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才幽幽道了一句,“你說的不錯,但又難保他還能站在我這邊多久。”

秋萍這下是真的答不上話了,主仆兩人收拾了一番,便抱了晉哥兒去了上房。

……

王氏坐在鋪了涼席的臨窗大炕上,邊上坐了穿着寶藍色缂絲小袍子的皓哥兒,他如今越發會坐了,王氏給他一圈圍了好幾個大靠枕,便是不幸歪了身,也不會磕疼。

莺莺最早發現她來,起身幾步就迎了上來,臉上帶笑地親熱搭了她的手,“姐姐可算來了,太太可是日日念叨着你,還說你定是生了氣,這才許久沒來。”

聽了這話,王氏原先還帶笑的臉就是一板。

嬌杏面上扯不出幾多笑意,聽她這樣說,心裏一疙瘩,先是看了眼王氏,才淡笑着推開她的手,“好妹妹,快別搭着我了,我還未給太太請安呢。不過我說,你這張嘴還真是利,說的太太像個瑕疵的人一樣,我這幾日為何不來,你難道不知?”

莺莺被她推離了兩步,晉哥兒一事府裏也是有了傳聞,原先她還想借此發難于她,讓王氏對她更加不喜,不想卻自惹了麻煩,她慣會賣笑,現下帕子一掩小嘴,就是笑,“姐姐真是呆板,妹妹與你說笑呢,可千萬不要當了真。”

嬌杏沒再理會,上前幾步朝着王氏行了禮,王氏看了她兩眼,才給喊了起來,便就朝着秋萍伸了手,接過了晉哥兒,一口一個心肝寶貝的叫,就是再沒看她一眼。

嬌杏也不在意,她回頭笑着朝底下靜坐的楊氏點了點頭,楊氏正摟着炜哥兒,坐在圈椅上給他剝着堅果兒吃,見她沖自己打招呼,卻是淡淡撇開了頭,沒理會她。

炜哥兒今年近五歲了,身子較同齡的孩子還是顯得瘦弱,楊氏也是操碎了心。

這般年歲本該要進學堂習字了,偏偏他爹又不将這當回事兒,弄得現下還是整日跟個婦人在一塊兒,旁的好處沒學着,倒是學着了不少他娘貪便宜的壞毛病。

茶幾上擺着的四格拼盤,裏頭裝的滿滿的松子、核桃、銀杏、奶香葡萄都給他席卷了光,時不時趁人不備,伸了手到腰前挂的小荷包裏掏一掏,嘴裏又是嚼一嚼,瞧見他那鼓鼓的小荷包,便知堅果定是裝進了裏頭。

炜哥兒知道這是在奶奶房裏,奶奶從來都不喜歡他,也沒見她抱過自個幾回,他看一眼炕上的兩個弟弟,奶奶臉上笑得起了褶子,邊上兩個丫頭輕輕打着扇,見兩個弟弟咯咯笑了,她們也附和着笑一笑。

他又瞧了瞧邊上一站一坐的兩個衣着光鮮亮麗的姨奶奶,看她們笑得花枝亂顫,他心裏就一陣不喜。

他狠狠瞪着那着了杏色短衫,系着湖綠褶裙的莺莺,看了眼她清新淡雅的妝容,再回過頭來看了看自己的親娘,娘的臉盤較寬,一雙眼睛也生得精神,模樣并不醜,卻也不美,微黑的面上敷了鉛粉,他沒離太近都瞧得着那簌簌欲落的脂粉末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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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爹爹現下不喜歡娘了,一門心思都撲在了上頭那個壞女人身上,炜哥兒緊咬着唇,忽然沒了吃果子的胃口。

