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丹,極白與極紅,對比鮮明。
“走吧。”沖着身後兩人輕聲一道,甩着帕子,婀娜而去,徒留下一片清香甜膩的味道。
湘琴摸了摸有些發僵的臉,不消半刻,便又是那副溫婉可親的面相。朝着兩旁守門的婆子,笑着點了點頭,便就離去。
聽見細碎的腳步聲,瞿元霍循聲望去,“你怎麽來了?”
“我怎就不能來了?”那人兒一進屋,就是絞着帕子,撅着嘴。
以為那無故就愛使性子的壞脾氣又來了,他也不接話,只當沒聽見,轉了話題,“腳上不疼了?”
她眼兒一眨,立刻就哭喪個臉,“疼,怎麽不疼。”掀了裙擺,也只看到一眼的白色羅襪,她卻還睜着眼睛說:“你看這還淤着呢。”
瞿元霍沒忍住,輕笑了出來。自軟榻上直起身,沖她招了招手,嬌杏遲了一下,還是乖巧地依了過去。
将她摟在懷裏,大掌捏了捏她的小蠻腰,口吻卻是有些無奈,“何時才能穩當點。”
聽了這話,她卻是不依,揚起小臉就是一臉的生氣,“我怎的不穩當了?爺難道不喜歡?”見他嘴角噙着淡笑,也知他不是真的讨厭自己,便也笑着捏了拳頭捶了一下他。
登時,瞿元霍悶哼一聲,眉頭攢到了一塊。
嬌杏一驚,心裏自責,知自己說什麽都無法減輕他的痛楚,便只乖乖地坐在一旁。見他眉頭漸漸舒展了,才敢靠近,觑着他小聲說道:“讓我看看。”
“無事。”瞿元霍擺擺手,并未破口出血,只是有些淤痛罷了。
這樣想來,他又思起了昨日之事,沒來由就覺得那少年十分眼熟。
正在這時,外院跑來一個小丫頭。
瞿元霍才舒展的眉頭,登時又是一皺,“何事?”
Advertisement
那小丫頭平日只在外院伺候,甚少近過主子的身,眼下主子雖是語氣尋常,但仍是有些惴惴。便有些結巴地回話道:“府,府前有人鬧事,只說要求見府裏的女主人。”
“女主人?”瞿元霍眉頭蹙地更緊,府裏的女主人不是他娘王氏,便是江氏。這一家才入京不久,又無親眷在京,會有誰前來拜見?
嬌杏也是疑惑,因對那小丫頭問道:“都是些什麽人?”
見她問話,小丫頭方又轉頭對她答道:“其餘不知道,奴婢只聽了守門兒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兩個粗衣百姓,瞧那歲數差距,許是母子兩個。”
話一說完,又像是才想起什麽,便又接着補充,“天剛麻麻亮時,兩人便在府前蹲着了。只說要見府裏的女主人,也不說自個是誰,守門兒的自是不會放兩人進來。只當是癡纏一會兒便要走的,不想這下卻是開始大喊大叫起來,只說要是不見,便一頭撞死在咱們府門上!眼見攔不住了,奴婢們也沒了主意,便只能來煩請主子了。”
嬌杏聽言,心裏隐隐有些不适,正待與瞿元霍說,讓下人帶他們進來問話時,他便默契地開了口:“既是如此,便領了他們到次廳候着。”
那小丫頭連忙道了聲是,便噔噔噔地跑走了。
……
那小丫頭一走,瞿元霍便也邁步去了。
嬌杏坐在小巧的內書房,卻是怎麽也靜不下心來,前院她又不好去,便也只能幹坐在這等消息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心怎的就無端端的憋悶了起來。
