棠花呀。”敏姐兒歪着腦袋,“也給敏姐兒繡個吧!”

“可以。”

“小嫂子可否給弟弟也繡個?”

被這突然的聲音給驚到,擡起頭來便見到那張醜惡的嘴臉。想起昨晚對自己所做的種種,她心裏就恨的很,扭過身子依舊做着針線,不欲搭理他。

“爹爹!”敏姐兒一臉歡喜,“爹爹你怎麽起來了?不在榻上歇着?”

瞿元俊跛着腳進來,摸了摸女兒嫩滑的小臉蛋,話是沖女兒說,可一雙眼睛卻是不錯地望着那認真繡花的嬌杏,“爹爹還不是怕你倆不聽話,惹得小伯母不快,便就想着來看一看。”

“爹,敏姐兒和弟弟都乖巧的很!”

瞿元俊一笑,他本就生的俊,這一笑,還很有幾分風流。他轉頭見自個的小兒子,正規規矩矩在小板凳上吃着青瓜,哈喇子流了一下巴,便更加好笑。

他摸了摸下巴,随後又裝模作樣的沖着嬌杏作揖道:“弟弟在此謝過小嫂嫂了,小嫂嫂受累了。”

見他還死賴着不走,嬌杏心中有些急,恐被人瞧見了影響不好。便說道:“無事,左右一會兒他們娘就該回來了,二叔還是先回屋躺着吧,一會兒婆母瞧見了,不定又要罵人了。”

瞿元俊神色微變,立馬又恢複了正常,娘他還是有些顧忌的,只是他還想再戲耍一番美人。

手掌不覺在她圓滑的肩頭拍了兩下,嬌杏怒地一躲,起身離了他幾步遠。若不是礙着兩個小的在場,她定要罵的他狗血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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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他面色未有變化,仍是一副語笑晏晏,“如此,弟弟便先告退了。”

總算是送走了瘟神,嬌杏坐回位上,拿着繡花針,卻是半點心情也沒了。她嘆了口氣,昨夜的愁緒又湧上心頭。

……

是夜,天空懸着半彎月牙,在寂靜的夜裏,散出朦胧的清輝。

她今夜沒去那屋子沐浴了,只用木盆打了點水回屋,将就着擦洗了一番,便早早歇下來,只這顆心,仍是不得安寧。

“咚咚咚——”

她心中一駭,不想這渾人竟這般膽大,竟敢尋到房裏來了。

扯過角落的被褥,将自己嚴嚴實實包了起來,試圖隔絕那令人心驚的敲門聲。

敲了幾下,見沒反應,屋外之人便停了下來。

她微松了口氣,以為走了。

良久,待她快徹底松口氣的時候。突然,“是我,你睡了沒?”

嬌杏起身,披了衣衫走到門邊,開了門,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望着屋外站着的江氏,疑惑道:“這般暗了,姐姐是有何事?”

江氏看了她一眼,仍舊是那種淡淡的神情,“我今夜心裏慌得很,左右你也是一個人,便陪我去我屋裏歇吧。”

嬌杏一愣,想要問她為何事心慌?她卻示意她不要問了,便只得擱下疑問,随她去了。

說來,要是平日她怕是還要猶豫上半會兒,可今日她卻巴不得不歇在屋裏,那人再是膽大,總不會跑到親大嫂屋裏去吧。

這是她第二次來江氏的屋子,整個屋裏的擺設都跟她給人的感覺一樣。雖說都是些半新不舊的家具了,但妙在撿拾的幹淨清爽,便也有些樸素簡略的格調。

兩人并排躺在榻上,嬌杏開了口,“你都知道了?”她不傻,不消一會兒,便想通了。

“嗯。”

“你怎麽知道的?”

