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我們贏了
塵土飛揚中, 白馳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灰塵污漬,仍是那般的不緊不慢,姿态優雅。她沒什麽情緒的轉過身,朝鈴蘭走?去。一步一響, 仿佛踩在了人的心上。
鈴蘭心有所?感, 捧着鬥篷朝她小跑而去,面上狂喜, 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燃燒, 又情不自禁挺直了脊背,那種被?全場矚目的驕傲灌滿全身, 讓人不由自主的擡頭挺胸。
張九郎心裏卻有些不得勁, 除了昨天他沒一直在現場, 去國公?府吃了個?喜蛋。主要目的還是想讓自家五哥帶瑞雪公?主逃走?。其餘時候都全程看?了這場打擂。之前大周人被?這倆個?野蠻人殘忍毒打,雖說比武較量不傷性命, 可也有人剛被?擡下來就斷了氣。這倆人就是嗜血的惡魔!
無?能為力的痛苦,無?處宣洩的惡氣一直堵在胸口。也和部人的嘲弄諷刺,就像是尖刀捅在他的心口上。這樣的感覺不僅張九郎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有,尤其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這倆個?惡魔打死打傷了他們多少?人, 而他們僅僅只挨了幾拳頭,真是便宜他們了!
白馳伸出一只手,就在她快要觸碰到那件白色鬥篷之時。一道突兀的罵聲響徹整個?廣場。
“臭婊.子!”哈爾翻了個?身先站了起來。
他的兄弟撥開臉上的碎石, 赤紅了雙眼,同?樣惡狠狠道:“下賤的婊.子!”
“婊.子!”這二人像是瘋了, 打不過竟開啓了罵街模式。亦或者?說, 白馳方才那幾下的确太輕描淡寫了,二人除了鼻子嘴巴流了血, 被?拖行擦破了皮,身上并未傷筋動骨。
不痛,便不長記性。不痛,也就有力氣罵人了。
坦桑王子皺了眉頭,面上不悅。他的屬下一把拉過他,讓他站到人後,悄悄避出去。有人已?上前來,和坦桑王子一樣的打扮。這是很久以前就計劃好的,李代桃僵,防得就是王子的身份被?識破,出現危險。可坦桑王子卻不理會,掙開了那人的手。
另一邊,白馳正對着鈴蘭,所?以很多人都看?到她的嘴角勾了那麽一下。她的手停在鬥篷上,又在下一刻忽然攥緊,長而寬大的鬥篷在她手裏像是一把擎天巨傘被?一股氣勁甩了出去。
這變戲法一樣的姿态,說不出的好看?。有人忍不住驚呼出聲。
那巨傘快而準的落在剛剛站起身的哈爾頭上,白馳也幾乎在同?時急馳而去,握住鬥篷的一角,哈爾驟然被?蒙了頭,又慌又亂,胡亂揮舞拳頭,她踩着她伸過來的胳膊,輕易的上了他的後背,有種閑庭信步的優雅,順手抓住衣角打了個?結,勒住她的脖子,随即拳如雨下。
哈爾嘶吼,咆哮。拼了命的掙紮,白馳落地,一膝蓋将他撞了出去,又揪住他的頭套扯了回來,再打!如此反複幾十下,又快又狠。他的巨掌揮了過來,被?她掰住拇指,又反方向一腿撞了上去。
咔嚓,有骨頭斷裂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凄慘的叫聲讓哈巴徹底憤怒,他拿起掉落在地上的重錘,咆哮着也沖了過來。白馳一腳勾起方才落在地上的重箭,将它當長矛揮舞了過去,纏住鎖鏈一扯,哈巴一個?踉跄跌了過來,重箭又滑溜的從重錘的鎖鏈中抽開,瞅了個?縫隙一杆紮進他的肩胛。再一巴掌呼向他的臉,這一巴掌實在是重,牙齒随着口水甩出去兩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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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聽到哥哥的慘叫,不顧斷了的手臂,撲了過來。白馳抽出重箭,狠狠朝他腦袋抽去。這一下差點将人打死過去。
看?臺上,已?不再是詭異的安靜,漸漸有了不同?尋常的激動的聲響。
一些人被?驚呆了,更多的人則感覺到了痛快,發自肺腑的大仇得報的痛快。
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比試,而是一場毫無?還手之力的碾壓式的虐打。這是他們之前所?不敢想象的。
也和部的人面色難看?到極致,有人悄悄摸出了暗器。瞄準場中殘暴輸出的女人。
哈巴哈爾倆兄弟,像兩攤爛泥堆在一起,除了沉重的呼吸聲,已?再無?還手之力。啊,不,手都被?擰斷了,如何還手?
