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白馳歸來
朝晖樓上的謝孝儒看到張九郎, 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
張家的小崽子怎麽偷跑出來了!一轉頭看到朝晖樓另一側的張鼎,果見他大驚失色,頭頂的帽子都?快被?他抖下來了。
樓上的人在喊,樓下更?是?吵得天?翻地覆, 各樣雜亂的聲音, 誰都?聽不清誰的話。朝廷命官的妻子女兒都?被?勒令不許出家門,只因大長公主突然發了脾氣, 說京中貴女實不像樣!專愛往男人堆裏鑽!
她是?京中淑女的道德典範, 她這麽說話,衆人只當她又和姬後杠上了, 不敢再去湊這熱鬧。因此也?沒人懷疑什麽。
可?平民百姓卻沒那麽多管束, 喜歡看熱鬧的都?來了。因是?最後一日?, 雖覺無望,人卻比第一日?來的還要多。
謝靈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 費勁的穿梭在人群中,往張九郎那處挪,只希望将他盡快帶離這是?非之地。只是?人擠人都?快擠成油渣了,真真有種舉步維艱之感?。
哈巴被?砸了眼角,猛得轉過?頭, 山高的身體,一個拳頭比常人的頭還大。他走了過?去,步子邁的沉重, 震得擂臺都?跟着震顫。
擂臺四周建了護欄,有侍衛把守, 張九郎将自?己挂在護欄上挑釁的比小拇指。之前離家出走差點死外?頭只叫他長了不要随便離家的記性。其他的臭毛病是?半點沒改。依舊無法無天?沒個怕性。
鈴蘭抓着他的一條胳膊, 想将他拽回來,罵他, “你發什麽瘋!”
張九郎自?以為在大周的土地上,沒人敢傷他。這圍欄邊上守着的侍衛是?擺設不成?
“有什麽好怕的!”他回了個頭,不屑一顧。話音未落,只聽幾聲重物落地之聲,原來是?上前格擋的侍衛被?哈巴一拳一個全打飛了出去,撞在欄杆上,引來陣陣驚呼。
也?和部的其中一位使臣正要出聲呵斥,卻被?那位容貌過?分俊美的年輕人擡手阻止。他隐隐的早就察覺不對勁了,又眼神示意他們看向?陪坐的禮部官員,以及朝晖樓上的皇親國戚。
哈巴像頭沒栓狗鏈的猛獸,一個猛蹬跳上欄杆旁的看臺。
頓時驚呼聲,尖叫聲,響徹天?際。
人群推搡,引動人流踩踏。欄杆崩裂,張九郎順着欄杆就掉了下去,鈴蘭驚呼一聲,沒放開他,跟着一起?栽了下去。
姬後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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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鼎受不住吓,直接暈了過?去。
弓箭手從城門樓的各處顯出身形,搭弓射箭,蓄勢待發。隐藏在百姓中的高手,紛紛從暗處拿出自?己的武器,握在手中,表情?肅穆。
也?和部的俊美年輕人也?在第一時間察覺異樣,手執彎刀傾身去撲不遠處的禮部尚書?,被?扮作宮人的侍衛擋在身後,紛紛舉刀對峙。禮部尚書?不知發生了什麽,哆哆嗦嗦的解釋:“誤會,誤會一場!”
一場大戰蓄勢待發。
卻也?是?一場不計平民百姓生死,以他們的性命做掩護的殺伐決斷。
碎裂的欄杆,飛揚的塵土,尖叫的人群。哈巴高高揚起?,又猛得捶下去的拳頭。鈴蘭壓在九郎身上,二人一起?扭過?頭,看向?迎面而來的重拳,眼神驚恐。謝靈空被?卡在人群中,動彈不得,擡起?一只手,骨節緊繃,腦中一片空白。有人不忍遮了眼,捂了嘴。
一切,仿佛在一瞬間定格。
就在那重拳急速落下的瞬間,仿佛一道雪白的光,飛掠而去。
張九郎先是?注意到兩條極長的腿跨在他和鈴蘭身上,颀長的身段,一身白色鬥篷,風起?,獵獵作響。她的一只手托住巨人的重拳。
碎裂的栅欄落在地上,意料之中的腦漿四濺,血肉橫飛并沒有出現。現場出現了小範圍的詭異的安靜。這安靜像是?會傳染,以極快的速度蔓延下去。
白衣人的手指長而瘦,她腳上踩着鹿皮靴子,摩擦着地面轉了個弧度。忽然手指擦過?巨人的拳頭擒住手腕,身子整個後旋騰空,右腳發力,一腳踹上了他的肚子。
這一腳有多大力不知道,反正巨人哈巴整個的被?踢飛了出去,十幾米遠的距離,撞在了他的兄弟哈爾的身上,兄弟二人滾做一團,連翻了幾個跟頭才停下。
一切都?顯得那麽不可?思議,像是?在做夢,所有人都?懵了。
白衣人仰面擡起?了頭,風掀開她鬥篷的罩帽,她翹起?腳尖踢了踢兀自?犯傻的鈴蘭。鈴蘭回神,驚喜交加,一時竟失了聲,從張九郎身上滾了下來。
白馳不緊不慢的解了鬥篷,垂落下來時,鈴蘭雙手接住。
張九郎也?跟着翻了個身,爬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白馳動了動手腕,又轉了轉脖子,目光從朝晖樓上一掃而過?,面無表情?。她穿一身緊身利落的衣裳,不是?大周人習慣的寬袖長衫,而是?胡人愛穿的短衣窄袖,左衽長褲,革帶皮靴。這一身打扮,将她身材曲線的美好展露無疑。她只留了一截短發,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長眉英目,鼻梁高挺。看人時,眼神淡薄到極致,透着明顯的不耐煩。
也?和部的英俊青年,也?就是?姬後口中的坦桑王子,幾乎立刻被?奪去了目光。
哈巴哈爾甩了甩頭,露出暴怒的情?緒。兄弟二人幾乎同時仰天?長嘯。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齊齊看向?仿若天?降的詭異女子。
謝孝儒認出了白馳,又沒認出,一時不敢認,又揉了揉眼。
那倆兄弟忽得暴起?,同時朝白馳奔去。
白馳仍是?不緊不慢。
有人高喊,有人急切的想動手,可?根本來不及。只眨眼間,那兄弟二人就到了白馳面前。
也?幾乎在同時,她動了。側身一轉,就躲開了這二人的沖撞,卻在哈巴反應過?來,轉過?臉看向?她時,忽然揚起?胳膊,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實在是?狠,打得哈巴的臉都?快要飛了出去,撞上哈爾的頭,二人腦子嗡嗡作響。緊跟着一腳側踢他的小腿,将他打翻在地。哈巴的腦殼還暈着,又被?倒下的兄弟鏟倒,整個的栽在他身上,卻又被?白馳揪住頭頂的辮子往前一拉,一膝蓋撞上臉,頓時鼻血橫飛。
二人咆哮,“你是?誰?”
