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

打發了四姨娘和她的相好,還給了充足的盤纏。很多人的心思都跟着活絡了起來。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不是她深知人性,而是都曾發生過,一模一樣的反應,也便失去了許多驚心動魄的樂趣和意外之喜。

按照經驗,她熟練的分發金銀,武力恐吓,言辭利誘,又放走了幾個想走一直走不掉且絕不會給她惹來麻煩的苦命女人。

等一切忙完,沈府已完全的落在她的掌心。

這世上永遠不缺那些想在動亂中翻身發家之人,只要帶頭造反的頭子有足夠強大的武力威懾,自有那善于鑽營,頭腦靈活的揮舞着大棒前來依附投靠。

當然,這些人中,也有先前被壓迫很了,逮着機會奮起反抗,為自己争一份命的!這樣的人品性不壞,果敢,充滿勇氣,知恩圖報。認了主後,也是豁出性命,赤膽忠心。

譬如這小鈴蘭。

鈴蘭今年不過十一,長的唇紅齒白嬌俏可愛,就這麽着被老色胚沈三老爺看上了,關在柴房兩日,只給水喝不給飯吃,為的是逼她屈服。

白馳還記得第一世,一卷草席裹了個遍體鱗傷的小丫頭,就這麽從後門擡出去,扔在了亂葬崗,叫野狗野狼叼了去,死得悄沒聲息。

老色胚是沒有耐性的,到了今夜已是極限,他又不是那等正常人,最愛折磨虐待少女獲得快感。

鈴蘭自知今夜躲不過意味着什麽,如今得救,宛若新生,第一件事就照着沈老三一頓亂拳輸出。打完回頭看白馳,見她只略略挑了下眉,并未有任何不悅,忽地一下子就笑了。

鈴蘭心想,從今後我就是沈二娘子的人了。

要說這些人精人渣人五人六中,最識時務的還屬沈府老太太。一輩子都快過完的人,經歷過洪災,饑荒,王朝更疊都不曾吃過什麽苦,是真有幾分心性本事的。

剛開始的時候,老太太也摟着兒孫哭喊叫罵,後來見無力反抗,又被吓破了膽,抖着聲兒問,“你現在到底是白家的小娘子還是我二孫子的新婦?”

白馳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老太太這話問的好生奇怪,難道昨日我嫁阿寂,老太太沒來喝杯喜酒?”

她确實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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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為了甩掉白馳這個麻煩擺的金蟬脫殼局,順道坑了二公子,老太太沒的功夫陪她一起演戲。

老太太心裏有了底,一臉的褶子擠到一處。她像是忽然失了憶,撇開兒孫,獨獨站起身,笑眯眯道:“我當是什麽事,原是二房的立起來了,想當這個家了。我老太婆一只腳踏進棺材的人,是不管這些俗物的,家裏從來都是誰有本事誰當家。我老太婆跟誰過都一樣。二孫媳婦你要是想當家就當吧。只是,我的一應供給還和原來一樣吧?”

白馳回以同樣的笑,“老太太放心,只多不少。”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太太将自私自利貫徹的徹徹底底,“那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都大半日沒吃東西了,老太婆受不住餓,要是突然餓死了,族裏問起怕是不好糊弄過去。二孫媳婦你放心,老太婆也沒多少日子好活了,心裏眼裏只惦記着過幾日舒坦日子。你們都是我沈家子孫,一條血脈,打斷骨頭還連着筋,不論誰當家都不會虧待了老祖母,你說是吧?”

白馳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老太太雖然不是個好長輩,平日裏的慈愛也不過是裝裝樣子,審時度勢的利弊取舍,可又不得不說她是個難得的精明人。

于她來說,父子反目,兄弟阋牆,都不是什麽要人命的大事,只要有人肯給她養老,給她好日子過,她就站誰那邊。

她一如既往的公平,當年不會管二房私産被奪,唯一的骨血被欺淩虐待。後來也不會管大房背信棄義,單方面撕毀沈老太爺在世時同白家定下的長孫婚約,甚至連白馳帶着豐厚嫁妝來投奔,眼看着秦氏連哄帶騙謀奪白家所有資産也不聞不問。現下自然不會管二房孫媳兇神惡煞的要對沈家其他房子孫做什麽。

只要,別鬧出人命就好。

白馳當然不會鬧出人命,她陷在輪回裏出不來,卻也摸清了一些法則,她可以改變這段時間所有人的命,不幸的讓他幸福,幸運的讓他變得不幸,必死的可以叫他活。

然而,不會在這段時間死掉的人也絕不能因她直接或間接的吩咐而死掉。

但凡她有這樣的心,也付諸了行動,時間必然會倒流,又重新開局。

有了老太太帶頭,沈家諸媳無不效仿,紛紛哀求讨饒。

至于那些男人們,有被押進沈家私牢,有被禁足,也有撒開手讓他照舊過活。

沈家,就這麽順順當當的,易主了。

等太陽徹底落山,廚房炊煙袅袅,該做飯的做飯,該掃灑的掃灑,一切井然有序,人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失了信任,互相監督。