江氏偏過頭來看她,盡管屋裏沒點燈,但她還是能感覺到江氏眼神裏的冷意,“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還要多。”

嬌杏心裏沒來由就是一寒,嘴上卻說:“不想你還是深藏不露,往日見你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原來全是騙人的。”

江氏睡正了身子,語氣淡漠,“我怎樣你還管不着。今日叫你過來,不是幫你,亦不是同情你。只是擔憂大郎回來後,發現自己的小妾跟弟弟給他帶了頂綠帽子,那該多令人難以接受。且,我還得保證大郎的子嗣血統純正。”

嬌杏有些惱怒,語調雖是壓得極低,但不難聽出裏面夾雜的憤怒與屈辱,“你怎知我願或不願,全是那瞿元俊主動招惹的我。”

良久,江氏才回:“就是知曉不是你主動招惹,我才決定要幫你。”

夜還很長,她慢慢瞌上了眼。

20千裏送喜

一連下了半月的雪,屋檐走道俱都墊了厚厚一層。光禿禿的枝桠上,亦是裹上了銀裝,天際紛紛揚揚還在飄着白雪,擡眼望去,竟是滿目的蒼茫。

嬌杏鈍着手推開了木門,迎面撲來的冷風令她打了個寒顫,緊了緊領口,便朝着早起才掃幹淨的一條小道走去。

來到廚房,擱下了手中的髒碗,轉身蹲在爐子旁燒起了火。

這王氏病了,連日來吃了幾罐子藥,都不見好轉。家裏人也都知她這是心病,大郎已經失去了消息,如今是生是死都還未知。

想到這裏,不免又嘆了口氣。打心眼裏,她自是希望他能早日平安歸來,自己這後半輩子才有個依靠。

可若是事與願違,她如今才十八,正是女子大好的青春年華,難道她年紀輕輕就要開始守寡?

那種日子,她想也不敢想。如今,她還年輕,待她年老時,身邊沒個丈夫兒子,她又該如何過活?

如今,只求老天保佑,讓他能平安歸來。

爐上架着的藥罐子起了熱氣,咕嚕咕嚕作着響,不消一會兒,滿廚房都是一股刺鼻的中藥味兒了。

她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搖着扇子,一手輕掩了口鼻,眼目卻是放着空。這大過年的,家裏除了卧病在床的王氏外,就只剩下她了,另幾個人都去走親串友了。

暗自撇了撇嘴,她也不稀罕去,這大冷的天兒,還不如在家裏烤火。

“咳咳咳——”上房方向隐隐傳來王氏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即便如此,她也是慢地搖着扇子,過了半刻鐘,方才用厚棉布包着藥罐子将熬好的湯藥倒出來。

稍晾了晾,摸了摸碗,不燙手了,方拿了勺子端着藥往王氏房裏去。

還沒進去,便先聞到一股惱人的氣味兒。滿屋子的藥味兒混合着一種悶沉沉的味道,令她聞了就有些反胃。

王氏受不得風,進了屋,再是難聞,她也立馬合上了門。

“咳咳咳——”王氏用帕子捂着嘴狠咳了一陣,面上咳得通紅一片,連帶着一雙眼睛也是赤紅的吓人。“怎麽才熬來?”剛一開口質問,喉裏癢的就又是一陣猛咳。

嬌杏只得上前裝樣子,撫着她的胸口,“我可是出房門就進了廚房的,半刻都沒停歇過,立馬就生了火熬藥。這大夫也說了,需得精心細火熬,切忌不可為了趕時間發了大火來熬。”

王氏才喘過氣來,由她扶着坐正了身子,靠在床頭,有氣無力地看着她道:“甭辯了,快将藥端來。”

“诶!”嬌杏應了聲兒,轉頭就端來藥喂她喝下。

待她喝完,替她擦了擦嘴角,複又服侍她睡下,“大夫說了,這屋子不好閉的死死的,需确保空氣暢通,我給窗子留條小縫兒,您看可行?”