楊氏見了連忙又是摟在懷裏哄着他,只當他是吃味了,問他怎麽了,炜哥兒卻悶悶地靠在她懷裏,并不答。

嬌杏瞧出一點門道,心裏暗想着日後晉哥兒定要他爹爹好生教養,跟了她的話,怕是也得學着一身壞毛病。

剛想着,晉哥兒就伸了手要她抱,王氏起先不願意,還是後頭見晉哥兒癟了嘴要哭,才給松的手。

嬌杏不願坐在王氏腳踏上,她抱着晉哥兒越過了莺莺,走到下面兩溜兒對稱排開的圈椅上坐下,她沒與楊氏坐一處,而是坐到了敏姐兒的身邊。

敏姐兒如今近八歲了,半年前便纏了足,現下是整日愁苦着臉,下不得地,全要人抱着,一下瘦去了不少,坐在那裏怔怔的,瞧着怪可憐。

嬌杏一手圈緊了躺在她腿上的晉哥兒,空出的手摸摸她的頭發,輕喚一聲,“敏姐兒?”

敏姐兒回神過來,擡頭看了是她,半晌才蠕動一下嘴唇,小聲道:“小伯母。”

嬌杏聽了心疼,問了她最近都在做啥。

敏姐兒答:“在學女紅。”說着就是将手攤給她看。

嬌杏瞧一眼,見手指頭上都起了層薄繭,吃了一驚,“你這是學了多久?疼不疼?”

敏姐兒眼圈紅紅的,“沒多久,嬷嬷說,女紅做的好,才能嫁得好。”

嬌杏聽了,眼睛驀地也是一紅,心疼極了她,握了她的小手,才啞着聲道:“真是個傻丫頭,是說要學好,但也不能這般拼命不是,日後手要是變得粗了,夫家也會嫌的。”

敏姐兒吶吶地縮回了手,垂了頭,“那日後我不再這樣拼命了。”

嬌杏嗯一聲,又問:“就學了女紅,習字了沒有?”

敏姐兒懵懵地一搖頭,“沒有,娘原先說了要習,爹卻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不應習字。”最後她又小聲地補一句,“可是敏姐兒想習字。”

嬌杏想了一會兒,道:“你爹悟的偏了,咱們女子習字又不是為了考狀元,全是為了日後到了夫家方便管理中饋賬薄用的。”

見敏姐兒還是懵懵懂懂的樣子,嬌杏又是拍拍她的小肩頭,笑,“你放心,待你大伯家來了,我便去與他說一聲,讓他替你請個女先生家來,到時你琴棋書畫樣樣都學些。”

敏姐兒聽了就笑,樂得就想下地,可足剛觸了地便是一聲慘叫,嬌杏慌得站起來,邊上秋萍連忙将她抱了起來。

敏姐兒靠在秋萍懷裏嘤嘤哭個不住。

聽得一屋子女人都覺着心酸。

57駭得不行

敏姐兒哭哭啼啼的叫楊氏抱了回去。

王氏到底還是心疼孫女的,命翡翠給包了好些小孩家家愛吃的零嘴,又命了院裏伺候的三等丫頭,跑到後門小街上,在那走街串巷挑擔吆喝的貨郎那,買了一捧珠花絹花與她送去。

敏姐兒坐在靠窗的軟榻上,一手攥着玉粉的珠花,一手撚着朵紅色的海棠絹花,兩只小腳吊在榻沿,伸了手叫丫頭玉蘭拿了一面小鏡過來。

玉蘭拿來面小鏡子,擺在炕幾上,見敏姐兒對着鏡子,一手拿了一個在頭上比劃個不停,半晌都未想好究竟戴哪一個。

她便一屁股坐在另一頭,在她那小匣子裏拿出一朵紅海棠絹花,奪過她手上那朵,一并給她戴到了丫髻上,敏姐兒生得好看,現今瘦了下來,小臉更是巴巴的,戴上兩朵小紅花,又是可人又是可憐。

玉蘭瞧得心疼她,坐近了身子将她摟抱在懷裏。

敏姐兒還在照着鏡子,見她抱了自己也不在意。

玉蘭是她爹給買進來的,原是街上一家屠戶的娘子,因成親幾年未有所出,便被夫家休了,她又是自小賣進夫家做童養媳的,娘家人自然不會再認她,一時無法,便只能将自己賣了,只為得個安身立命的地兒。