原本熱熱鬧鬧的宅院,一下子沒了斥責打罵,也沒了歡聲笑語,像是一座寂寂墳冢。

白馳仍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院子裏,天色昏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好半晌,她微微弓起了背,雙手捧住臉,像個老人,暮氣沉沉。

“娘子?”有人站在院門口輕輕喚她。

白馳緩緩擡起頭。

昏暗中,小鈴蘭緊張的摳住院牆。露出半個身子,結結巴巴道:“剛才門房的小厮說……”

“娘子,二公子醒啦!”楊婆子沖進小院,賣力的讨好。

**

竹軒,沈寂已醒了有一會了。

他先前擔心大伯母欺負白馳,故意将大伯父诓騙回家,後來只見人進入桂院,不見人出來。也是托了他的福,沈宅內能動的活物,都被他一個個的請了過去。

他單純無辜,只想換娘子出來。卻不知桂院內早就天翻地覆。

後來被幾名小厮圍住,強行灌了一碗藥,就人事不知了。

他醒來後,沒弄出動靜,想着悄悄溜走,府裏很不對勁,他非常擔心白馳。哪知那些看管他的人像是提前知道他會如何行事,給他來了個守株待兔。

他驚呆了,那些逮他的人也驚住了。驚過後又笑,喃喃道:“娘子果然神機妙算。”

沈寂張皇失措要跑,心裏自動将“娘子”當成“秦氏”。

他一個單薄書生,小時候吃苦受罪導致身量也一般,又哪裏是幾個五大三粗的護院對手,只幾下功夫又被縛住。他本以為要挨一場皮肉之苦,哪知這些人只圍着他嘻嘻哈哈,将他推回屋子就松了綁,并不為難。

屋內還有一個侍書,宛若驚弓之鳥,瑟瑟發抖。

沈寂望向他。

侍書凄聲道:“二公子,到底出啥事了?不會是家裏鬧土匪了吧?”

那倒是沒可能,守着他們的幾個人雖看着兇神惡煞,但其中兩個他倒認出是沈家的護院。他在外求學四年,除了族中祭祖平素并不回府,也沒人惦記他回不回來。但凡回來,他也是萬般小心留意,府內人口多,買進來的新人打發出去的老人,他都會留意。

此番他是被秦氏诓騙回府,什麽都沒搞清楚,就被套上新郎官的喜服拜堂成親了。從他一腳踏進家門,倒現在為止,滿打滿算不過将将兩日。然而距離他上次回家,已經足足十個月了。他再是好記性,這期間要是添了新人,他也是認不出臉的。

沈寂透過門縫往外看,“看着不像是鬧土匪,倒像是有人在奪權。”三叔?四叔?還是五叔?

這話說完,他自己先笑了。

“阿寂因何歡喜?”房門吱呀一聲自外拉開,白馳就這麽含笑站在了他面前。

她長的極為高挑,身材比例堪稱完美,形貌昳麗,五官大氣,人群裏一站叫人一眼就能記住,美得鋒利,充滿攻擊性。

然而這樣的女子卻是時下最不讨喜的身材長相。

周人都愛容貌幼美身材嬌俏的女娘。男女一處,女的越嬌.小,越顯出男人偉岸高大。因此時下有些女娘為了符合男人們的審美,在長身體的時候刻意不吃飯,讓自己長的又瘦又小,反而那些健壯結實的女娘叫人嘲笑。

譬如侍書,一眼看見自家公子和新婦站在一處,面上就不由的抽了抽。

暗嘆,這白家娘子長的委實太高大了,襯得他家公子又瘦又小,實不相配,實不相配啊!

沈寂卻毫無所覺,滿心滿眼的她,拉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看她,“出了什麽事?可有受傷?可有人為難你?”從她的肩頭看過去,原先守在門口的人都已不知去向。倒是楊婆子還鬼鬼祟祟的跟在不遠處。沈寂沒忍住瞪了眼,楊婆子激靈了下,迅速換上一副讨好的笑。倒叫沈寂愣住了。

“沒事了,不過是幾個叔伯為着家産争吵厮打了起來,我剛巧在大伯母處被絆住了腳。”她拉着沈寂進了屋,輕聲細語道。

她不是溫柔的人,但她對他卻很好。

小的時候,他在她家那二年,她待他如親弟,有了好吃的好喝的都會分他一份,出去玩也總會叫上他。

她總是大咧咧的,同人稱兄道弟,高興起來就揮着拳頭砸人肩頭,大聲的笑,無拘無束。

他喜歡跟在她後頭,看着她高興,他就無端的高興。

她也有溫柔的時候,是她長到十五歲後,漸漸懂了些男女之事,也曉得許了人家到底意味着什麽。她見到大兄會刻意放低聲音,不好意思看他。還會偷偷學人作女紅,打算繡一對鴛鴦的荷包贈與大兄。後來她繡好了,先拿給他看。他強忍着沒笑,還直誇好看。她就歡喜的贈與沈錦了。再後來,他聽見秦氏毫不避諱的議論白氏女不知羞恥,學人私相授受。他也得知了那紮破了她無數次手指頭繡成的心意被秦氏丢了火爐,化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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