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絕境逢生,困局可解?
“白娘子,我錯了。錯不該自作聰明,錯不該亂瞄亂看,錯不該腹诽主家是非。”
白馳沒料到她都不打算興師問罪了,她倒先招認了,頓時有些興味,問:“還有呢?”
鈴蘭就怕她什麽都不問不說,冷冷的盯着人看才吓人嘞,聞言反而暗暗高興起來,直言道:“奴婢昨兒還看見娘子将咱們的身契都燒了,還将三老爺和府裏幾個混賬少爺痛打了一頓,奴婢看得痛快,當時就暗下決心一定要跟着主人,至死不悔!”還不止呢,連房契、外放的利子錢收據都鬧着玩兒的一把火給燒了。她揍人只留命不留手,面上身上都濺了血,作惡的人看着她猶如撞上索命惡鬼,鈴蘭卻覺得她分明是懲戒邪魔的護世天王,金剛降世。
鈴蘭說到興頭上,還要再說,她是聰明人,很會逮着機會表現自己,誰知白馳忽然擡起手按了下嘴唇。
下一刻,沈寂蹦跳着進了屋,他雖然在沈家備受壓迫,一直都修煉隐身大法,弓着身子夾緊尾巴做人,可在喜歡的人面前,又會露出純粹的少年模樣。
“小馳!”他興高采烈的喊了聲,一腳踏進屋,看到鈴蘭跪在白馳面前,身上蓬勃的氣息一變,斂了笑容,往白馳面前一站,“怎麽了?可是她有什麽不妥之處,讓你發現了?”
“我就說這丫頭有古怪,明早就讓她走,咱們這座小廟容不下她!”
白馳笑了下,“哪有,是她怕我攆了她走,擱這求我收留呢。”
沈寂狐疑的看了鈴蘭一眼。
鈴蘭乖覺,撲地一拜,“求郎官、娘子收留。”
沈寂讓開一步,像是生怕白馳為難似的,将她往屏風後拉,說:“娘子,你覺得如何?你要不想留她不要為難,我來說,我來做這個惡人。”
鈴蘭撲在地上,想:都聲音這麽大了還躲開幹嘛呀?
白馳輕笑,溫溫柔柔的,“挺機靈一小姑娘,手腳也麻溜。”
沈寂搖着她的手,“那就留下她,都聽娘子的。不過你要是哪天嫌她了,盡管告訴我,我知道你心善,做不來惡人。”
鈴蘭想:郎官說的這個人是我認識的白娘子嗎?這中間的誤會有些大啊。
沈寂打發鈴蘭回住處休息,鈴蘭還有些猶豫,她還沒伺候主子洗漱體現自己的價值呢。沈寂嫌她礙眼的很,這不是還有他嘛,當他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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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來一回打了通眉眼官司。鈴蘭心中不服,又不得不恹恹的走了。
轉回頭,沈寂馬上說:“娘子,出大事了!”語氣誇張,表情卻是喜悅的。
白馳不急不躁:“哦?”
沈寂附到她耳邊,神神秘秘道:“我剛才和侍書一起打掃馬車,裏裏外外的打掃,發現鋪蓋的夾層下木板松動,你猜我們發現了什麽?”
白馳:“嗯?”
沈寂:“元寶!好多的金元寶銀元寶!娘子,你知道這事嗎?不會是沈家有什麽陰謀詭計想害我吧?”說的就跟他不是沈家人似的。
白馳:“嗯,我知道。”
沈寂還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頓了下,“什麽?”
白馳:“這些金子銀子是我放的,我的嫁妝,原本想着等過些日子再寫信告訴你,那些是給你赴京趕考的盤纏。所以,你放心,不是什麽陰謀陽謀。”
沈寂定定的望着她,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半晌才拉住她的手,擡起來又放下,上上下下看她,“娘子,你怎麽做到的啊?族老們真将你的嫁妝還你了?他們真這麽好心?他們可有為難你?你有沒有哪裏受傷?你……”
剩下的話被白馳叼在嘴裏再也說不出了,白馳有最有效的方法制住他,保管他老老實實,一整個聽命行事,指東不敢往西。
夜裏安置後,白馳一直沒有睡着。她無意識的睜着眼,眼珠子凝固不動。
多沒意思啊,她這無趣又可悲不知何時是盡頭的人生。
濃稠的黑夜壓在她的胸腔,像無形的手,抓撓她,撕扯着她。将她嚼碎了吞噬殆盡,又吐了出來,她就像是沒有歸處的幽魂,看着自己稀碎的肉身,挑挑揀揀,又拼湊出一個狀似完整的自己。
夜,已經很深很深了,連貓狗都不再叫喚了。死一般沉寂的夜,只剩她一個夜不能寐。
醒着和睡着了又有什麽區別呢?反正一睜眼,又會回到最初。
她做下的任何事,留下的任何痕跡都會被抹消。
孤獨如影随形,絕望永生相伴。
“小馳,你怎麽還不睡?”有人側過身将她攬住。
“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嗎?”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頭頂,他的聲音并不含糊,不像是剛剛醒來。倒像是一直醒着,沉默着,等待着,終于是忍耐不住試探着出了聲。
他将她又抱緊了些:“同我說說吧,我知道你有心事。你不說,我不會亂猜。”
“一個人要是心裏裝了太多事對身體和精神都不好,你要不願我說話,我可以聽你說。”
“……小馳,也許你可以試着相信我。”
巨大的悲傷突然鋪天蓋地壓了下來,白馳想哭,可是她發現眼睛幹澀,竟是一滴淚也流不出。
沈寂的拇指橫了過來,擦過她的眼,大概是他也覺得她應是哭了,想為她拭幹眼淚。
白馳卻突然動作,雙手握住他的右手,狠狠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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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有嘈雜的叫賣聲,孩子的追逐吵鬧聲,還有人捏着嗓子盡量小聲的驅趕,那聲音是熟悉的,又很陌生。
直到有女人尖着嗓子叫罵,“憑什麽不給我家孩子在這玩?憑什麽?這客棧你包了啊?都是花了銀子的憑什麽慣着你家!”
白馳倏忽睜了眼。
沈寂在門口輕聲勸說了幾句,急急推開門,見到白馳直愣愣的坐着,又氣又無奈,“吵醒你了?現在不講理慣着孩子的太多了,我讓侍書看着點,那小子不會說話容易得罪人。”
白馳一定一定的轉過臉,像是忘了擦油的機械輪軸,看上去有些吓人。
沈寂面上憂色更甚,上去抓過她的手就要診脈。
白馳像是成了受人控制的傀儡,掀開被子,外衣也不披一件,散着頭發赤着腳,直直就往門外沖。
沈寂吓了一大跳,幸而他反應快,一個箭步沖上前,後背猛地抵在門上,張開雙臂,哐當一大聲,吓得屋內屋外都是一跳。
沈寂沖過去那一刻忽然意識到白馳大概是得了夢行症,心念急轉,不想因抱住她而驚吓到她,只打算攔住她不叫她出門,不料這客棧的老房子年久失修,房門搖搖欲墜,稍用力撞擊一下,竟是這般驚天動地。
店家娘子也聽到了撞擊聲,伸出腦袋,大罵,“哪個殺千刀的不愛惜我家屋子?弄壞的,是要賠錢的噢!休想抵賴!”
白馳沖他眨眨眼,盈盈的水光沾在睫毛上,她上前拉住他的一只手,像是怕美夢破碎,聲音很輕:“阿寂,來,掐我一下,我看疼不疼?”
時間沒有倒流,難道是絕境逢生,困局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