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略施小計
村東口不算寬的土路上,二十幾個高壯漢子,分做兩旁,路邊零零散散地放着明晃晃的兵器,只要有人經過,必有人上前攔住,粗魯地拉到一邊,拉開卷軸,比對來人的相貌,不管男女,盡皆如此。
“老二,咱們要找的是個女的,你怎麽連男人也不放過?”在一旁山坡上的斜靠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絡腮胡大漢,對着一個馬臉的男子吼道。
葛老二認真比對後才把人放走,說道:“萬一她易容呢,咱們好不容易打傷了她,還被她給跑了,也太憋屈了。聽說徐朗那邊也在加派人手找她。”
“姥姥,徐朗那個僞君子,他們青幫老是壓咱們一頭,還總是一派清高的樣子,這次不也出手了。哼,原來是一般的高枝他看不上。”常山一臉不忿,呸了一口。
葛老二說:“大哥也不必擔心,咱們已經派了人在她逃跑的山裏來回巡查。這裏又是方圓十裏唯一的村子,她身受重傷又中了軟骨散,要逃只能逃到這兒。現在所有出口咱們也守住了,一定給她來個甕中捉鼈!”
常山粗野的笑聲響徹上空:“還是老二有文化,甕、甕中捉鼈,說得妙!”
忽然,敲鑼打鼓,鞭炮齊鳴,從西邊走過來紅彤彤的一行人,好不熱鬧。正是早些時候外村一大早來接親的隊伍,這會該把新娘子帶回村了。
當頭騎在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上的新郎官遠遠瞧着,長相可真俊,後頭是擡鑼鼓的二人、吹唢吶的二人,再後面是轎夫擡着花轎,旁邊跟着個胖媒婆,隊尾就是新娘的幾箱嫁妝。
鄉下人嫁女兒沒那麽講究,這家看起來也不算太富貴,只四擡大箱子。
常山是老江湖,一看這個架勢,與葛老二對視一眼,一個跟頭從山坡上起了身,招呼一聲,二十幾人立馬抄起家夥,氣勢洶洶地擋在道上。
牽馬的小厮見狀,強露笑顏地上前彎腰行禮,然後遞上幾個紅包,說道:“各位大哥,今兒我們家少爺娶親,還請各位行個方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諸位辛苦了,拿去喝酒。”
常山沒有接,上前一把推開子墨,把刀往肩上一扛,梗着脖子,粗聲粗氣地說:“天王老子娶親,老子也得查,起開!”
後邊的幫衆跟着把敲鑼打鼓、轎夫、擡箱子等人拉到一旁,仔細盤查。
媒婆慌了神,眼瞅着葛老二邁着四方步,咄咄逼人地沖着花轎而來,扭着身子攔在前面,搖晃着手中的帕子,急急地道:“壯士、壯士,這裏面可是新娘子,可使不得啊。”
“滾開!”
“哎喲!”
葛老二不由分說,扒拉開媒婆,胖乎乎的媒婆一下子坐倒在地,還沒起身,就被人拉倒一邊比對樣貌。
“且慢!”葛老二的手剛碰上轎簾,一道好聽的聲音喝止了他。
轉過身,見新郎官下了馬,大步走過來搭住他的胳膊。近處看,此人更是豐神如玉,眉目如畫,鼻唇似琢,大紅色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更增姿色。
葛老二仔細端詳了他好一會兒,這身高,有喉結,肩還寬,的确是個男子無疑,心裏嘀咕:姥姥,還真有男的長這麽好看!
他終于能理解為啥老三的口味如此與衆不同了,可惜他把守在村西口,不然這麽個極品,不搶回去才怪。
新郎官可不知他心裏的诽謗,展顏一笑,好言相勸:“這位壯士,裏面是我還未過門的媳婦兒,還請行個方便啊。”聲音清朗悅耳。
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塞入了葛老二的手裏。
葛老二不客氣地反手一甩,荷包裏的碎銀子滾了出來散落一地。他揪起新郎官的衣襟,手中的刀架在了對方脖頸上,口出惡言:“再擋着不讓查,爺讓你紅事變白事!”
