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審問

白馳自被接回來後, 自顧去了靜心苑,也無人敢攔她。公主身份尊貴,閑雜人等不可能叫上前來污了她的眼睛,只張九郎被帶了上來, 餘下人等都交給彭雙去審, 莊嬷嬷琴姑姑陪審。

張九郎捂着半張臉進?門?,半大的小子, 瑞雪也沒回避。進?得門?來, 先拿開手?行禮,姑侄倆個就瞧清了九郎變了形的腫臉。二人都是一驚。

瑞雪輕移蓮步, 手?裏捏着帕子去擦九郎臉上的灰, 後者怕疼避開了。瑞雪心軟, 瞬間紅了眼眶,“張家弟弟, 你這是怎麽了?是誰打的你?”

瑞雪公主貌美,泫然欲泣的眼淚幾乎是砸在男人心上。聲音柔動作嬌。張九郎暗道:難怪堂哥愛慕她。可還是忍不住激靈了下。他是讨厭白馳那樣粗魯殘暴的不假,可他同樣受不了周朝貴女引以為風尚的“嬌弱”。就拿現在的情形來說吧,分明是他受了傷,可眨眼間瑞雪公主先赤紅了眼睛, 咬住唇,一副強忍痛苦的模樣。搞得他尴尬了小一會,都不好意思說疼了, 先安慰起了她。

周盈(大長公主)氣派的端坐上首,心裏已?有?了九分猜測, 仍垂死掙紮的詢問道:“你這傷是怎麽回事?你給本宮想清楚了再說, 別以為這裏是你家,裝傻扮癡人人都寬恕你。”

張九郎嘆口氣, 他就是小時候幹過一回将公主精心栽培的牡丹花的花骨朵都摘了的淘氣事,後來就成了公主府拒絕往來戶。他承認他以前确實被嬌慣的無法無天,但自從?上回任性離家出走?差點死在外頭?,他現在真的已?經改邪歸正了。

張九郎為表真心,又?端端正正行了一禮,而後将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敘述了一遍,有?一說一,毫不參雜個人感情。

瑞雪公主沒見過表嫂,聽張九郎的描述,心裏已?描繪出一個力大無窮、窮兇極惡的怪物形象,她害怕的兩手?攥在一處,頻頻看向姑媽。

周盈看得出九郎沒有?撒謊,面上沒什麽變化,心裏卻沉入了谷底,擡擡手?,讓下人将九郎帶下去敷藥治傷再送回張府。

九郎欲走?,又?見公主情緒不對,回頭?說了句,“謝伯母放心,我這臉上的傷是我自個摔的,與旁人不相幹。”

周盈擡眸,一臉訝異。這孩子經歷了些事果然長大了不少?。

九郎剛走?,莊嬷嬷同琴姑姑一起來了,那七個人被彭義武放在不同處,分別有?人去審。

莊嬷嬷和琴嬷嬷将自己聽來的先後說了遍。與張九郎所?言,幾乎吻合。那就是對上了。

這麽看,大概是白馳和郎子君不知何時有?了聯系,勾結到?一起。是以前就認識還是進?京後才相識,這還得仔細的好好的查!從?頭?查!

大庭廣衆,重?傷大周百姓,鬧得人盡皆知,這是想幹什麽?

天子腳下,官府的人已?經知曉。人是被她公主府的人帶走?的,要是再查下去,明日朝會禦史怕是要上書彈劾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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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丈夫,榮國公,謝太傅,尚書左仆射,一身榮寵加身,雍州士族的核心,為官至今,還從?未被彈劾過。

她的兒子,解元頭?名,會試在即,怕是也要受到?連累,影響仕途聲譽。

周盈想得深了些,一拳頭?捶在桌子上,“她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想幹什麽!”

琴嬷嬷說:“這麽看來,少?夫人毆打汪家人并不是蓄意報複,也不存在針對劉嬷嬷一說。”

周盈知道她想為白馳說好話,可現在這點小誤會還算個事嗎?

那個白馳,能徒手?卸人胳膊斷人腿,心狠手?辣,殘忍惡毒,這半日功夫怕是已?兇名在外。

周盈一直以來将白馳藏在府裏就是對她心存顧慮。

她知道白馳對沈家人做的那些事,可當初只覺得沈家人在撒謊,畢竟沈家人欺負孤女,霸占人家父母留下的田宅財帛是板上釘釘,人證物證俱在。後來又?聽彭雙傳回消息,說白馳武功深不可測,身上有?諸多?疑點。

後來見到?她,第?一眼就不喜歡!沒幾日,又?親眼目睹白馳将彭義武等護衛打得起不身,心裏也對她有?了更深的忌憚。可每回同兒子閑聊想拉近母子關系,兒子總是三五句扯到?白馳身上,說她怎樣怎樣好,怎樣怎樣保護他喜愛他。周盈又?會安慰自己,白馳既是軍戶之女,會些拳腳功夫也在情理之中。武功高強,大概是天賦異禀?

可今日所?聽,完全超出了她能接受的範圍,這已?不僅僅是天賦異禀能解釋通的。

她一個小小女子,今年不過十?九,到?底哪裏學的通天本事?又?怎地如此狠辣陰邪?