玉珠與青薇也自屋外進了來,見主子面色有些差,心中也有些不安。默了一默,玉珠便走了幾步到案前,擡手倒了杯茶水,送到她手邊,“主子先喝口茶吧,大爺一會兒便會回來的,想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不過是兩個老百姓罷了。”
嬌杏伸手接過,放到唇邊抿了一口,玉珠的話卻也聽進去了。心裏一松,這懶病也就犯了,靠在了瞿元霍方才趟的軟榻上,慢慢瞌了眼。
這眼睛還未眯一會兒,外頭就又傳來了腳步聲,還是那個小丫頭,只說是大爺請她去趟次廳。
嬌杏本就想去,只當時不好主動提出,現下正合了她意,起身理了理裙子,未做片刻猶豫的便去了。
這腳剛步入次廳,便感受到廳裏的古怪氣氛,靜谧的讓人喘不過氣來。她擡眼看了看,那瞿元霍正端坐于上位,見她來了,面色便有些古怪。
下邊兩溜兒相對排開的交椅上,依次坐着一位着深藍色粗布裙,年約四十左右的中年婦人,嬌杏只稍拿眼瞥了眼,沒甚仔細去看,便要去看另一個。
正吃驚于正是昨日那受毒打的少年,還未搞清楚狀況,便聽到一聲飽含凄楚無奈地叫喚聲兒。
“杏姐兒,杏姐兒,真是我的杏姐兒诶——”
中年婦人哽咽非常,幾步便來到了嬌杏跟前,也不顧她眼裏的震驚,擡手就摸着她那與自己十分相似的臉蛋兒,一張經歷歲月風霜的臉上是又悲又喜,顆顆飽滿的眼淚砸在了地上。
“娘的好杏姐兒,莫怪為娘的當初狠心,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爹!天殺的欠了人的錢,非要賣了閨女才能保住命。”中年婦人哭個不停,見自個說了這些話,對方仍是沒個反應,只跟自己一般無二的杏眼兒裏,不斷冒着淚珠子,人卻是像被魇住了一般愣愣的。
她掏出帕子假意低頭擦了擦淚,眼角餘光又瞟見了閨女身上穿的好緞子,又看到那養的白白嫩嫩的小手,腕子上又垂下兩只同套的翡翠玉镯子,那水水的,色澤十分好看。進來時早已将這裏裏外外打量了個遍,于她這個窮了半輩子的老百姓來說,眼前見到的真真是潑天的大富貴。
知道閨女過得是極好的,眼下一旦她認了自己,那自個就是這府裏主人家的丈母娘,到時不是真的就能農奴翻身把歌唱了?那隔壁家賣鹵肉的徐潑婦,不就再也不敢說她,只能是賣一輩子豆腐渣渣的爛命了?
一想起那經過翻天覆地變化後的日子,她的嘴角就有些扯不下來,只得掩着帕子,幹嚎着,“杏姐兒诶,真真莫怪為娘的狠心,那時家中可是窮的舔了飯碗了,你那個爹爹又是個不争氣的,整日只會喝酒賭博,你弟弟,對,娘給你弟弟也帶來了。快,輝哥兒快過來,見過你親姐姐。”
說着就去拉來了那輝哥兒,那輝哥兒一跛一跛地拐過來,原本清秀的面上青青腫腫,晶亮的眸子裏精光閃閃,面上偏還要做出一副悲喜交加的神态來,“姐姐,姐姐可還記得弟弟,昨日就是姐姐救的弟弟,姐姐你可還記得!”
少年激動異常的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嬌杏只覺心裏一陣鈍痛,眼前一花,生生暈了過去。
26大錯特錯
自那日次廳一事後,如今已過去了五六日,主子是一日比一日沉默,脾氣也是變得越發不好伺候起來。
這日清早,玉珠與青薇兩個丫頭領了旨,一人手上拎着個小籃子,正仰着腦袋,眼兒不帶眨地望着頭頂。那頂上滿是紅豔豔的桃花朵兒,戴着那鮮嫩的綠葉,更襯得嬌豔欲滴。
你道她兩個大清早的,就杵在這桃花底下是做什麽?