按理說,未出閣的姑娘家,身邊伺候的人都該是年歲不大的黃花閨女,偏她爹是個小氣的,見着下堂婦身價低,就舍了銀錢買了家來,好說好歹才給敏姐兒湊了個伺候的人。

她們一家本就是沾了大伯的光,如今住在偏院,是個二進的院子。

正房自然是娘在住,弟弟還小,也跟着住在正房,若是爹去了,弟弟就挪到挨着正房的次間,莺莺住在東廂房,她就住在西廂房,也是除了下人住的倒座房之外,最差的一處。

玉蘭今年二十有餘,生的樣貌平平,如今在偏院伺候着敏姐兒,自認為倒是一個好差事。

她在這裏待了一年多,也算知道了瞿二爺的本性,是個貪財好/色的,好在她年齡長他幾歲,長相又入不得他的眼,在這裏規規矩矩伺候敏姐兒,倒也得了安生。

敏姐兒也喜歡她,溫溫柔柔的,對她又貼心。全不似娘那般,娘的心裏只有弟弟,現今又來了個小弟弟,一顆心更是全撲到了炜哥兒身上,像是生怕他受了委屈一樣。

敏姐兒想着,腦袋靠在玉蘭懷裏,微微撅了嘴,“要是爹爹也跟大伯一樣就好了……”

玉蘭默了一會兒,摸摸她的頭,“你大伯不也是寵着小的……”

敏姐兒一下自她懷裏起來,像是在辯解,“那是因為大伯母不能生,況且大伯待大伯母也不會差,怎的爹爹就這樣待娘,娘好歹也是他的結發妻子呀。”

玉蘭是真心喜歡敏姐兒,乖乖巧巧的,況她的賣身契也是捏在楊氏手裏,日後敏姐兒出閣了,說不準還得一道跟去。

話裏話外自然是偏幫着正室這邊,“二爺到底還是有底線的,雖說現今你看着他榮寵姨奶奶了。”說到這她頓了一下,湊近她耳朵邊,壓了聲兒,“但正室就是正室,妾室就是妾室,論她再是得寵,到底都是低了二/奶奶一個頭。”

敏姐兒絞着小帕子,看她一眼,嘟囔道:“可是爹爹不喜歡娘,見着娘就要橫眉豎眼的。”

玉蘭看透了其中門道,拍拍她的小手,給她出主意,“那是因你娘強硬慣了,你爹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只要你娘放了心中的氣,不說全放,至少面上放下,待你爹平和一點,你爹也就變化了。你和炜哥兒再到他跟前轉轉,時不時遞個茶,捶個腿兒,擦把汗,自己的親骨肉,哪裏還會有不喜的道理?”

敏姐兒被她說的心動,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可她心裏還是有點小別扭,“爹爹如今只愛皓哥兒了,一點也不喜歡我們姐弟了。”

知道她這是吃味,玉蘭笑着捏捏她嫩嫩的小臉蛋,“咱們敏姐兒生的這樣可愛,任誰見了都喜歡!你皓弟弟如今還是個小奶娃,話都不會說一句,哪裏有你姐弟兩個小麻雀讨人喜歡?”

敏姐兒哧一笑,一下拍開她的手,伸了手要抱,“快抱我去娘那兒,我有話要與她說。”

玉蘭伸手抱起,兩人去了正院。

……

寶香苑這邊,嬌杏正招待着粱張氏。

她來的突然,嬌杏正靠在軟榻上喂着晉哥兒。

粱張氏笑嘻嘻走進來,左右瞄一眼,算是首次進她的寝屋,她也是精,知道閨女不喜她那些爛德行,便就收斂着點,輕手輕腳地挨着她坐下,伸了手指頭就要去點晉哥兒白胖的小臉頰。

嬌杏一下給擋住,側了身,不叫她碰晉哥兒,随意地問:“梁太太今日怎的來了,是有何事?”

