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家邪門,速逃速逃
沈寂貼着牆根,眉頭緊縮,神色戒備緊張,額上出了細密的汗。
一只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肩,沈寂寒毛炸起,竟然死死咬住唇沒出聲,反一把抓住她将她的嘴給捂住了。
白馳好氣又好笑,由着他作為。
沈寂的心口貼着她後背,心髒鼓噪,感覺得出方才他被吓得不輕,且現在也是保持十二萬分的戒備。
“你別說話,跟我走。”他拉住她,同她一起躲在隐蔽處。
“小馳,你可能不太了解沈家,但這裏卻是我出生長大的地方,這裏的每個人我都很熟悉。他們……”沈寂很急切,大概又因為是親長的緣故,他不願多做評價,“總之現在的沈家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你懂嗎?”
白馳滿含笑意的看着他,看到他鼻尖冒汗,還撚起帕子替他擦了擦。
沈寂握住她捏着帕子的手,“你跟我一起走!我不能将你丢在這個我完全想不通危險未知的家裏。”
“說傻話了不是,”白馳輕柔的朝他吐氣,“現在掌家的是四叔四嬸,不是大伯母,如今家裏其樂融融,沒有誰欺負誰。”
“不對,”沈寂兩眉間的皺紋更深了,“你聽。”
白馳:“什麽?”
沈寂臉色凝重,羞愧道:“《斬夫郎》!我在雲亭縣聽過這出戲,就是麓山書院所在的鎮子。誰人家都有可能請戲班子來演這出戲,但是我沈家不可能。因為,因為我們家的老太太就是另一個陳氏女啊!可憐老太爺正頭娘子沒有郎氏那般的勇氣和好命,生生被藥死了。這事,我也是偶然聽大伯母背後議論老太太才知道的。”
“有意思,”白馳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因為輪回的緣故,她已不是第一次聽沈寂說起這段家醜了,可每回都被他一副我血液裏就帶了惡,我為我的家族感到恥辱,又氣又摘不幹淨自己的表情逗樂。
笑聲輕緩動聽,是沈寂所不熟悉的笑。
他定住,慢慢轉過頭,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從昨日醒來就一直讓他不安而下意識又被他排除在外的最大的“想不通”就在他身邊。
他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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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寂,”她饒有興致的端詳她,嘴角噙着笑,浮于表面的微笑,不達眼底。
“我要帶你走。”沈寂沒有絲毫猶豫,緊緊拉住她的手,“我要帶你離開這裏。”沈家的變故他不想管,他們愛怎樣就怎樣,但是他不能将白馳一個人丢在這裏。
他說走就走,很堅決。
白馳仍在笑,“你帶我去哪?你又能帶我去哪?我走不掉呀,阿寂。”
沈寂沉默的拉着她,連衣物都不收拾,又原樣翻牆頭出去。白馳懶懶的,像是溺愛着孩子的長輩,不拒絕,不反對,他拉她上去,她便蹬着梯子爬上了牆頭。
夫妻二人坐在牆頭,沈寂正要收了梯子放到另一邊,忽聽小小的一聲問道:“能帶上我嗎?”
沈寂循聲看去,就見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兒不知何時站在了院內的牆角下,她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皮膚白皙,骨架纖細,可以看得出,将來長大了定是時下審美最喜愛的那種美人長相。
沈寂不是很願意,他有一門手藝可以養活自己,除了第一年,後來交給書院的束侑都是他自己交。現在敢接出娘子也是仗着沈家不知出了何變故,暫且不會尋他們的麻煩,今早又給了他好些銀子做盤纏。他對科考有信心,心裏打算着等挨過這段時日将來定會越來越好,可這并不代表他還有餘錢再養活一個小丫頭。
鈴蘭:“郎官,您別看我小,我很會幹活的,掃灑縫補漿洗造飯樣樣都行。”
沈寂心說:就這?我也會,我不僅會縫補漿洗造飯,我還是個郎中,看病不花錢。
沈寂揮手趕她,說:“你是哪房的小丫頭,快些回去,我接娘子出門辦事,你別多想,也千萬管好你的嘴,不該說的別說。”他就要将梯子搬走。
鈴蘭急了,眼珠子都紅了:“求娘子收留,這豺狼虎豹的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娘子,您救了我的命,從今後我就是您的奴才,我一心一意伺候您。郎官,娘子是女子,總也有不方便的時候,您要念書,定有照應不到的地方,侍書又是個男子,肯定沒有丫鬟用着順手。郎官,求求您帶上我吧。”
沈寂由于自小生長環境的緣故,極不喜歡這種自作聰明的下人,他小時候可沒少被這樣的人害過,後來學聰明了,察覺不對,趕緊溜,反正我不害你,你也別想害我。
可是鈴蘭又提到了他主仆倆個照應白馳的種種不便處,既是放在心上的女子,自然是事事都緊着她。忍不住去看了她一眼,卻見白馳早不知何時将目光落在了圍牆外,神色是事不關己的冷漠。
沈寂暗道壞了壞了,這才多少日功夫,他的小馳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以前她可是最最善心陽光的一個人。果然沈家是個大染缸,再是美好的人進去滾一圈出來都要變了樣。沈寂當機立斷抽梯子走人,誰知梯子才舉起來……
畫面如果定格的話,可以看到鈴蘭一張期待的臉忽然大變,眼淚緊跟着落下來。
一條胳膊伸了過去,也沒見她回頭,一按一壓,又将梯子按回了原地。
“帶上她吧。”白馳淡然道,而後一躍而下,躍出牆外,衣袍翻飛,說不出的飄逸潇灑。
沈寂盯着她看,不由的紅了臉,耳朵還陣陣耳鳴,發起了呆。
鈴蘭哼哧哼哧爬上來,提醒道:“郎官,咱們也這麽跳下去嗎?”