原是那屋子裏難伺候的主子說了,她最是喜愛這桃花兒了,可又不忍親手将它摘了下來,這落在地上的又是弄髒了的。左想右想,還是那自行脫落,又沒着地的得來了才最是心安理得,又幹淨無瑕。
故而,兩個丫頭便手捧着個籃子,腦袋仰得高高的,眼睛不眨地望着頂上,就為了接住那自行飄落,又不能着地的桃花瓣。
眼看日頭就快升起了,脖子也仰的開始發了酸。那素來心裏就瞧她不慣的青薇,難免生了怨氣,“不過一個姨奶奶罷了,還是個身份連我都比不上的下/賤命,偏偏派頭卻要這樣大,今日講究這個,明日講究那個,真是叫人氣不過!”
旁邊玉珠,聽了這一席話語,驚得連忙四下看了看。見那院子裏做事的小丫頭,雖是兩三個湊在一塊兒邊說着話,邊手上動作着,但那眼神兒卻是沒有閃躲的,知道沒被聽着,便暗自松了口氣。
轉過頭來,少不得又要狠狠瞪一下青薇,“我看你就是皮子癢了,這姨奶奶雖是嬌氣過了頭,但性子卻是不錯的。就拿你那平日裏應付敷衍的伺候态度,要擱在別處,怕是早已挨了板子。這知道了點私/密事兒,你就要捅的到處都是,就怕滿府的人不知道。我可好生提醒你一句,這大爺對姨奶奶的寵愛你也是有目共睹的,別到時候查了出來,可是有你的好果子吃!”
青薇就是個眼皮子淺顯的,實際上卻無甚膽量。聽了這話,心裏也是有些後怕,但面上還是要梗着脖子辯解道:“關我何事?這話又不是我漏出來的,還不是太太房裏的丫頭說漏了嘴,被好事的聽了去。”
玉珠聽了心裏煩悶,暗想自己也是倒黴,偏偏跟了這麽個沒頭腦的一塊處事,就怕到時候受了牽連,白白得了主子的厭惡。
兩人再沒說話,姨奶奶也說了,不需接太過,夠做足一小瓷瓶的量就行了。
晨曦已經穿透雲層,淡金的光撒射大地。兩人掏出帕子拭了拭汗,便就拎着滿是花瓣的小籃子,回了屋去。
兩人拎着籃子進了屋,那姨奶奶還穿着一件桃粉色單衣坐于鏡臺前。一頭緞子般柔順的烏發,都快着了地,正撥了幾撮于胸前,白玉一般的嫩手裏握着一把玉梳子,正動作極輕極緩地順着發。
往日靈動的杏眸,此時卻是放着空,秀致的細眉,輕輕蹙着。這一連幾日,就沒見舒展過,真叫人瞧着心疼,玉珠想着。幾日前臉色更是難看,還是大爺連着來了幾個晚上,這滿是愁苦的面容,方才消淡了不少。
“主子?”玉珠放了籃子,轉身洗了洗手,方才走近了她。見她那烏鴉鴉的發絲已着了地,連忙低了身子,捧了起來。
嬌杏回神過來,眼波一掃圓桌上放着的兩個小籃子,擱下玉梳,起身走了過去。玉指伸出,撚了一片,放到鼻端嗅了嗅,面上不見什麽情緒。
只過了一會兒,眼兒一掃一旁立着的青薇,見她一張清秀的小臉上微微泛着紅,水亮的眸子裏隐隐有着不安與不屑,似是十分的複雜。她也不深究,只将那片花瓣扔進了籃子裏,扭轉身子,又回到了鏡臺前坐下。
片刻後,方道:“大清早就讓你們受了累,我心裏過意不去,昨日送來的香梨,正巧還剩了兩個,一會兒你們便分了去吃吧。”
兩人謝過,便都開始服侍起她穿衣梳頭。
今日妝容素淡,一襲雪青色長裙,髻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子,耳上戴着一對白珍珠,原本嬌媚的小臉,也變得恬淡了不少。