粱張氏面上讪了讪,手僵了一下,才給縮回來。屁股一扭,坐到了炕幾的另一頭,自行倒了杯涼茶下了肚,才給笑說,似是半點沒被方才的事給惹了心情,“什麽個梁太太?自家親人還叫的這般見外的。”

嬌杏輕嗯一聲,沒答她話。

屋裏丫頭早也識相地退下,粱張氏打開了天窗,說着亮話,“你弟弟如今也快十八了,這再要不讨媳婦,就有些說不過去,娘想着,你是有見識有眼界的人,你看看給你弟弟娶個什麽樣的媳婦才好。”

嬌杏聽了就說:“我不過是他姐姐罷了,你們這為父做母的不為他挑媳婦,反倒要我這嫁出去的姐姐來挑,這是個什麽理?再說了,挑的好自然是好,若是挑的不好了,我這不是找人暗地裏捅心窩嗎?”

粱張氏面上僵一僵,過一會兒才給軟下來,“你弟弟說了,姐姐是個有主見的,定能找着一個合他心意的,便是兩人成了親,性子不合,那也是他們的事,與你這個牽線的紅娘卻是沒有半點關系,你就放了心吧。”

嬌杏還是不太願意管,只推說:“我又不似你,能夠街頭巷尾的亂竄,我日日都待在這深宅內院裏,你要我去尋個小娘子,我倒是要去哪裏給你尋來?”

“用不着去外頭尋。”粱張氏笑眯了眼,左右看一看,才給她出主意,“今日怎的未瞧見玉珠姑娘,我瞧着她就是個不錯的,生的珠圓玉潤,模樣也是讨喜的,定是個好生養的。”

嬌杏看着面前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粱張氏,心裏還是驚了一下,不妨她是看中了自個的大丫頭,她撇撇嘴,雖說将玉珠配了梁騰輝不會辱沒了她,但到底還是有些舍不得這樣一個得力的丫頭。

想了想,說:“玉珠賣的是活契,時日到了就可出府的,這婚姻大事,還需問了她自己才行,我卻是不能擅自為她做主。”

粱張氏雖是有些失望,但到底沒灰心,又慫恿她,“娘難得來一次,家裏事情也忙,過來一趟不容易,何不現在就将人叫來問一問?”

晉哥兒吃飽了,睜了一會兒眼,就睡去了。

嬌杏扭好衣上的盤扣,又抱着晉哥兒輕輕拍着他,才給回話,“她這幾日身子有恙,正在屋裏頭歇着,過幾日我便問她,你急個什麽勁兒?”

粱張氏吓一聲,“怎麽回事?嚴不嚴重?我現下就去看看。”

那緊張模樣活像已經是她媳婦了,嬌杏瞧不慣,喊住了她,“你可千萬別要去,別把人家姑娘吓着了,也不是大事,不過是前幾日半夜受了涼,身上發熱罷了。”

嬌杏自然不會實話告訴她,是瞿元霍惹的禍事。

粱張氏見沒什麽大礙,也就放了心,再次坐下來,才又想起要關心一下閨女,“你可還好?你家那個大的……”嬌杏知道她說的是江氏,等着她下話,“适才我在路上聽了丫頭說,被禁足了?”

嬌杏點了頭,以為她就随口一問,誰想粱張氏又說:“你年輕貌美,又一舉得男,還是瞿大爺的長子,那個大的又不能生養,你咋不叫瞿大爺将她休了,将你擡了起來?娘可是好意告訴你,光靠皮相賣肉是得不了長久,你現下能靠的也就是這個兒子了,趁着他待你還熱乎,趕緊央了他擡了你去,莫要等到晚年時光,你已經老了,那些個嬌嬌嫩嫩的小娘子,就如雨後春筍一般一個個冒起來,那時節,你再要央他,可就為時太晚了呀。”

粱張氏只顧着圖嘴快,卻未能瞧見自家閨女漸漸黑下去的臉,待她話一說完,才覺察不對,趕緊補口,“娘可不是說你只有皮肉,是說這般途徑不宜長久,你可千萬別想岔了意,從來沒有哪個做娘的會去輕賤自個的閨女。”