白馳吐了一口濁氣,優雅的,緩慢的踩上哈爾的後背,忽地她拔出後腰的短刃,在手心轉出漂亮的刀花,朝哈爾的頭上刺去。
哈巴眼睜睜看?着,驚叫出聲。
有人瞪大了眼,有人驚恐的雙目緊閉,所?有人都當她要給他一個?了斷。
倏忽,一道閃白的亮光轉瞬即到。
白馳的短刃剛好劃過哈巴的頭面,那銳利的暗器正中白馳太陽穴的位置。瞬息的距離,所?有人只看?到她整個?人後翻,從哈爾身上跌落了下去。
詭異的安靜在這一刻驟然爆發出巨大的騷動。
站的高?的遠的不清楚發生?了何事,急切的詢問身邊人,朝晖樓上的姬後情不自禁往護欄上撲去,握住扶手,情急而憤怒,“發生?了什麽事!”沒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震驚的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也和部的人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麽,有人露出了得意的笑,然而這笑還未展開,坦桑王子忽然憤怒的一把揪住那個?使?暗器的人的衣領子。那眼神?似乎是想要了他的命。
站的近的卻清楚的知道發生?了什麽,謝靈空終于是擠到了擂臺前,他一下子跳了上去,心中驚怒交加,正要去查看?情況。卻見那從巨人身上摔下去的人又站了起來,她挺直了脊梁,嘴裏還銜着什麽,閃着寒光。
只見她一偏頭,坦桑王子心有所?感,将抓在手裏的人往前一擋。一枚指長的釘狀暗器就釘在了那人的大臂上。
男人捂住受傷的手臂,沒敢吭聲。
坦桑王子笑了下,丢開下屬,眼中閃爍着難言的興奮。
謝靈空腳步一頓,白馳的手裏還握着那柄短刃,等她再次走?過去,衆人才發覺,他根本沒有要殺了這哈爾的意思,只是割破了一直蒙住他腦袋的鬥篷,露出了他的頭臉。
她手裏的匕首敲打着他的臉:“還敢罵人不?”
這是她自入場以來,第一次開口說話,字正腔圓的周人口音。
親切熟悉的語言讓周人的心裏一陣滾燙湧過,白馳的打扮讓很多人誤以為她是別國來的救世英雄。
哈巴哈爾大概是懵了,呆滞的沒反應。
白馳眯了眯眼,一腳踩上哈爾的肩頭,重重往下一按,仿佛小山傾塌,臉着了地,砸的地面重響。
“#&&%¥#%%*……”另一邊的哈巴大聲哭喊了出來,一口不清晰的匈奴語,讓人根本不知道在說什麽。但是看?神?情也猜得出,他在求饒。
周人的話,他們只學了幾句罵人的髒話。
也是活該被?暴揍了。
鮮血眼淚混在了一起。方才被?打得慘烈的十名周人也不由自主抹了眼淚,與匈奴人不同?,是激動的,快樂的,大仇得報的興奮。
看?臺上的姬後,忽然高?喊一聲,“好!很好!我們贏了!”她高?高?揚起手臂,語氣高?亢,神?情激動。
這一聲喊仿佛是個?引子,一下子點燃了全場的氣氛,群情激動,熱烈歡呼。呼聲如潮湧,一圈圈往外漾去。驚得雞鳴狗吠。被?圈在家裏不得外出的婦人小姐們一時不知出了什麽事,瑟瑟發抖的抱成一團。有的還哭了起來。
這一刻,怯懦與害怕不複存在,先前被?壓抑的憤怒不滿統統爆發,他們沖撞着往匈奴使?團跑去,舉起拳頭朝他們砸去。
原本坦桑王子還想上前找白馳說話,被?憤怒的百姓沖撞過來,不得不在同?行人的護衛之下迅速逃離,像是喪家之犬。
有大臣看?着場下亂成了一鍋粥,着急道:“娘娘,您看?,您看?……”他還在擔心被?也和部人怪罪。
姬後反問:“不好嗎?這就是勝利的意義啊!我們的百姓現在知道了,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戰勝!男兒的血性被?激發,他們充滿了自信!此戰,我大周必勝!”她緊緊握住拳頭,雙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場中的女子,仿佛一團烈火在燃燒。
同?樣燃燒着別樣激動情緒的還有沿街三樓包廂的郎子君。
她的心腹正興奮的向他訴說,這次又賺了一大筆錢。郎子君何時何地都會發揮商人的本性,此次國難當口,還不忘設了賭局。愛國的人不會參與這種事關國家榮辱的賭局。賭鬼們愛國心有之,但不多。任何事到了賭局面前屁都不是。雖然很想買周國贏,但最終還是下了匈奴的哈巴哈爾會贏。郎子君既然知道姬後的打算,心裏清楚無?論如何這最後一局不會有結果。周國是不贏也會贏。
周國贏了。
她打贏的!