王氏無力回她,只點了下頭。

嬌杏起身,收了碗,“那我先出去了,有事您就喚我。”見她已經閉了眼,只哼了聲,便就推門出去了。

自屋裏出來,擡頭便見原本天際飄着的小雪漸漸停了下來,露出了金燦燦的日頭,房檐上積着的厚雪,漸漸開始融化,順着瓦縫滴濺在越來越薄的雪地上。

她心下一喜,可總算是放晴了。這下了半月的雪,害得她的小腳都凍壞了,夜裏鑽進被窩就又是癢又是疼的,鬧得她幾日都睡不好覺。

正巧出了日頭,便想着回屋去将幾日前洗的衣裳拿出來曬一曬,去去潮氣。地面上濕噠噠的,她便走的有些慢,就恐一個不小心栽了跟頭。

她的衣裳不多,也就兩件換洗的家常襖子,面料也不是新的,但勝在還算素雅。待将衣裳搭在竹竿上後,身上也熱了點,果然冬日裏是越閑就越冷。

老遠就聽到外頭從遠至近的馬蹄聲,立在院子裏未挪身子,豎起耳朵聽着。待那馬蹄聲越來越近時,她的心也跳的越來越快,心底像是有一個猜測在隐隐升起。

她穩住心神來到門邊,因只有兩個女人家在家裏,雖是白日,便也上了鎖。現下正好能藏在門後,聽着外頭的動靜。

“籲——”一陣勒馬聲自門外傳來,聽着架勢像是不少人。

外頭傳來幾聲略低的說話聲,還未待她仔細聽,就被門板傳來的“砰砰”聲給吓了一跳。

她屏着呼吸不開門也不說話,外頭的人敲了一陣,停了下來,幾個男音又在嘀嘀咕咕的說着話。

片刻後,驚人的敲門兒聲又響起。

怕真是應了她的猜想,她也不敢再不吱聲,就怕對方走了。故而,清了清嗓子道:“屋外是何人?”

屋外幾人,聽到門後傳來的一道嬌軟女聲,都松了口氣,為首的一個便先回道:“我等是晉王府的侍衛,特奉了統領大人之命,前來護送大人一家親眷舉家進京。敢問姑娘,這裏可是瞿大人家裏?”

嬌杏心中一提,像是有什麽東西将要破土而出一般,提着心,有些忐忑地問道:“你們統領大人叫什麽?”

屋外之人沉默了一會兒,又是原先回話的那人回道:“瞿元霍。”

“真的?”她驚叫了出來,身子都有些發軟,只能靠在門上。聽見屋外之人回是,她又不放心的确認了一回,方才打開了門。

屋外進來五六個漢子,俱都長得人高馬大,穿着常服,卻也十分氣派。

那六個漢子,沒曾想到适才反複問話的女子,竟是生的這般美貌,心下都微微有些吃驚。只他們并非是那沒見過世面的人,也只略驚豔了下,随後便禮數周全的朝她揖了一禮。

那為首的男子名喚岳池,是晉王府侍衛隊的一個小首領,長相端正,跟着另五個侍衛朝她揖了一禮,方問道:“敢問姑娘是統領大人的?”

嬌杏自是避開了他們的禮,見他問起,适才的忐忑也沒了。面上羞憤的泛起了紅暈,瞪圓了一雙眼睛,“他是我男人。”

衆侍衛聽言,心下唏噓,不想他們那整日肅面的統領大人,豔福倒是不淺。怪不得才上位不久,就置辦了宅院,巴巴的要他們來接家屬,原是心心戀着這嬌嬌的美人兒啊。

嬌杏請他們到堂屋裏坐,為每人斟了杯熱茶,正好去去寒氣。趁着大家喝茶的空當,便将家裏的事簡略的說了一番。

“如今,我婆母正病着,怕是短時間內都是無法進京的。”她有些苦惱地說着,如此,相逢的日子便又要推遲了。

那岳池問了是何症狀,便安慰道:“無事,定會好的。”轉頭又對着兩個面相老成的侍衛道:“你倆快馬加鞭,定要在最短時間內,請了城裏最好的大夫回來。”

