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

艙裏瞿元霍剛接過晉哥兒,便聽見兩聲落水的撲通聲,緊接着就是趕船婆子扯了嗓子大叫,“不好了!有人掉進江裏了!”

瞿元霍大驚失色,晉哥兒幾乎是被他扔出去的,許是受到驚吓,到了王氏懷裏趴在她肩上就是哭,王氏心疼的正要罵他,擡眼哪裏還有他的人。

瞿元霍幾步沖出了船艙,果見适才案板上的兩人不見了身影,一時心肝俱顫,哪裏會有不知,想也不想一下跳進了江裏。

青松見此,知道兩位女主子都落進了江裏,便也跟着跳下去救人。

船停下來,艙裏的人也是心急,只都不敢出去,還是秋萍與玉珠兩個有些良心,趴在船頭哭個不住,只盼姨奶奶福大命大,定要平安無事才好。

過了許久,王氏都急了,她急的自然不是那兩個女人,而是她的寶貝大兒子,若是出了差池,一家子半道上可怎麽辦。

衆人心急如焚,提着一顆心,王氏抱着晉哥兒倒是沒出船艙,只坐在裏頭幹着急,瞿良材卻是走到船頭巴巴望着,面上急的發白,扶着欄杆子的手都在發抖。

“啊!上來了!上來了!”玉珠大叫起來。

船上點着照亮的燈籠,細微的光映在瞿元霍面上,兩個丫頭幫着拉起那不省人事的主子,見她雙眼緊閉,嘴唇烏紫,只當是快不行了。

剛要束手無策,跪在一旁哭,便被瞿元霍一腳踹開,他渾身濕透,面色暗沉,将她放平在案板,一下下按壓她的心口,反反複複按了好幾回,她才咳出水來,緊着的心,才稍安一點。

那頭青松也抱了江氏游到船頭,秋萍、玉珠兩人這下機靈,跑過去幫了把手。

待兩人吐出了江水,無性命之憂,衆人才放下心來。

“也不知怎麽落進江裏的。”過了許久,衆人沉默之際,王氏突然道。

66命不久矣

王氏這一句話,倒是問住了衆人,只現下兩人氣息雖還尚存,卻都昏迷不醒,自然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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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半個時辰後,船靠了岸,瞿元霍抱着嬌杏出了船艙,後頭玉珠并秋萍兩人合力抱着江氏出來,一行人選了家最近的客棧。

店掌櫃一見這架勢,便擺了手,“客官止步,小店房間已滿,實在抱歉,還請別家看看。”

瞿元霍哪裏不知他心裏所想,無外乎是怕沾了晦氣,青松見此連忙上前幾步,說道:“我家主子不幸墜江,性命并無大礙,還望掌櫃通融一下。”說着,就自袖籠裏摸出一錠銀子塞進他手裏。

掌櫃的拿了銀錢,再看兩眼昏迷不醒的兩名女子,見她們還在喘氣,心裏稍松,這既收了銀錢,自然放了她們進店住下。

一行人住進了客棧,瞿元霍抱了嬌杏上樓,将她放倒在榻上,才又使喚青松到附近最近的醫館速請大夫。

大夫請來,為兩人細細診了脈,只說是性命雖然無憂,但女子身體本屬陰虛,這開春的江水也是十分寒冷,日後怕是會留下病症。

瞿元霍心裏沉了又沉,記下大夫囑咐的幾項,命了丫頭速去熬藥。

待嬌杏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早,瞿元霍剛自外間梳洗進來,便見她捂着心口爬了起來,及腰的烏發散了一背,兩只着了羅襪的小腳吊在床沿,一手撐着榻樣子似是要下地,他連忙上前止住,“別動!快躺下。”

嬌杏被他喝的驚了一跳,身子一時僵住,被他一下攬進了懷裏,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氣味,心中的後怕與委屈一時翻湧起來,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意,靠在他懷裏,低低嗚咽出聲,“我的頭好疼啊……”

瞿元霍撫着她如瀑的長發,溫聲安撫着,“歇個幾日便會好的,快躺下。”

嬌杏揪着他的衣襟不肯放,“躺着也好疼,我心裏害怕,你抱着我……”

“嗯。”見拗不過她,瞿元霍無法,只得扯過一旁被褥擁着她,“一會兒喝了藥乖乖躺在榻上,切莫擅自下地走動,你身子原就虛弱,如今又經此一遭,必是雪上加霜,莫要再出了亂子。”

“嗯。”嬌杏乖乖應了,靠在他懷裏覺着無比安心,想起他奮不顧身救了自己,心裏原就對他的依戀更是深了,勾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個身子都嵌進了他的胸懷。

兩人靜靜擁了一會兒,瞿元霍突然問道:“昨日怎的落水了?”

實際他心裏早有猜想,昨日船只行的平穩,立在艙裏半點未感到晃蕩,兩個女人不可能無緣無故落進了江裏,答案顯而易見,不是其中一人心生歹念,那便是兩人都心術不正。

他心裏暗暗嘆口氣,但願別如他所想這般。

嬌杏身子一個激靈,他不問還好,一問起昨晚上那驚怖詭異的事,小身子就是一陣打顫,扒在他身上就是嗚嗚咽咽地哭起來,“不知道……就這樣一下進了江裏……什麽也沒看着……”

瞿元霍面色微沉,“你這意思是說遇着了不幹淨的東西?不是人為?”

“人為?什麽人為?”嬌杏一下懵了,擡起淚眼看他,“你是說我與她起了争執,才落進江裏?”