郎子君撲到窗口,癡迷的望着遠處的背影,她感到心髒狂跳,呼吸急促。那人的一舉一動都牽動了她的心。
郎子君不顧一切的往下沖,福喜愣了下,捉住她的胳膊,往回拉,“主子,現在外頭太亂了,您不能出去!”
混亂中,白馳的四?周仿佛自成一世界,無?人敢靠近,她頭也沒回,将短刃朝後一抛,謝靈空克制住內心的激動,擡手接過。刀柄還是熱的,她剛剛還握過。一想到這,謝靈空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
姬後的侍衛分開人群,領頭的宮人走?到白馳跟前,以極其恭敬謙卑的姿态請她入宮。
鈴蘭顧不得許多,沖了過去,侍衛早就将白馳團團圍住,圈在中間,既是保護,也是阻攔不懷好意之人。
鈴蘭被?擋在了外頭。她生?怕被?抛下,大聲喊,“主子!主子!我是鈴蘭,鈴蘭呀!”
這話很廢話,不過挺奏效的。
白馳都要走?了,聽了她的話,頓了下,眼皮子一掀,很無?語。
宮人很懂察言觀色,手擺了下,示意侍衛放開鈴蘭,轉回頭又想去看?白馳臉色。她已?率先開道走?在了前頭,鈴蘭歡歡喜喜跟上。
張九郎呆坐在地上,年歲不大,情感倒開始複雜了。
這一刻的他恨不能化身小狗,搖着尾巴也黏上去!
服了,真,徹底服氣了!
他看?着她,只覺得她的背影都帶着一層強烈的光暈。
這般想着的時候,他不由抽了自己一耳光。響聲驚動謝靈空,他不解的回過身,扶助他,詢問,“九郎,你?怎麽了?”
九郎龇牙咧嘴,疼的又揉臉,“我命真大呀!那時候那麽得罪她,她都沒把我弄死,還是我寂哥哥的面子大吧?哎喲。”
謝靈空一愣:“你?認識她?”
九郎:“誰?你?說大嫂嗎?”啧,這會兒倒開始叫大嫂了。他一臉驚奇,“她是謝無?忌哥哥的娘子呀,你?沒見過嗎?”
轟隆一聲,仿佛一道驚雷劈了過來,謝靈空感覺自己一定耳鳴了,“誰?你?說誰?”