兩人忙應聲去了,眨眼間,便出了院門,馬蹄聲由近到遠。

嬌杏心中一喜,感念他們的熱心。見就快到晌午了,且還是大過年的,就被上司派出來辦差,還是私事,心下就有些過意不去,更加感念他們的好。給每人又添了些熱茶,招呼了一聲,便去了廚房。

她如今已經有了一番好手藝,動作也利索了很多。小半個時辰便做好了一桌子菜,可巧現在是過年,家裏還能見着葷腥的,又将公爹藏的一壇陳酒給拿了出來。擺好了碗筷,便招呼着幾人吃。

那幾人也不客氣,朝她道了聲謝,便大吃大喝起來,吃着吃着竟還劃起了酒拳。

嬌杏抿嘴一笑,喜歡他們的爽朗。轉身舀了碗熱湯,進了王氏的屋子。

那王氏早也醒來了,正瞪着眼睛往外望着,見她來了,便急忙問道:“院子裏怎這般吵鬧?可是誰來了?”

嬌杏難得在她面前露了真心的笑,“天大的好事。來,您先坐起來,待我慢慢跟您說。”

扶了她起來,塞了個枕頭墊在她背後,便将方才之事,一字不落地說與了王氏聽。

王氏聽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老淚縱橫地連道了幾聲好,拉了她的手,嘴裏一勁兒念着上蒼保佑,上蒼保佑!

說到最後,更是急的要下榻,磕幾個響頭。

還是嬌杏給攔住了,勸道:“如今,那兩個侍衛大哥已快馬加鞭去了城裏,不消多久,大夫就會請來了,您的病也定會好起來的。現下您只管放寬了心,莫要再整日胡亂思想了。”

王氏連連點頭,嘴裏直說道:“好的,好的。快将湯端來,我要喝。”

……

那被“請”來的大夫顫着手替王氏把了脈,凝神片刻,提筆寫了副方子,恭敬地交予為首的侍衛,“官爺請看,老夫人未有大礙,只是憂思過濾,加之氣血積郁,起初的一點風寒,才逐漸惡化了起來。如今,只需服下兩劑,心緒放開,次日便會有所好轉。”

兩侍衛進城前略了解點病症,為避免再跑一趟,那大夫先見之明便備了對症的草藥,現下只需分配好分量,分成幾個小紙包,便也就行了。

顫巍巍地出了門,這兩位官爺還挺熱心,又給他駝了回去。

……

天色将暗的時候,出去拜年的幾人回來了。

瞿老爺子聽了,亦是感激的一勁兒喊着天老爺,不顧有人在,便匍匐在地磕了幾個響頭。

江氏亦是歡喜的抹着眼淚,那瞿元俊夫婦面上也是一片喜色。

商議好後,便都着手收拾起了東西,只盼能夠盡快啓程。

21舉家進京

過了兩日,王氏的病好了,下地也能穩當當的走路了。

六個侍衛兩人共一輛馬車自京城裏來的,總共三輛寬敞馬車。

現下一些貼身重要物品已放進了車裏,王氏左想右想,還是将竈頭上挂着的兩條臘肉給取了下來,又自竈旁的桌底下,摸出一個瓦壇子來。

這一去,指不定還能不能再回來,家裏的這些個吃食她還是很有些舍不得。

待她将這一抱東西擱馬車裏後,轉頭回屋。

又似想起了什麽來,正要去搗鼓,那瞿良材就臭着個臉訓斥她,“這進了京要啥有啥,照你這搬運法,怕是要将整個院子都給搬了去!你不嫌丢人,我還嫌呢!”