沈寂瞧着鈴蘭這張過分精致好看的臉,心裏還是不踏實,壓低聲音警告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還是要耍什麽小聰明,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對我家娘子不利,我會讓你死得很慘。”
看着鈴蘭那張變了色的臉,沈寂暗道:我果然是沈家血脈,很有做惡人的天賦。
“阿寂,”白馳又轉了回來,站在圍牆下,朝他伸出手,“你快下來,我接住你。”
沈寂很不好意思,卻并不意外,以前小的時候,白馳沒少在低處接過他,可現在他都多大了,再這樣他還算個爺們?
誰知鈴蘭是個應聲蟲,擡手就推倒了扶梯。
沈寂看向鈴蘭,眼神很兇。鈴蘭被吓住,往後仰去,沈寂一把抓住她,往前猛一拉,誰知用力過猛,二人齊齊往前摔了下去。
白馳一手一個就這麽輕松寫意的将二人一并接住了。
二人同時在心裏想:
“娘子好有安全感,好值得信賴!”
“雖然郎官不怎麽樣,但是白娘子這根大.腿我抱定了!”
侍書趕着馬車候在圍牆後的大柳樹下,見公子一下帶了倆個人翻牆逃跑,吃了一驚,就要上前問話,沈寂情急,擺手道:“趕緊走!趕緊走!”
他是一刻都不想久待,總感覺沈家現在很邪門,直覺讓他趕緊逃,越快越好。
再遲,他怕入夜都趕不到雲亭鎮要在荒郊野外過夜。更怕沈家人發現他們都逃了,将他們給抓回去。還是速速離開方為上上策,誰知道會不會夜長夢多,生出更大的變故。
侍書的趕車技術果然很好,一路上車馬平穩,速度均勻,白馳靠坐在車窗旁,看着窗外漸漸後退的景色,眼神空洞迷茫。
沈寂看着她,不知為何感覺她很寂寞,心中尖銳的疼了下。他靠過去,想去拉她的手,“娘子。”
白馳似早有察覺,早一步将手遞了過去,“怎麽了,阿寂?”
她就這麽直直的看着他,仿佛對她充滿感情,心裏眼裏都是他。
沈寂一腦門的不對勁就這麽被看的害羞臉紅原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不要擔心,我說過我會用功讀書,将來一定給你好的生活,我什麽都聽你的。”
白馳:“我不怕的,我家阿寂最聰明了,我信你。”
沈寂回以癡癡的笑,眼裏心裏也只有她了,是真只有她。
然後倆人就靠在了一起你侬我侬說悄悄話。
鈴蘭抱腿坐在角落處,看着這一幕,只覺得古怪,怎麽說呢?白娘子看着像是對沈郎官一往情深似的,可越看越像是長輩對晚輩的縱容溺愛。這種高高在上的感情,像是施舍似的。可他們是夫妻啊!
沈郎官倒還算正常,就是也太黏糊巴腦了,她雖年紀小,見識卻不少,就沒見過這麽看重娘子,恨不得長在娘子身上的郎婿。啧啧。
鈴蘭自以為偷看的足夠小心謹慎,還在暗自得意。忽地頭皮一麻,沒來由的,渾身緊繃。她不由自主看去,對上了一雙黑如深潭的眼,那雙眼的主人嘴上還在說着柔情蜜意的話,手故意轉移了郎婿的視線,可看向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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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侍書技術好,一行人趕在雲亭縣城門關閉前進了內城。
投了店,用了晚膳。鈴蘭果真比侍書要靈活好用,不消吩咐,跑進跑出,同店家交涉,打水燒水。
沈寂同侍書一起給兩匹馬喂草料,他從小到大出門都沒坐過馬車,忽然得了這倆寶貝,早上憂心忡忡的還沒什麽感覺,現在回過神來才感到強烈的喜悅。主仆二人有說有笑,伺候馬兒跟伺候大寶貝似的。
鈴蘭端水進屋,見白馳一人在屋內,垂眸想了下,忽得跪在地上。
白馳心知她是個忠心的小丫頭,就是鬼心思太多,不敲打不行,但是……
這次,她是真的不打算再說些什麽了。
沒有意義了呀,她的這一世就快結束了。
明天一早她又會回到和沈寂的新婚次日。
因為她壓根不能離開岷州的呀!
她被困在了輪回裏,不僅是困住了時間,也困住了空間!
輪回有它的運行法則,它的鐵律。
那一年,她被困在沈府,備受磋磨羞辱,忍氣吞聲。唯有沈寂的一封封暗暗偷送來的書信成了她唯一慰藉。
她出不了沈府,只因莫須有的罪名被罰去過郊外的莊子。
那一世她沒出過岷州懷安地界,後來的任何一世,她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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