“我們要殺了你!”
聲音震耳欲聾。
白馳自?始至終面無表情?,并未急着下手,痛打落水狗。站開了一步,吐了一口氣。有種高高在上的冷漠。
朝晖樓上的姬後,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她揮了揮手,示意弓箭手退下,暫且不要行動。可?那些士兵雖撤下了手中的弓箭,又怎舍得錯過?這場精彩絕倫的好戲,任長官怎麽下令,還是?伸長了脖子往下張望。後來長官也?不管了,撲在士兵身上,兩手摟住他們的肩,比他們表現的還急切激動。
文武百官也?都?從朝晖樓上伸長了脖子,集體沉默,大概都?被?震撼到了。
也?和部的人丢了臉,又經過?方?才的巨變,心裏已清楚大周的打算,他們深切的明白自?己不能輸,必須要讓周人害怕,而絕對的武力才能恐吓住這群不知死活的臭猴子!
他們朝哈巴哈爾大喊,要他們拿好兵器。
這二人的兵器,一人是?一把重約兩百斤的巨弓,那每一杆箭都?有幾十斤,一發射出,其威力足夠将十來個人穿成一串,釘在牆頭。另一個則是?一對巨錘,捶柄有鎖鏈,兩者相?連。
這二人從對擂開始,只哈爾用過?巨錘,哈巴的的弓箭還從未用過?。
二人的武器一直放在也?和部使臣的旁邊,之前是?輕敵,倆人都?不屑帶兵器,只享受慢慢折磨人的痛快。
也?和部的人朝自?己的勇士喊過?,又輕蔑的看向?白馳,大笑:“小娘們長得挺美,不如?跟老子回去當婆娘。”
哈巴哈爾轉回身拿兵器,底下的謝靈空也?急了,想給白馳遞兵器,卻發現自?己手裏只有一柄短刃。想都?沒想,朝場中扔了過?去,“接着!”
白馳在哈巴哈爾轉回身拿兵器時,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動沒動,卻在某一刻驟然急速奔去,目标直指也?和部使臣。誰知謝靈空忽然喊了那麽一下,還朝她扔東西。
大概是?緊張,亦或者難以置信,自?從白馳上場後,現場的氣氛,一直有些過?分的靜默,因此無論是?使臣的叫嚣,還是?謝靈空忽然的出聲,都?分外?引人注意。白馳略微遲疑了下,大概是?不忍拂了旁人的好意,又或者她真的需要武器?只見她腳下一頓,方?向?一轉,手未夠着,長腿一踢,淩空握住,反手将匕首插入後腰。又急速奔向?哈巴哈爾兄弟。
也?就遲了那麽一瞬,哈爾剛握住重捶,她俯身抓住另一柄錘子。
坦桑王子就站在武器的邊上,她急速奔過?來時,二人目光對視一瞬,他忽然有種難言的心動之感?。而他身旁的心腹,正小聲勸告他,等待會亂起?來,他們掩護他,讓他先走。看來大周是?識破了他的身份,想生擒了他。
坦桑王子的神情?不複先前的清明,居然有些詭異的癡迷起?來。
那柄巨大的重錘,尋常至少要兩名成年男子才能費力的擡起?,她卻不費吹灰之力,像是?在擺弄一個空心的木頭玩具,捉住捶柄繞場就跑。
哈爾措不及防,又不舍得放開,竟被?她拖在地上,繞着擂臺翻滾起?來。像是?拖着一條死狗,丢人現眼。
哈巴大怒,握住重弓,搭上弓箭,就要射去。可?他哪裏能瞄得準她,剛巧哈爾松脫了重錘,被?她擲去一捶,砸掉了手中弓箭,整個人仰面翻下擂臺。
轟隆一聲,随着他的跌倒,壘起?擂臺的石塊也?塌陷下去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