她不怕新婦蠢笨,蠢笨之人安穩度日,至少?不會給夫君惹禍,給家族帶來災難。可一個心思惡毒之人是萬萬不能留在兒子身邊的。

一時間,周盈心中千回百轉。又?聽婆子來報,說:“郎夫人求見!”

若在平時,這郎子君是休想踏入她公主府半步。過去多?少?年,二人也無任何交集。在郎子君還養在姬後身邊,嫁給蒙元順之後,周盈對她雖不算多?親切,但也不會惡語相向。直到?後來她鬧着要和離,周盈對她的惡感升到?最大。自此後,但凡有?她的宴席,周盈絕不參加,就像是害怕沾染了什麽不好的東西似的。

可想而知,周盈作為大周貴女典範,她這般厭惡郎子君,所?起的影響有?多?大。這麽說吧,郎子君現在如此被上層貴女所?排斥嫌惡,周盈的功勞有?一大半。

周盈現在對白馳又?恨又?怕,可相對來說,親疏遠近,她又?覺得是郎子君更可惡,沒有?她,白馳再壞也就在家裏壞,不會壞到?外頭?,鬧得人盡皆知。

周盈命人将郎子君押進?來,真是半點也不客氣。

郎子君心裏也知道來公主府自己肯定要倒黴,可是自進?門?後就被婆子們抓住了胳膊押彎了身子,還真是沒想到?。

“滾開!死婆子!你們弄疼我了!我好歹是皇後親封的诰命夫人!你們豈敢對我如此無禮!休怪我告了官府,要你們身家性命!啊……”郎子君一路掙紮,直到?擡腳進?門?,看到?高高在上,威嚴肅穆的周盈,氣息兒總算弱了下來。

“哼!诰命夫人,就你也配?你是哪家郎君的妻子還是母親?無名無份的卑賤女子竟也獲封了外命婦!還真是我朝開國以來的第?一例。是啊,你有?姬遙做靠山,她自己就是屢壞規矩,教養出來你這麽個東西,又?有?什麽奇怪!”周盈自找回兒子後就沒有?這麽尖酸刻薄過了,今日是真的被氣很?了。

瑞雪公主吓得不敢吭聲,默默退到?屏風後。

郎子君胸口起伏,當即想還嘴,可她還記得自己此行的目的,本來自讨沒趣就是為了給白馳作證,若是鬧僵了,白來一趟不說,甚者還适得其反。

她躬身行了個禮,說:“大長公主,您怎麽想我都行,反正民婦的名聲已?經臭了,辯駁再多?,落在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貴女耳中,也就多?個笑料。可白馳到?底是您兒媳,民婦不願好人蒙冤,故此前來,就是要解釋清,今日我府門?前的那場鬧劇原委。”

她挺直了身子,将自己如何遭了榮小郎君的算計,又?差點被那七人埋身的經過詳細敘述了遍。說到?委屈處,饒是她再做無所?謂強忍着也不自覺落了淚。

琴姑姑心內嘆了口氣,低下頭?。

“我倒是沒想到?,他們受了那樣的傷,不在家悔過,竟還倒打一耙,累得白姑娘為了我也要受苛責。是我連累了她,大長公主,您要是責罰,就罰我吧。”她跪了下來,言辭真摯。

周盈心裏稍稍好過了那麽一點點,眉心仍蹙着,說:“郎氏,但凡你自尊自愛,行為檢點,又?何至于?引來殺身之禍?你視婚姻如兒戲,包養面首,讓你夫君蒙羞,夫家被人恥笑,你可曾有?過半點悔改?”

郎子君一聽這話又?不樂意了,冷笑道:“大長公主,你讓我自尊自愛,行為檢點。同樣的話你怎麽不對男人們也說一遍?整個平京城多?少?花街柳巷,在裏頭?尋.歡作樂的可都是男人!他們光明正大,還以此為談資,到?處炫耀。我幹了什麽?不過包養幾個面首還是偷偷摸摸。我找男人引來殺身之禍是活該,那些找女人的男人們是不是都該得花柳病,都該爛了□□癱瘓在床永世不得超生!噢,是了,我怎麽忘了,大長公主可是自創出"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适之文"的第?一人。你一個女人不幫着女人,先給女人套上了枷鎖,我和你說這些,你能聽進?去才怪……”

這下子不用周盈吩咐,莊嬷嬷等人已?神色緊張的抓住她,捂住她的嘴往外拖。

“郎娘子,休要胡言!”

郎子君掙紮不休,咬了莊嬷嬷的手?指,急切道:“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可莫要被那幾個惡人蒙騙了!”

郎子君終于?被拖了下去。

瑞雪早從?屏風後站了出來,面上通紅,安撫的摟住氣得發抖的周盈。

莊嬷嬷說:“看來公主所?想不差,定是郎子君那瘋婆子将咱們少?夫人帶壞了。”

周盈冷笑,“我看她倆怕是半斤八兩,臭味相投!我倒要看看她怎麽說!”

她立刻起身。

這時彭雙過來,說是又?問出一些內情,要親自禀報。

周盈耐心耗盡,讓他等着,先去了靜心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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