嬌杏靜了好久,粱張氏心裏都快發毛了,悔的腸子都要青了,就怕因此得罪了她,日後再不與她來往。

嬌杏看一眼她,開了口:“你說的,我又何嘗沒有想過,可命不由己,這輩子想當正室,怕是沒有指望了。”

粱張氏默一會兒,才知自己方才确實想的片面,瞿大爺如今在京為官,這當官的都是最要臉皮的,若真是按她說的那般做了,到時鐵定一個寵妾滅妻的罪名壓下來,說不得還未上位成功,這閨女就香消玉殒了。

她斂了斂神,才又道:“如今只盼你家那個大的早些死了算了,你再多讨哄着讨哄瞿大爺,沒準兒他就将賣身契還了你,到時你就是良家女兒,待大的一去,看着晉哥兒的面,将你擡成妻,也不是沒可能的事。”粱張氏說完,又頓一下,“這樣想着是沒錯,只怕那江氏是個長命鬼,偏要生生拖住你的後腿,讓你上不去!”

嬌杏聽了頭有些疼,面上露出了倦意,這些事光讓她想想就心煩,若是自個生在好人家,家裏不将她賤賣了,如今也不必這樣操心,想着她就瞪了一眼粱張氏,“快別說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粱張氏這回沒賴着不動,她站了起來,走近幾步握了她的手,又是拍拍她的肩,“這是個好東西,既不迅速,又不緩慢,每日摻一點,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

粱張氏神神叨叨一會兒,說了些叫人聽不懂的話,拍拍屁股就走了人。

嬌杏卻攥着手心裏的小紙包,心中如同擊鼓一般,“咚咚咚”響徹不停,瞪大了眼睛,一顆心駭得都快跳了出來。

58天生膽小

粱張氏走後,嬌杏恍惚了一陣,秋萍挑了簾進來,問她中午吃什麽。

嬌杏捏了捏手心裏緊攥的東西,将拳頭藏到搭在晉哥兒小肚子上的薄被裏,擡頭看她一眼,聲音裏有些發虛,“随意,你看着辦就成。”

秋萍見此,也不好多說什麽,只當姨奶奶娘家人又惹了她,默默嘆口氣,去了廚房。

到了晚上,瞿元霍家來,晉哥兒被抱到次間去了,嬌杏起了身為他解着外袍,問了一句,“吃過了沒?廚房裏還熱着。”

瞿元霍說了句還沒,便要去看晉哥兒,嬌杏一把拉住了他,嬌嗔道:“不遲這一會兒,你先去洗洗,待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再去瞧他。”

“也好,咱們一道去。”瞿元霍一把摟住她的細腰,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嬌杏面上一紅,捶了他一下,就要掙開他,“我洗過了,你自去洗吧。”

“我身上乏力的很,不願動。”瞿元霍緊緊摟住她,叫她抵抗不得,低頭親咬起她白嫩的耳垂,有意激她,“你要真不願,随意叫個丫頭進來也行。”

“你總愛這樣!”嬌杏氣的直跺腳,手臂一勾抱住了他的脖頸,整個身子都挂在他身上,嘟了下嘴,“日後你再要這般氣人,我便不理你了!”

瞿元霍低笑一聲,順勢一把攔腰抱起她,親親她的臉蛋兒,“就愛你這樣!”

……

一番事後,嬌杏陪着他用了點飯,便倒在了榻上。

嬌杏有意不去想粱張氏給她的那包藥粉,特特轉了思緒,靠在他懷裏說起敏姐兒的事,“她倒是個乖巧的,自來就讨人喜愛,你看要不要給她尋個女先生家來,家裏又沒幾個識字的,就是想教她認幾個,也是愛莫能助。這姑娘大了總歸是要出嫁的,若是到時個字兒不識,鐵定是要吃虧的。”

“這事兒怎麽與我來說,老二幹什麽去了?”瞿元霍有些厭煩。

見他這樣,嬌杏側了身半趴在他身上,輕聲說:“怎麽沒說,小姑娘可憐兮兮的,她說她想習字,但她爹爹不準,說是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讓她只管将女紅學好便是,你是沒瞧見,那小小的手指上都起了繭子,恁的惹人憐。”

“既如此,改日我再與老二說說,日後他們院裏的事,你還是少管為妙。”瞿元霍話音落下,便合上了眼。

嬌杏看了一會兒,才撅了撅嘴,“也不是我愛管閑事,只是敏姐兒是個乖巧的,才想着與你說說。”

搭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瞿元霍才想起一事,“今日你娘來了?”