瞿元霍默了半晌,“這般設想最為合理……”

“你這是在懷疑我?”嬌杏離了他的胸膛,澀澀地發問。

“我信你,你若是真那般歹毒,我便不會救你。”

嬌杏複又靠了回去,“那就是懷疑她?”

“她不會這般做……”話裏是十足的信任。

嬌杏咬了咬唇,有些惱他,“那你到底信誰?”

瞿元霍也甚是苦惱不解,“難道真是江裏不幹淨……”

“你別說了……”嬌杏及時捂着他的嘴,“再說下去,我夜裏就不敢睡了。”

瞿元霍噤了聲,待再喂她喝了藥,将藥碗擱在一邊的矮幾上,方站起身理了理衣袍,“好生歇着,我去去就回。”

嬌杏嘴裏含了去苦的荷花糖,聽了這話,知道他這是要去看望江氏,雖然不願他去,可到底還是知道分寸,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垂了眼睫,“那你快些回來……”

“好。”瞿元霍淡淡一應,轉身便出了屋。

江氏這頭可沒嬌杏那般樂觀,這時候還未醒來,秋萍立在床頭正着急,瞿元霍便來了。

楊氏作為弟媳,自然也在一旁相幫着搭把手照顧,瞧見昨晚上出的事,這大伯這時候才來,暗裏撇了撇嘴,才面含了擔憂,“大伯來了,可大嫂這還未醒來,不知可要再請回大夫看看?”

昨日請來的大夫,說是性命無礙,只什麽時候醒來卻未說盡,瞿元霍躊躇半刻,暗道還是再診診為妙,便招了青松過來,叫他速去請來大夫。

不一會兒,大夫便來,診完了脈直搖頭,“庸醫!庸醫!也不知昨日請來的是誰,竟是差點斷送了一條人命,若是讓我知道了,我定要拆了他的館子,叫他臭名遠揚,讓他毀我醫者的清譽!我……”

“大夫。”瞿元霍急忙止住,“內子可有大礙?”

那大夫被人打斷了話,頗有些不滿,“準備後事吧……”

“什麽!”瞿元霍沒想會這樣,一時驚得大叫。

過了半晌,他才又道:“竟這般嚴重……”

那大夫睨他一眼,頗有些瞧不上的意思,“這時知道悔恨了,早先幹啥去了,你夫人身子虛寒,怕是打小兒就有的,這又落進了江裏……”他頓一下,也不再吓唬他,直說了,“一年半載的死不了,病病殃殃拖着也要個兩/三載。”

邊上楊氏亦是大吃一驚,才回神過來,“當、當真?”

那大夫以為她懷疑自個醫術,登時也就沒了好話,“自然假不了,你要想上位,便還需候個三兩年。”

楊氏聽了面上爆紅,羞惱的不行,“你個歪心爛嘴的老庸醫!這樣羞恥的話也能講出口,床上躺着的那是我家大嫂,誰個有那不要臉的歪心思!”

那大夫才知自個想歪了,并不賠禮,寫了副方子遞給瞿元霍,伸了手要醫藥費。

瞿元霍拿了單子細細看一遍,聲音有些幹澀,“內子可還有的救?”

“無。”那大夫快人快語,“便是不出落江一事,也活不過五載,一是自小體質虛寒,二是長期五內郁結,俱是她短命的由頭。”說完,又似良心發現,看他一眼道,“按着我這方子日日進藥,活個兩載三載卻是不在話下。”

給了銀錢,那大夫拎了醫藥箱便要走。

瞿元霍又給及時喊住,“大夫且慢!還有一位需得看看。”既然昨日那是個庸醫,這頭若是不重診,他心裏也是不安心。

有銀子賺,大夫自然也樂意,跟了他一道進了嬌杏睡的屋裏。

下了帳子,只看着一截白皙的腕子,大夫凝神屏氣把了脈象,觀脈象也是落江之症,便更加瞧不起他,“這也是你的內子?”

瞿元霍沉了面,“有無大礙?”

見他不回,大夫心裏更加篤信,撇撇嘴皮子,“這個也是個短命的……”

瞿元霍這下沒了先前的穩妥,心口驟然一窒,啞着聲,“接着說。”

“你放心,活個十來年不是難事。”大夫一副不知所謂的模樣,“這個年輕一些,日後怕是不能生了,不過我觀你年歲不大,到時再娶也不是難事兒。”

瞿元霍聽得勃然變色,拳頭攥的咯咯作響,從未見過這般讨打的大夫,那大夫許是也瞧出來了,心裏還是有點發虛,正要借機告辭,便聽着帳子後傳來嬌滴滴的啜泣聲。

見邊上适才還怒極的男子,瞬間轉化成滿臉疼惜痛楚的模樣,他連銀錢都不要了,連忙退出了屋子。

“你也聽見了,他就是個庸醫,可千萬別信。”瞿元霍勾了帳子,見她忍着哭,忍得小臉泛起不正常的紅暈,連忙為她撫着心口順氣,“有我在一日,便不會叫你出了事。”

“嗚嗚嗚……我可是要死了……”

瞿元霍黑了臉,“都說了是庸醫,你怎的還信!”

“你就騙我吧!你就騙我吧!”嬌杏捶着他,哭個不停,“到時我死了,你好再找個,給你生兒生女,嗚嗚嗚……他說我再不能生了……”

“咱們有晉哥兒一個便夠了。”

瞿元霍嘆口氣,将她緊緊箍在胸前,親了親她的發頂,“你若是去了,我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嬌杏一下止住了哭,只還是抽抽噎噎,擡眼看着他,見他神情不似作假,一時心裏甜甜澀澀,五味雜陳,“你是說真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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