張家的仆人穿過人群,擠過謝靈空,又攙又抱的将他們的小少?爺護在中心,問東問西,生?怕傷哪兒了。其中一個?已?自覺蹲下,要将小少?爺背在身上。被?張九郎一腳蹬開,今日?這場比試對他的啓示頗大,少?年人的熱血被?喚醒,也不矯情了。屁.股還是歪的,是真的扯着筋摔疼了,但也不叫一聲。
他非常得意,沒處宣揚的樣子,急切的顯擺道:“看?你?們少?爺面兒大不大?要不是我差點遭了毒手,她還不會現身!你?們也沒機會見識到她的本事!知道她誰嗎?哎,你?們知道嗎?我大嫂!謝無?忌哥哥家的。當初我流落在外就是她救了我,我們關系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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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和部的惡魔被?打敗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迅速傳遍大街小巷,百姓自發慶祝,一時間整個?平京城載歌載舞,人們歡呼慶祝,比過年過節還要熱鬧。
有豪氣的店家甚至自發拿出酒水,免費供人享用?,只為今個?真高?興。
于此相應的,這位神?秘女子也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很多人不知道她的來歷,有說是隐士高?人,也有說是天外來客,更離譜的說是戰神?化了女身下凡,等此間事了,就會重新?回歸天庭。也有很小一部分人竊竊私語的議論出了結果,說是好像在哪兒見過。說來說去,似乎是郎子君府邸門口,啊,對了,那次她暴打幾名纨绔子弟,也同?樣的下手不留情,叫人頭皮發麻啊!是她嗎?好像是吧?
勝利的消息同?樣傳到了公?主府。
公?主這一日?都沒心思照顧孫子了,一直跪在小小的佛龛前,求神?明保佑求列祖列宗庇護。她是昨天同?瑞雪說了那一番喪氣的話後才知道丈夫的打算,聽了他的吩咐,借着孫兒的滿月酒故意在來道賀的女眷間說了那些讨嫌的話。為的是在這場不可避免的沖突中不會波及官家女眷。
姬後這是打算好了,來個?先斬後奏。在諸位大臣的面前捉了也和部王子,若是他們激烈反抗,甚至殺了他都有可能。如此,大周便退無?可退。
她不給這些求和派大臣反悔的機會,當着他們的面告訴他們這一事實。
但是她做的絕,卻又不能失了人心,得盡量保證官員家眷的安全,那麽将她們關在家裏便是最好的選擇。
這事,她不能出面,否則太奇怪了。不僅大周的官員會猜忌,也和部恐怕也會察覺出不對。那麽這事只有大長公?主出面最合适。
公?主對丈夫的具體打算并不清楚,她不會過問朝廷之事,心裏還當這些事都是皇帝的計劃。
她的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外頭響起了不同?尋常的興高?采烈的歡呼聲。像是有人群在移動,經過了她家門口。
她一時茫然無?助,心裏怕的要死。
消息從外頭傳到了府內,丫鬟小厮們也都興高?采烈的彼此告知這一天大的好消息。
“贏啦!贏啦!我們贏啦!”
莊嬷嬷提着裙子,快速的從外頭跑來,發鬓松散,失了儀态。她急急忙忙将這一好消息告訴公?主。
公?主捉住她的手,眼睛瞪得很大,“匈奴的王子被?抓住了?死了人沒有?有沒有誰受傷?”她害怕一切的流血和死亡。自從英王之亂後,她最大的願望就是盼着國泰民安,從此骨肉不在分離,家家和美團圓。
莊嬷嬷不懂公?主在說什麽,糾正道:“公?主,是咱們大周贏了呀!瑞雪公?主不用?嫁了!咱們大周的勇士贏了!我們贏了!”
公?主緩了好一會似乎才聽懂莊嬷嬷的意思,狂喜的情緒最後化成熱淚,她的胳膊腿一下子就軟了,莊嬷嬷驚呼一聲将她扶住。
公?主幾乎要暈過去,眼淚模糊了雙眼,她也很擔心丈夫有事啊,所?有她認識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她都希望他們平平安安。
莊嬷嬷叫來一個?丫頭,二人齊力将她扶到床上。
公?主喝了一盞的茶才緩過氣,抓住莊嬷嬷說:“快!快跟我說說,是哪位勇士這般勇悍,我要賞他,大大的獎賞!”
具體的情況莊嬷嬷還真不了解,她笑着說:“我的公?主,這樣大的功勞哪還需要您的獎賞,自有皇上皇後千金萬金的獎賞。殺了他匈奴人的氣焰!看?他們還嚣張不嚣張!”
公?主跟着後面笑,懸着的心落下,為了親人沒受傷而高?興,為了瑞雪不必嫁去匈奴而高?興。
“賞是一定要賞的,他不僅是大周的英雄,也是我的大恩人呀!你?快跟我說說今天到底什麽情況?那倆個?匈奴鬼是怎麽被?打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