“嗯。”嬌杏應一聲,知道是門房通報給他的,她趴在他身上,暗暗咬着唇,垂了眼睫,心跳一聲響過一聲,生怕他察覺,便擡了頭觑他。

瞿元霍壓根兒沒注意到她的異樣,只又問她,“都說了些什麽?”

嬌杏扭捏了一下,才答:“說是要給騰輝娶媳婦,問問我看有沒有适合的人選。”

“她看中了誰?可是你院裏伺候的丫頭?”瞿元霍一聽便知,定是如此,若不然也不會上這來讨媳婦兒。

不防一下就被他猜中,嬌杏還是吃了一驚,“你怎麽知道?”

瞿元霍捏捏她的小鼻頭,笑,“真是個憨的!這種事一猜便中,根本就不需去細想,府外你又認不得幾個人,除了自家府裏的,還會有哪裏。”

嬌杏一把捉住他的手指頭,在上面又擰又掐,撒着嬌,“是個憨的還不好?日日都受你的掐,到頭來還要把你擺在第一位。”

瞿元霍笑笑,沒答話。

嬌杏又道:“她看中了玉珠,說是要讨了回去。”

“這事咱們沒法做主,你抽個時間問問她,再做決定。”瞿元霍淡淡說道,全然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嬌杏瞧他面顯倦意,知道是要睡了,也就沒再出聲,兩人抱在一處一直睡到了第二日醒來。

嬌杏正為他穿衣,瞿元霍突然出聲道:“過兩日晉王爺要去一趟昌州,我怕是要一道随護跟着去,至于在昌州待多久,如今還是個未知。”

嬌杏聽了手一顫,急急地問:“怎麽這樣突然?發生了何事?”

“具體何事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前兩日圍場狩獵,太子的寶馬突然間發起狂來,在深山林子裏狂奔不止,太子幾次勒馬都未能停息,眼看馬兒就要沖到斷崖峭壁,千鈞一發之際,晉王爺奮力沖了過去,一槍插住馬首,太子雖然幸免于難,身上臉上卻是擦傷不少,回去時還是騎的晉王爺的馬。”

“既如此,那晉王爺便是太子的恩人咯。”嬌杏說。

瞿元霍搖頭,“說是如此說,但第二日今上就下了旨,命晉王爺去治理昌州幹旱一事,是好是壞也還未知。”

嬌杏低了頭,昌州旱災一事,她也有耳聞,聽說那處百姓民不聊生,土地幹涸,經年不落雨,種不得糧食,就沒有收成,許多人不是餓死,就是喝死,前不久還聽聞那處生了瘟疫,一日要死好幾百號人。

他這一去,就是去那極具風險的地方,嬌杏心裏難免擔心,“你別去行嗎?換個人去,叫那曹均去。”

瞿元霍聽了難得板了臉孔,“婦人之見,在其位,盡其責,我既為晉王下屬,便有護他周全的職責,曹均自然也是跟着去,哪裏還能徒留在京中的道理。”

嬌杏被訓得眼圈微紅,垂着手立在一邊,吶吶一句,“知道了。”

瞿元霍瞧了又不忍,抱過來親了又親,“又不是生離死別,且還有兩日呢,莫要整日胡思亂想,聽見了沒?”