用罷早飯,攙着玉珠的手,出了院子,那青薇卻是留下守院子了。
昨日晚上她便向瞿元霍請示過,今日要出去一趟,他雖是有些不喜,但終究是準許了的。
她咬了咬唇畔,讓自己清醒不少,她不是個傻的。雖說自己一直以來心中都是極恨那生而不養,将她賣了的父母。但每當見着別人女兒家父母疼愛,一家和睦時,她這心裏就酸澀的很。
那時她還是個小婢,如今她日子漸漸好過了,便也就将那些看不見摸不着的所謂人間至親的事,早已擱在了腦後頭,偏偏對方又主動來尋她來了。
說她對前幾日那兩人有感情,那就是騙鬼!她不但對他們沒感情,反倒心裏暗恨的慌。貪心爛腸的!早先為了銀錢将她給典賣了,如今見她過得好了,便又想着來相認巴結,當她看不出來,左右都是看中了她手中的錢。
扶着玉珠的手上了四人擡的小轎,轎兩邊還跟着兩個腰圓膀粗的粗使婆子,她坐在以青綢緞面為簾幕的小轎內,心中冷笑連連。
她現下就是去那人家裏,前幾日那兩人走時便留下了住址,嘴上直說定要家去看看,她若是不應下,對方還就不肯走。
說什麽爹娘好容易才尋着了她,十餘年都未盡到為人父母的本分,心中日日虧欠揪心地睡不着覺,現下尋着了,定是要好好彌補彌補。
如若當時不是瞿元霍在場,她定要狠狠啐他兩個一口,真是夠不要臉的。
轎子一晃一晃,轉眼就從寬敞熱鬧的街市,穿過幾條幽深的小巷,七拐八拐來到了一排矮房子前。那些矮房子,清一色的用的泥土築造,圍城一圈的防護牆也是上了年數的,一片片龜裂開,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倒下一般。
幾個轎夫停了轎,早已退到了幾步外,兩個婆子方走近,掀開了轎簾子。
嬌杏攙着玉珠的手下了轎,擡眼便見到一個透着縫隙的木板門,兩邊圍了一圈籬笆土牆,俱都是矮矮的,牆角下生出了不少青嫩的雜草,地上坑坑窪窪。
這?
她在想,這好歹也是在城裏的,怎的弄得這般窮?
正想着,那木板門後便傳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沒待她敲了門兒,那木板門便嘎吱嘎吱的被人自裏頭打開了。
梁張氏開門兒就見着了自個的親閨女,那日一回家她便将這好消息告訴了丈夫,鬧得這梁好乾幾日沒出家門,就怕哪日錯過了這個搖錢樹。
現下婆娘一開門,他也就像個賊老鼠一樣,摸着她的腳後跟兒,就給跟了過來。
一見閨女的面,他這心裏就很是驚豔了把,這可比她娘當年不知好看了多少倍啊。不怪自家婆娘回來了會說,在家裏是個受寵的。
這是個男人,都要将她嬌養着,半點傷害都是舍不得讓她受的。
梁張氏見自家丈夫只顧盯着閨女的臉蛋身段看,心裏就嫌棄。轉頭來就對着嬌杏,讨好地笑說道:“杏姐兒可算是來了,快快進屋來,娘可是日日都在念叨着,就怕你心裏還怨恨,只當你是不會來了,沒想……”才說一半,便抹起了淚。
嬌杏冷眼看着,避開她伸來的手,看也不看她身旁站着的梁好乾。只對玉珠說了聲,“在外候着。”便徑自提步進了。
那梁張氏見了,忙在後頭抹了抹眼角,拿眼狠狠瞪了下梁好乾,意思是閨女都來了,你怎麽還不說話?