王氏拿眼瞥他,心裏笑他爛德行,這兒子才出息了,走路就飄起來了。

往日見他一副老成相,不想全是裝出來的,狠狠啐了口他忘本的貨,便也一搖一擺地出了院門。

院門口圍着不少村鄰看熱鬧,他們也是兩日前就聽到了風聲。

知道這瞿大郎出息了,特派了屬下來接這爹娘一家子進京去呢。暗裏沒少羨慕嫉妒的,害的有些個心大的,兩夜都沒睡好覺,就想着自家兒子怎就沒這出息呢。

“桂香嫂子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呀!往後就成官太太了,這一去,可還會回村裏呀?”一個四十多歲的圓臉婦人,滿臉堆笑地說道。

她是村裏有名的馬屁娘子,年輕時就愛拍馬屁,現下年紀大了,仍改不了這臭毛病。

王氏這幾日心情極好,便也拉着她回笑道:“什麽官太太,不過是大郎孝順,接了老兩口順帶幾個小的,進京見見世面罷了。往後還是要回來養老的。”

王氏拍拍她的手,笑着往前走了兩步,突見前方行來一輛牛車,正猜想着是誰,便見她那大閨女下了車來,母女倆自是咽着淚說了好一陣離別的話。

這邊嬌杏也在與人道別。說來在這瞿家村裏,她本是沒甚親友的。但巧在一年前一次河邊洗衣,結識了這位年齡與她一般無二的小娘子。

這小娘子名喚何蘭珠,是村裏文秀才新娶不久的娘子,生的也是膚白唇紅,清甜可人。她拉着嬌杏的手,一雙美眸裏早已蓄滿了水,“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

嬌杏一雙眼睛也是含了霧,見她已經抽搭起來,便強忍了淚水,嬌聲怪道着,“你看你哭成了貓兒樣,別被你家秀才相公瞧見了,又該罵我的不是。你家那位是塊料子,想來這次鄉試考個舉人應不在話下,到時過了殿試,又封了官兒。你說我倆重逢的日子,可不就是迫在眉睫?”

那何蘭珠聽罷,也就漸漸歇了下來,只眼睫上還挂着淚珠兒,她自懷裏掏出個荷包來,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這是,這是我托我婆婆教做的,你且收下,也好留個念想。”

嬌杏伸手接過,見那荷包針線時稀時密,花樣子也成了四不像。便笑出了聲兒來,“你婆婆竟還肯教你,瞧你這手藝,随便找個男人都比得過。”

對方聽罷,也不反駁,只氣鼓鼓地瞪着她,欲哭不哭的。

嬌杏見了,忙收了笑意,那邊王氏也在沖着她招手了,開口的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輕快,“好好保重,不日我倆定會重逢的。”見她點頭,便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去了。”

才一轉身,眶中的淚水就不争氣的流了下來,趕緊掏出帕子擦了擦,跟着江氏上了車。車裏布的舒适,一應緞子絨毯,背上靠的,肘上墊的,面上蓋的,一應俱全。

車身晃蕩了一下,便由緩到急的跑起來。

颠颠簸簸行在坎坷不平的道上,擡手掀了窗簾子,複雜地望着居住了三年的村子。

那黑心歹命的将她賣到了鄉下,以為她這輩子便是老死也出不來了。不想,兜兜轉轉她又回到了原地,她這心裏就別提有多雀躍了。

她嘴角抿着笑,可總算是熬過來了,這次她定要抓住男人的心,在家中撐起地位,有了權看哪個還敢任意擺弄她!