“嗯。”

“我去了。”

“嗯。”

瞧見他走了,嬌杏也沒了再睡的意思。

在屋裏立一會兒,将門窗關得死死的,才在多寶格上擺的彩繪花鳥玉壺春瓶底座,摸出那一小包藥粉來,拿在手裏就似一個燙手的山芋,她雖然恨不得江氏早些去死,但若要她親手解決,卻是怎麽也辦不到的。

沒法子,她天生膽兒小,最怕做這些陰損的腌臜事,就怕那日天公有眼,給她來個因果報應,那她才是得不償失。

想一想,她就将藥粉藏進了袖子裏,自己推了門出去。

兩個廚娘正坐在竈旁閑聊,一個還在往嘴裏揀吃的,突地見到她來,俱都驚了一跳,一個站了起來行禮喊了聲姨奶奶,一個正卡着喉嚨,跪倒在地上拍着胸脯猛咳不停。

“姨奶奶怎麽來了,這裏油煙味重,別熏着了您,你要吃什麽,只管讓秋萍姑娘轉告一聲,奴婢們做好了給您送去就是。”其中一個廚娘一疊聲兒的奉承着。

嬌杏沒時間管這些,瞥了眼竈上裝好的食盒子,問:“早飯都做好了?”

那廚娘答:“做好了,就是八寶粥還未打起來,恐離熱鍋久了,放置的涼了,便還在鍋裏溫着,只等着秋萍姑娘來了,再打起來。姨奶奶今日來的早,要不現下就打起來?”

“算了。”嬌杏擺了手,看一眼還冒着火光的竈膛,沖她倆說:“你兩個出去一下,将門帶上。”

兩個廚娘都不知她要作何,到底還是不敢詢問,只揣着一顆好奇心出了廚房将門帶上,兩人站在門外暗暗咬起耳朵來。

見門關嚴實了,嬌杏才蹲到竈坑前,拿起火筴鉗住藥粉紙包就給扔進了火裏,看着它一下燒的面目全非,混進了柴灰裏,再也瞧不出原來的身影,嬌杏才暗暗舒了口氣。

站了起來,推門出去,兩個廚娘還湊在一處唧唧歪歪,見了她出來,紛紛都噤了聲。

嬌杏厭惡地斜一眼,“哪來那麽多話要說,讓我知道了你們偷奸耍滑,看我不整治了你們。”

兩個廚娘身子一抖,她們心眼不壞,就是年紀到了,嘴上愛叨咕,現下聽了她這一言,連連弓着身子一勁兒讨饒,“再不敢了,姨奶奶饒恕。”

嬌杏哼的一聲,“你們愛唠叨便唠叨,我平常也不會管,但你們要背着身叨咕起我來,我定要給你們點顏色看看,這寶香苑便是我做主,若是惹得我不高興了,我自然有權處置你們。”

兩個廚娘吓得不輕,知道姨奶奶是個精怪,只需在大爺耳朵邊嬌侬軟語兩句,兩人就要失了差事,連忙跪地讨饒,只說再不敢了。

見敲打的差不多了,嬌杏也就放軟了聲兒,“起來吧,你兩個也伺候了我這許久,知道一些我的脾性,并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只要你們安安分分做事,我便不會虧待了你們,一會兒一道将早飯送來,我在屋裏等着。”

兩個廚娘連忙應聲,“主子仁慈,奴婢們一會兒便送去。”

嬌杏嗯了一聲,回了屋。

待梳妝打扮妥了,早飯也一一擺上了桌,兩個廚娘還立在門邊,只不敢進來,說是怕髒了主子的地。

嬌杏也不在意,命秋萍自妝奁盒子取出一對金镯子,一人賞了一只,兩人笑眯了眼接過,跪在地上直說,日後主子但凡有令,只管使喚奴婢,奴婢們定當遵從。

好話誰都願意聽,嬌杏笑笑,擡了手命她們退下。

吃過了早飯,秋萍傳來一個壞消息,江氏被解了禁足。

59真是狠毒

江氏得了消息,并不見吃驚,大郎的性子她多少了解一點,那日只怕是正在氣頭上,幾日過去,氣性消了,自然念起她的好來。

理了理衣裙,搭上丫頭的手,早飯也未吃,便去了榮壽堂。

王氏也剛起來不久,翡翠還在為她梳頭,見她行了禮,光杵在一邊立着不動,心裏對她這副呆板樣就是不喜,淡淡開口:“坐下吧。”

江氏道了謝,便在一旁的圓凳上坐下,并未坐全,只稍稍挨了屁股。

王氏瞧一眼她淡漠的神情,打心眼兒裏就不高興,“你也別怨恨大郎,咱們瞿家可從未虧待過你,對你也算仁至義盡,規勸你一句,可千萬不要生了那等不規矩的心思,若是讓我查了出來,定要剝了你的皮!”