梁好乾才将回轉神來,連忙幾步走到嬌杏身旁,見着閨女卻是沒有話說,只得領了她去堂屋裏坐下。
梁張氏則找來個盛飯的飯碗,倒了半碗的濃茶水,送到她跟前,“杏姐兒喝茶。”說完,又看着手中磕了幾角的飯碗,面上有些尴尬,“家裏簡陋,杏姐兒可別要嫌棄。”
嬌杏沒甚功夫與他們周旋,瞿元霍可是給她規定了時辰的,若是回去晚了,怕是要惹他不快。
茶自是不會喝,她只拿眼看了下一臉殷勤的梁張氏,與坐在一旁,兩眼放光的梁好乾,心裏就有些難受。若不是怕落個沒有良心的噱頭,她才不會跑到這來自找罪受。
“當初你們既是将我賣了,如今便別想着我會認你們。我今日來此,不為別的,只想告誡你們一聲,往後別再去瞿府鬧事了,我也沒空見你們。我家男人性子不太好,若是哪日耐性盡失,沖撞了幾位,那就不好了。”嬌杏說完,便起身彈了彈衣裙,意思現在就要走了。
夫妻倆見了,急地連忙站起身來,那梁張氏更是急地拽住了她的手,嬌杏掙了幾下,見掙不開,便就只能不耐地聽她幹嚎着,“你這還是在怨恨我們吶,娘那日不都是與你說了,這全是你爹的錯啊!”
說着就揪了那一旁幹急眼的梁好乾過來,嘴裏謾罵道:“是他被豬油蒙了心竅,一心一眼只想着在賭場子裏贏些錢,好改善一下家裏的窘境。不想卻是被人唆使着去借了貸子錢,這才沒法子将你給送了出去,原也只是想着應應急,過個兩年攢夠了銀錢,便将你贖回來的。不想,那時你早已被轉手了呀!”
話一說,就像怒的不行,當着嬌杏的面,就是朝着自家丈夫掄了幾巴掌。那梁好乾沒想她會來真的,當下就哇哇大叫幾聲,紅了眼。就要還手時,那梁張氏便沖他死命眨着眼睛,他這才恍悟,扯了嘴巴,便開始又哇哇大叫,嘴裏還一勁兒念着他錯了。
嬌杏實在不願瞧下去,趁着兩人做戲,沒人鉗制她,便想要偷偷溜走。
不想才剛一邁步,那梁張氏就又逮着了她,嘴裏還在大叫,“閨女诶——你這真是不肯原諒了還是怎樣?你再不原諒,爹娘兩個就給你跪下了,跪到你原諒了才起來!”那聲音老大,震得她的耳膜都疼了,這土房子本就不隔音,房屋又是挨着造的,現下這屋子裏大喊大叫,外頭的人怕是早也聽到了。
嬌杏深吸一口氣,覺着自個今日來此就是大錯特錯!
将那作勢要跪下的梁張氏給拉了起來,委屈的自己隐隐也帶了哭音,“你們好狠的心,自小便将我賣了,現下見我過得好了,便想着要來認我。見了面,第一句話也不是這些年過得好不好,只一勁兒哭訴着自己有多難,有多委屈。全然就沒想過我的處境,我如今在夫家不過是個小妾,就連這樣出來一會兒,都要限定時間。”
說到這裏,她便收起了眼淚,恨聲說道:“且收了你們那無邊的貪心,我不過是個妾而已,在家裏也只是個半奴半主的存在。如今是我還年輕,他便寵着我,待我年華老去,又會是如何?誰也不知道!”說一說完,便不再顧他們兩個,死命扯開了梁張氏的手,轉頭就幾步跑了出去。
梁張氏只得伸長了手,哭的哇哇大叫起來。
一上了轎,這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偏過頭,不願叫丫頭瞧見,只心裏卻是空洞的慌。
27難消美人
剛回府不久,瞿元霍便過來了。
他也是自外邊剛回府,聽門房報,人已經回來了,便思着過來看一下。也好在他來了,若不然這小人兒還不得哭死。
示意外間蔫頭耷腦的兩個丫頭莫出聲,自己則掀了簾子進屋。那嗚咽的哭聲越發清晰起來,躲在錦被裏面的小身子一縮一瑟。
瞿元霍在旁靜默半會兒,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伸手揭了錦被。
嬌杏一噎,見自己一下失了遮蓋,便擡起一雙眼淚模糊的杏眼,看清了來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才哇的一聲,撲進他懷裏,大哭起來。
摟着懷中的小身子,大掌輕輕拍撫着她纖弱的背脊,竟是有着放任她哭的意思。
良久,哭聲才漸漸歇住。
嬌杏擡起紅紅腫腫的兔子眼,看着緊摟自己的人,仍是還沒完全穩下來,有些抽噎地不滿道:“你怎的不勸慰我?”竟讓她一下哭了這許久,眼珠子都哭疼了。
瞿元霍無視她的不滿,拿起她的小手絹替她揩了揩臉,之後又用兩根手指捏了捏她的小臉頰,方才問道:“哭夠了?”