江氏心中亦是五味雜陳,偏了臉,她覺得她那笑容沒來由就刺眼的很。

堅定了目标,她一會兒又想起了瞿大郎,跨別三年,不知他變了沒。一會兒又想着日後的日子,不知迎接他們的會是什麽。

因照顧兩個老的與孩童,進程便有些慢,近二十多日,方抵達京城。

京城自是繁榮富貴、昌明隆盛,盡管天寒地凍,寬大的街道上仍是車水馬龍,人頭熙攘。

王氏瞪大了眼兒,瞧着這花柳繁榮之地,地上行走之人多是身着錦袍,腰系玉佩,手搖一把名家畫扇,便是大冷的天兒,亦有模有樣的款款擺步。

那偶爾才見着的一兩個着羅绮的女子,都是頭戴帷帽遮了容顏,身後還亦步亦趨的跟着幾個同樣穿着不俗的随從,想來那就是大戶人家專伺候人的丫鬟婢女。

還有那……面前一暗,轉頭便見瞿老頭又是臭着一張臉,忍無可忍地指着她道:“丢煞人也!”王氏也不見氣,轉頭又掀了簾子張望着。

這邊瞿老頭恨王氏丢人,那邊瞿元俊亦是沒甚好氣。

揪着小兒的耳朵就給他自窗子上拉了下來,嘴裏還不忘罵道:“盡給老子丢臉,到家了還會沒你吃的!”

楊氏不敢說他,只抱着兒子哄。

炜哥兒今年四歲半,正是愛耍賴的年紀,見讨不到糖吃,便鑽進親娘懷裏也不敢大哭,只小聲啜泣着。

楊氏心疼的直哄他一會兒便有,卻還是哭個不停。

瞿元俊性躁,被他嚎的心煩氣躁,擡手就要朝他身上招呼下去,還是楊氏反應快,替他挨了。

見此,小家夥再不敢哭了,只窩在親娘懷裏,藏了條小縫兒拿眼瞪他。

馬車行在平坦的道上,颠簸了數日,可總算是安穩多了。

嬌杏一手捶着有些發酸的腰,一手掀了窗簾一角,拿眼瞥着外頭的景象。

穿過兩條街,來到一條名叫十裏巷的巷道上,往南前行數米路,便見一座宅院,黑漆大門兩側分別各立一尊石獅子,擡頭頂上牌匾,上書兩個燙金大字“瞿府”。

此時,大門大敞,門前站了一排丫鬟小厮。

見停下的三輛馬車,知是東家的親眷來了,這是頭一仗,紛紛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伺候着。

幾人下了車,分別有幾個下人前來伺候擺凳兒攙手的,王氏幾人從未被人伺候過,紛紛有些不自在起來。倒是嬌杏,只稍頓了一頓,便也就從善如流起來。

才進了大門,來到前院,便有一個四十多歲,長相敦厚,自稱管家的男子前來朝着衆人行了禮。後又朝着二老道:“大人本也是要在家迎接老爺太太的,只因事因湊巧,晉王府突然派了人來,請走了大人。

大人臨走前早已吩咐好了,房舍也是前兩日下人打掃幹淨的,幾位舟車勞頓數日,想是早也疲累不堪,大人說了可先去各自的屋子歇息,不久他就會回來。”

幾人聽了心中雖是有些失望,但也點了點頭,自有丫鬟領了各人去。

嬌杏步子慢,步進了垂花門,一路擡眼瞧着途經的景致,這宅院雖說不大,但也勝在細致精巧,供這一家子居住倒還是綽綽有餘。

途經後花園,玲珑小巧,園裏的花兒基本都敗了,不少枯枝上還染着雪,走道倒是被下人掃的幹幹淨淨。

又過了一座石砌的小橋,橋底下是一片碧波,此時池塘裏的荷花早也敗了,就剩下一些枯萎了的荷葉浮在面上,襯的一池碧水都失了生氣。

“主子,到了。”前方引路的丫頭脆聲說道,她十三四歲,眉目清秀,漂亮的眼睛裏,隐隐有着輕視。

嬌杏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話,只攙着身旁一個年齡與她一般無二的圓臉丫頭的手,将要跨門檻時,卻停了下來。

擡頭瞅了眼頂上,“寶香苑”三個大字,心裏由不得要暗笑一聲,怎會這般巧合?