小厮趕緊上來攔着:“好漢饒命,我家少爺可是三代單傳,殺不得。”
新郎官力弱,雙手扣着葛老二粗壯的手臂掙脫了半天,滿臉又怒又羞,俊臉漲得通紅。
旁邊的常山賊溜溜的眼睛在新郎官臉上轉了一圈,耀武揚威地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掀開了嬌簾。
新郎官神色緊張,喉頭滾動,腳下剛向前邁了一步,葛老二的刀就推進一分:“別動!”
“你是誰?!不許碰俺!”轎子裏女子驚呼,聲音比一般女子略低。
“小娘子,你乖,讓咱好好瞧瞧~”常山明顯不懷好意。
旁邊的小喽啰們聽見了哄然大笑,還有吹起口哨的,起哄道:“老大也想娶媳婦了!”
大婚當日,就被人如此當衆羞辱,新郎官氣得雙目通紅,再也忍耐不得,着急地叫道:“娘子!”猛地用盡全力推搡葛老二。
葛老二正笑着,一個不妨,竟然被推了個趔趄,丢了面子,大怒,舉刀就砍:“你他娘的不想活了!”
“呸!什麽玩意兒!”與此同時,常山把一個紅衣女子踢出了花轎。
衆人不禁齊齊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身材豐腴,皮膚黝黑,面貌粗俗的女子倒在地上,身上是新娘的嫁衣,發絲淩亂,臉上的妝也哭花了,一道道淚痕如溝壑一般,嘴上的胭脂暈向四周,本來就不小的嘴這下子真成了血盆大口。
這身段,這尊容,難怪出來的常山臉黑得跟鍋底一般。
比新娘俊俏數百倍的新郎官卻一下子撲了過去,摟着新娘,哀嘆道:“我苦命的娘子啊!”還用衣袖溫柔憐惜地給她擦拭眼淚。
比新郎還寬的新娘反手死死回摟,嚎啕大哭:“相公啊,他非要掀俺蓋頭,還、還想要輕薄俺,俺誓死不從。”
新郎官義憤填膺地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指着常山:“你們也欺人太甚了!我要讓鄉親們評評理,大婚當日,你們攔着我們不說,還要辱我娘子!我、我跟你們拼了!”
說着一把推開過來勸阻的小厮,撸起袖子,跟頭發瘋的公牛一樣,撞向常山。
常山偷雞不成蝕把米,誰想到這麽個俊俏的郎君,他媳婦竟然如此不堪!
本就理虧,這新娘又明顯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圍觀的媒婆和迎親的人也大聲嚷嚷,村口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
要是真把兩邊村子的人都惹急了,還真不好收場。常山伸手扣住了新郎官的肩膀,把他往旁邊一推,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趕緊走!老子不想看見你們。”
新郎官摔倒在地,忿忿不平地起身,還要再上前理論,媒婆和小厮一左一右攔住了他,
“少爺,好漢不吃眼前虧,您別氣壞了身子。”
“對呀,別耽誤了吉時,還是趕緊啓程吧。”
新郎官無奈,甩開二人,正要把新娘子扶回到轎子裏。
“等等!”葛老二又走到已經被扯掉門簾的轎前,摸着下巴的胡渣往裏看,尤其是新娘鋪着紅布的座椅下面。
新郎官眼神一閃,瞳孔微縮,走上前拽住葛老二的肩膀,怒道:“你還待怎樣!要毀了我花轎不成,別太過分了!”
葛老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反手絞住他的胳膊,押着他進了花轎,“你小子想蒙我?!”同時,右手一把掀開了座椅上的紅布!
座椅下方空空如也。
葛老二怔在當場,瞪眼道:“怎麽回事?”
新郎官不客氣地推開了他的手,佯怒:“我還想問你怎麽回事!”
葛老二一掌把他打了出去。
“相公!”新娘子趕緊跑了過來,“相公,你沒事吧?”扶着摔了個大跟頭的新郎起身。
葛老二氣呼呼地又從花轎外,洩恨似地從不同方向,紮了好幾刀,喘着氣道:“滾!”
衆人被吓得不輕,趕緊勸新郎官上馬,扶新娘上轎,鼓手們也都偃旗息鼓了,轎夫晃晃悠悠擡着破了好幾個洞的花轎,後面跟着擡嫁妝的人,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