翡翠手頭一抖,金簪子一下插了偏,王氏一把拍下她的手,奪過來自個插戴上,嘴裏罵道:“你也是,半點沒有湘琴的麻利,這是想将我戳死去還是怎樣?”

翡翠吓得跪地讨饒。

王氏揮揮手,命她出去。

瞧見翡翠狼狽的退去,江氏才開了口:“媳婦知道。”

王氏最瞧不慣她這副不溫不火的模樣,許久沒罵人心裏就壓着股子氣,現下出氣筒來了,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瞿家給你供吃供住三十餘年,你一沒下個蛋兒,二沒侍奉好公婆,整日還要挂着張吊死鬼的臉,瞧見就晦氣!”

這些話也并非第一次聽,江氏根本沒放在心上,只坐在一旁垂眉低眼,并不接話。

王氏一連數落她好幾聲,直到外頭楊氏幾個過來了,才停住了聲,到了外間。

等莺莺與王氏唱幾句和樂□□,抱着孫子逗逗樂,用過了早飯,又是各自散了去。

江氏走在回程的路上,眉頭皺起來。

甜蕊瞧了,就問:“奶奶怎的了?”話一問完,她又暗自嘆口氣,覺着自己是傻了,這還需問,定是吃了太太的罵。

“幾日未出院門,倒是想四處走走。”江氏仰面看一眼新起的旭日,微微側了眼,避開光芒,“罷,咱們先回院裏,一會兒去趟寶香苑,去瞧瞧三少爺。”

甜蕊低了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頭,心裏既為主子發苦,又怨主子無情。苦她子女緣薄,至今未有所出;怨她為着柳嫩一事,柳嫩雖然心思早也不純,但到底還是沒那膽子,以至于奶奶主動默許,又給布置安排好場地,就等着她臨場發揮,只當事情會成,誰想竟落得個趕出府去的下場。

被雇主掃地出門,旁人自然會覺着這人品行不好,日後要是再想尋活來做,也會被這一筆污跡給誤了事。

相處這些時日,她也是看出來了,這奶奶面上瞧着軟弱,實則不是個糊塗人,說不得有多好,但也不似個心毒的惡人,到底還是為自己打算的多。

進了屋,江氏用過早飯,便自行翻出幾塊小兜兜,命甜蕊包起來,才朝着寶香苑而去。

嬌杏正躺在軟榻上,腦袋底下墊了幾個大軟枕,晉哥兒趴在她胸前伸長了手,要去揪那插在髻上的一朵小紅花,嬌杏逗他,腦袋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地來回晃動不停,就是不叫他揪着,小晉哥兒急地腿上亂蹬,手上亂晃,嘴裏還嗷嗷叫。

邊上立着的秋萍瞧得急了眼,“主子可別許他鬧了,別踢傷了自個。”

嬌杏笑一聲,“這才多大點力道,我就喜歡他這股活力勁兒。”

秋萍聽了也笑,“小少爺筋骨靈活,日後該是個習武的将才。”

“将才有什麽好。”嬌杏将晉哥兒放倒在榻裏邊,拿了小龜小馬駒塞進他手裏,讓他自個玩。自己用手指順了順散下的長發,随意給挽了個家常雲髻,邊上秋萍也湊過來幫着打理,才又說:“我倒希望他日後若是出息了,走的是文官,平日只需動動嘴皮子,腦子靈活些就行,那武将可就不一樣,要打要殺的,世道不好,還得領兵打仗,實在惹人憂心。”

秋萍哧一聲笑出來,“主子還真是杞人憂天,這小少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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