進了院子,便見三間上房帶着兩間耳房,俱都小巧玲珑,細致的很。庭院四角各有一株碗口粗細的桃樹,此時節,也是枯枝殘葉。

除卻兩個守門的婆子,院子裏還一字排開站着五六個小丫頭,見她進來,紛紛朝她行禮,喊了聲主子。嬌杏聽過各人的自我介紹,便命了她們起,轉頭邁步進了客廳。

喝了杯丫頭奉上的熱茶,周身不适的癱在了椅上,擡了擡手,沖那清秀的丫頭道:“快些去備好了熱水,我立刻就要沐浴。”那丫頭眼神有些複雜,只偷偷瞥了眼她,便領命去了。

身旁的丫頭也有些機靈,知主子身上定是又酸又痛,便握了拳頭替她捶捶打打。

嬌杏癱在椅上,舒服的直哼哼。待丫頭們備好了熱水,便起身進了浴房。

坐在香氣袅袅的木桶裏,她才算是找回了點往日的自在日子,可有三年了,從沒洗過這樣香氣騰騰的澡了。

圓臉丫頭替她洗着頭,摸着主子一頭順滑的烏發,心中羨慕。那清秀丫頭則伺候她洗着身子,眼見自己輕視的人,裹在布衣之下的身子,竟是這般玲珑曼妙,心中滋味兒更加難言。

嬌杏面上被熱氣熏得紅潤,透過氤氲水汽,斜眼看着她,她就是故意的,只當她不知她心中的想法呢!

泡着泡着,這眼皮子就有些撐不住了,趕了這些天的路,也該是疲了。

不知不覺便眯了眼睡去了,半夢半醒間,突然覺着仿佛置身雲端,實在沒有安穩感,就恐一個不小心栽了下去。

胸前又傳來酥麻癢痛的滋味兒,她無奈地掀了眼皮,便見那三年未見的人,正埋首于她胸前,如嬰兒般饑渴的吮咬着。

見她醒來,更是惡劣地狠狠咬了一口。

登時,便是一聲嬌呼。

22久別重逢

疼的眼眶兒都泛起了淚花,那人卻還是不管不顧,反倒更加肆虐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她已坐在了他的腿上,腰間纏上了一條結實的手臂。

仍是看不到他的臉,胸房隐隐作痛,只看到一個黑壓壓的頭頂伏在她的胸前。

又是喊疼,又是撒嬌,約莫一刻鐘的時間,那人才算意猶未盡地擡起頭來。她立刻捂住了那兩團,頂上疼的厲害,都不敢沾水了。

“你,你個登徒子!”瞪着眼兒,委屈地咬唇控訴他。

對方卻是輕輕一笑,将她往懷裏摟的更加緊了,害她差點都喘不過氣來。

“我是你家男人,怎成了登徒子?”男人總算是開了口。

杏眼兒一瞪,恨恨說道:“乘人不備,你就偷偷摸摸進來,還要做些羞人的事,可不就是個登徒子!”

男人又是一笑,大手将她纖細的腕子拉開,又是罩上了那兩團。

手上動作着,嘴裏也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三年未見自家男人,不說美/美打扮一番,随時做着迎接的本份,反倒自己一人泡在澡桶子裏,徑自快活。并還睡着了去。”

那嬌杏聽罷,心中自有些發虛,趴在他的胸膛不吱聲兒。但見他似是比往日油滑了不少,心中便有些好氣又好笑。

擡頭瞅了眼他,見他比起以前更加黑了,便想着打趣兒一番,“你看你都快成了木炭!”

男人嘆一口氣,只說道:“你當我是去作耍的還是怎樣?這沒缺胳膊少條腿就算是萬幸中的萬幸了。”

知自己說錯了話,她便有些虧心。連忙讨好地摟了他的脖頸,胸前飽滿的兩團更是毫無保留地緊密貼服着他,于他耳邊紅唇微張,嬌言慢吐,“三年不得見郎君,妾可都快想死了……”