“蒽?”
見她一副呆傻樣,瞿元霍心中柔軟的一塌糊塗。
将她抱到自個腿上坐好,圈在她小細腰上的手臂收的更緊了些,讓她一張通紅的小臉貼在自己胸前,吻了吻她的頭頂,方說道:“既是不願,往後就不需再去了。”
“蒽?”聽言,嬌杏揪着自己的裙子,小聲說道:“我只是恨他們将我賣了,并……”話還未說完,就又抽抽嗒嗒地哭了起來。
見自己素來疼愛的小人兒哭的這樣凄慘,瞿元霍心中難免有些子心疼。又思起她自小便被家裏賣了,這樣嬌的一個小人兒不知吃了多少苦,心中抽痛,又将她抱的更緊了點,似是許諾一般地開口道:“日後我會好好待你,不叫你吃半點苦。”
嬌杏聽言只輕輕“嗯”了一聲,靠在他的懷裏,只是感動,卻沒有完全深信他。她咬了咬唇畔,覺得他對自己還不夠好。
……
轉眼已從春末入了夏,氣候漸漸炎熱起來。
嬌杏是個怕熱的,因此半點也不喜歡夏季。
屋子四角各放置着少許冰塊,兩個丫頭更是像小尾巴一樣,她到哪就跟到哪,手上更是片刻不停的搖着風。
那風扇的呼呼作響,偏生嘴上還要喊着熱,兩個丫頭面上不說,暗裏也是急得濕透了裏衣。
身上着的是薄如蟬翼的輕羅裙衫,自己手上也是執了把白底刺花團扇,倚在湘妃竹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面上雖是有些難看,但絲毫不影響她那越發媚人酥骨的姿色。
兩丫頭邊打着扇,邊暗暗拿眼瞧着她。
姨奶奶身段妖嬈,那是阖府上下公認的,亦是不少嘴碎下人不可或缺的談資娛樂。
自打姨奶奶進了府,就沒見她與大爺紅過臉,大爺待姨奶奶的寵愛更是阖府上下,有目共睹的事實。
許是那大爺長期以來對她廣施恩露,這姨奶奶本就玲珑的身段,亦被疼愛的越發飽滿起來,周身散出一股熟透了的水蜜/桃的甜膩滋味兒。
幾次事後為姨奶奶洗身子,她就要臉紅心跳好一陣兒。
那嫩生生的兩只小白兔,是越發鼓脹了起來,頂上的兩顆小粉珠次次都失了原本的顏色,殷紅殷紅的,就像哭紅眼睛的小兔子,實在叫人可憐。
那裏也不準你幫她洗,只自己捧了把溫水,輕輕撫/弄了兩下,只稍一碰,就要喊疼,想來都是被大爺狠狠欺負過的後果。
“玉珠?玉珠?”一道不耐煩的嬌音響起。
驚得玉珠連忙回過神來,面上還泛着紅,“主子,何事?”