這話歧義太深,男人只哼了一聲,不顧還在水中,便是一番激烈的作戰。

待一個時辰後,水都涼了,男人才一把抱起渾身癱軟,陷入夢鄉的女人。

簾外候着的兩個丫頭,聽見動靜,忙擡手掀了簾子。各人一張小臉,都是燙的發紅。

瞿元霍周身只圍一條錦袍于下/身,赤着的膀子上肌肉突起,此刻身上還沾着水,兩個未經人事的丫頭,紛紛不敢擡頭看他。

低頭喚了聲大人,便先他一步走到金絲楠木浮雕架子床前,擡手掀了那丁香紫的碎花帳。

卻見大人将懷中那面色酡紅的嬌柔女子,動作輕輕地放在了榻上,一頭烏絲也被理順到枕頭一邊,伸手扯過角落的錦被,動作極其輕柔地覆在了女子身上。

又替她掖了掖被角,下了帳子,再望了望,方才轉身。

那清秀丫頭,連忙殷勤地要下了離榻兩步遠的另一道厚帷幕,卻被瞿元霍擡手止住了動作。只說:“莫下了,屋子裏閉的慌。”

丫頭忙點頭稱是。

又要找來衣袍服侍他穿衣,卻也被止住了動作。那偉岸的身影臨走前還扔下一句話,“好生服侍,稍有差池,拿你是問。”

他身上帶煞,語氣又極重,兩個丫頭俱都被唬的紅了眼眶。只待他走遠了,才敢掏出帕子,擦了擦淚。

那圓臉丫頭比她大一點,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走吧,主子歇下了,咱們便到外間去。”

清秀丫頭滿臉的怨念,暗自拿眼兒瞪了下紗帳之後安然睡去的女子,心中嫉恨的發慌。

圓臉丫頭早也看出她的心思,拉着她到外間暖炕上坐下,壓了聲兒就道:“收了你那龌蹉的心思!咱們既為丫頭,便只管盡好自個的本份。屋裏那人,你也是有眼睛的,還瞧不出來大人那股寶貝的勁兒?”

清秀丫頭氣地推了她一下,氣憤道:“什麽龌蹉心思!你別當我不知道,你不也是個一心想要爬床的下/賤蹄子!”

那聲音老大,想來院子裏的小丫頭也是聽到了,紛紛伸長了腦袋看進來。

圓臉丫頭氣的面紅,扭身不願理她。片刻後,又惴惴地提了裙子往內室裏望了望,見隔了層簾後的主子,眼目仍是緊緊瞌着,胸前起伏規律,氣息平穩,提着的一顆心,方才放下來。

這一覺便睡到了傍晚時分,不出所料,又是渾身酸痛。她癱在榻上,睜開了眼,本就坐了數日的馬車,身上早已奔波的酸痛。

不久前,又被那個死男人給狠狠折騰了一番,現下是真的沒了力氣。

兩個丫頭聽見動靜,便自外間掀了簾子張望着,見她雖是睜了眼,但仍躺在榻上。以為是還要再睡一會兒,放了簾子,就要回轉身子。

“慢着!扶我起來,我要喝水。”

嬌杏說着,那兩個丫頭便一人挑了簾子扶她起來,一人奉上溫茶喂她喝下。

她一身懶散,長發淩亂,身上只着藕色單衣,領口因為睡覺早已扭七扭八,歪歪斜斜,露出了一半的渾/圓。

那肌膚瓷白細膩,光潔如瑩玉,只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暧/昧的痕跡,全是大人留下的指痕與吻印。

圓臉丫頭畢竟年小,見了此番春/景,心內難免激蕩。手上就有些不穩,險些将熱茶灑在了主子身上。

這主子非是個好糊弄的,當下就有些慌亂地瞥了眼她的臉色,但見沒有不滿,方才穩下心來。

“你叫什麽名兒?”嬌杏發問道,這圓臉丫頭比起那清秀丫頭,相對而言,更令她喜歡些。

“奴婢名字粗鄙,還請主子賜名。”

這丫頭還挺機靈,嬌杏撫着長發,嘴角一抿,“玉珠可行?”

圓臉丫頭一笑,“玉珠謝主子賜名。”

花帳旁立着的清秀丫頭,心中再是不願,也得跟着做小伏低道:“奴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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