對方卻還是有些不耐,只說道:“可喊了你好幾聲了,你在想什麽呢?面上這樣紅。”
聽言,玉珠面上卻是更加紅了,只結結巴巴擺手道:“沒,沒想什麽。”
嬌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口卻又是有些發悶,連忙用手按了按。待好了一些,方皺着眉頭對她說道:“你到錢盒子裏取點碎銀子出來,去趟采買處的吳娘子那裏,煩請她明早采購的時候,稍帶兩斤新鮮的青李子回來。”她這兩日口中乏味,總是饞着酸東西。
玉珠也沒待細想,轉身就取下腰間挂的小鑰匙,開了鎖,拿了幾個碎銀子領命去了。
身後還立着打扇的青薇,聽言,卻是動了動眼珠子。
片刻後,玉珠抹着汗水回來了,手裏還捧着個臉盆大的圓西瓜。
她剛跟吳娘子打了招呼,出來就見到幾個小丫頭圍在一個大竹筐旁。筐裏頭放着五六個圓滾滾的大西瓜,老爺太太屋裏照例兩個,偏院二爺一家一個,****奶屋裏一個,姨奶奶房裏一個,剩下一個留在前院,用來待客的時候切做果盤。
正巧她遇上了,也免了那小丫頭多跑一趟,聽她謝了自己,便就順帶抱了回來,可讓她出了好大一身汗。
入了夏季,吃瓜就不是稀罕事兒,基本每日都有的吃,況她現下不愛那甜滋味兒。便擺了擺手,命玉珠吊到井底去浸着。
待玉珠浸了西瓜,再回來時,又将打回來的碎銀子攤在主子面前,見她面帶疑惑,方笑眯眯地解釋道:“吳娘子一聽您愛吃酸李子,便不肯接銀子。只說正巧她家裏種了幾樹李子,個大飽滿又多汁,要酸有酸要甜有甜,主子既是愛吃,改明兒她就送一籃子過來,只當是孝敬您了。”
嬌杏聽罷,面上卻是沒有半點感激。這起子人都是捧高踩低,如今她盛寵正濃,這些人自是捧着她,若她哪日失了寵,怕是這起子人又要來落井下石了。
見玉珠放回了銀子,便又命她拿來針線簍子,想着給瞿元霍再做兩件夏衫。
到了傍晚,瞿元霍家來了。
他任命王府侍衛統領一職,官拜從三品。平日只需帶領一衆侍衛早起操練,再反複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偶爾臨時查崗巡視,個別時候随侍晉王,護其周全外。其餘時間都是閑在小屋內,與他的副手曹均兩個喝茶下棋。
曹均今年二十有五,與他不同的是,他是自一個王府侍衛一步步爬上來的。自小酷愛武藝,獨具匠心的他,偶一次有幸得了晉王的眼,将他一步步培養起來。
兩人起初不甚相合,明裏暗裏諷刺他天降空軍,不過參軍三載,跟着隊伍凱旋而歸,因得了主将的眼,便主動向聖上推舉。從一個山野村夫,不過三載,就一步登天,成了當今皇後嫡次子府上的一等侍衛統領,可謂是眼紅了不少人。
新官上任,自然要整治一番底下散漫的軍心。了解哪些人拉幫結派,暗搞獨立,剔除異己,樹立新風。
起初幾日挑釁,他且忍着。待他摸清各人所系,便無需再忍,主動放話要與他決鬥,待他敗下陣來,俯首稱弟,兩人方一掃前嫌,開始稱兄道弟,卻也是一段佳話。
曹均雖過弱冠之年,卻仍未娶妻,如今仍是獨身一人,身邊卻是連個伺候的都無,難免令人心生猜疑。還是一日兩人躲在一塊吃酒,不妨他卻心事重重喝多了去,想是知他不是個嘴碎的,再又實在想找個人訴說一番心裏話,便将自己自小就心悅表妹之事說與他聽。
原來她那表妹也與他兩情相悅,只因父母為了攀附權貴,便将她送與侯門做了個小妾,卻生生割斷了兩個有情/人。因此這曹均不光暗恨他的表姨、表姨夫兩人,心裏更是恨那奪了他妻,卻不好生呵護她的文昌侯府嫡次子邵文培。
文昌侯府是京都數一數二的望族,家裏祖上亦是開國元勳,姻親之連,更是與不少皇親貴族有着剪不斷的親緣關系。
那曹均表姨夫乃文昌侯底下一個小使官,因見自己年過半百,仍是一介小小使臣,心中煎熬,一心想要升官發財。聽聞侯府三爺乃最得文昌侯喜愛,便通過這方門路,将自己一個貌美芳齡的女兒獻給了三爺,只盼女兒讨了三爺的歡心,三爺能在文昌侯跟前為他美言幾句。
不想,女兒一進侯府就是兩載,如今卻仍是沒個動靜,不少知道他賣女求榮的同工,紛紛明裏暗裏的譏諷于他,一氣之下,竟是病倒家中。
幾日前,女兒請示回家探望病父,見了父母不是慰問,就是一番揪心扯肺的控訴。哭訴自個在侯府裏有多不易,那培三爺壓根兒就不喜歡她,進了侯府,只給安排了個院子,随後便是不聞不顧。起初,下人們見她生得好,只當日後會是個得寵的,不想左等右等,這培三爺的貴腳,壓根兒就不進她的賤地。
府裏一時,舉步維艱,拮據度日。如今回家訴苦,自己這後半輩子,只能當個活寡/婦了。
這讓曹均知道了,心裏雖怨表妹,字字都是自己不得寵,生活不順,全然對他卻是只字未提。知道往日的情誼不過過眼雲煙,心中雖是傷痛,似有一種被人背叛的滋味,但終究是愛她勝過怨她,如今只怕心裏早已将那邵文培千刀萬剮了個無數遍。
這樣想來,這曹均卻也是個可憐之人。
趁着飯後閑餘,将這起子雜事說與她聽。
“原是這樣,卻也怪不得那培三爺,只怪那貪圖富貴的無良父母。”良久,嬌杏才吐出這一句話。
才将一聽見“文昌侯府”四個字眼,她這心裏就是一頓大駭。令她一時清醒了不少,往日都未當一回事,現下同處天子腳下,若是哪一日碰着了,可不是就禍患臨頭了?
看來日後,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家中,莫要随便出府了。
沒過幾久,兩人又是一同沐浴。
瞿元霍這幾日微有些不爽,這向來愛撩他的嬌人兒,近日總愛遠遠躲着他。幾次耐不住了想要強來,這底褲還未褪下來,那嬌人兒就開始哀嚎了,不消一會兒,就哭成個淚人兒。
小嘴裏直叫着,自己将她弄疼了,要個好幾日才能歇養回來。心裏終究是有些愛她,也不願她受罪,便也強行忍着。
這已經過去了幾日,再是深的傷口,也該是痊愈了吧。
這日兩人洗罷了身子,還不待她披上單衣,便将她攔腰抱起,一把扔在了榻上,看勢頭是要來強的了。
這手還沒碰着她的小白兔,便就是一聲凄慘的大叫,“不要——身子還疼着呢。”嬌杏怕的微微顫抖,她已經半月沒來小日子了,心中既喜又憂,就怕自己猜測的不準。故而,并不敢告訴任何人,只看再等個半月。
只這身邊有一頭餓狼,日日都要拉着她做那事。為以防萬一,便不許他進那裏,只這樣一來,難免會惹得他不快。
正如她所言,瞿元霍現下就是一張又臭又黑的臉。這男人本就血氣方剛,現下又是正值夏季,心中/共有好幾團火,只待夜裏消消火,偏生這小人兒又不肯。
嬌杏惴惴地咬唇看着他,知道他忍得難受,又怕他真的生氣,去找了別的丫頭,那她才真的是得不償失。
暗裏給自己下了好幾次決心,方慢慢坐起身來,抖着小手替他褪了底褲。看着叢林中猙獰醜陋的那物,她就有些望而怯步,吞了吞口水,狠狠心,便将一張緋紅的小臉埋了下去。
“唔——”瞿元霍沒想她會來這招,一時舒服地哼了出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受享,心裏雖是喜歡但又有些心疼,只待他漸漸沉/淪,失了控制。
28有弟騰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