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
雪有點兒猶豫,“這雪都要漫過腳踝了……”她站在屋檐下又看了片刻,天陰沉沉的,積雪閃着冷光,直到暖和的手有變冷的趨向,她才回屋。
屋中為了防寒,在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絨地毯,炭盆裏的火炭升高了室內的溫度,她站在屋中發了會兒呆,一時不知要做些什麽,整個人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下這麽大的雪,整個世界都該停下他們忙碌的生活,飲酒休憩了吧?
她笑着搖了搖頭,攏了攏衣袖,擡手揉捏着太陽穴。無事可做,閑的胡思亂想。
臘梅的香味還萦繞在鼻尖,她試着張嘴,想将那絲絲香味吸入腹中,試了幾下,忍不住莞爾一笑,暗嘲自己是不是被這天凍傻了,瘋魔了。梅花香自苦寒來,能聞吃不了。她解下身上的羊絨披風随手往一邊的躺椅上一扔,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抽出好友送的洛陽宣紙,仔細鋪平用鎮尺壓好。
大雪無風,萬籁俱寂,她提筆看着宣紙想了好半響,竟是一字未落,不知該寫些什麽,也不知能寫什麽。紛擾思緒無頭無尾,想說的太多,想寫的太多,無入手之處。墨,漸漸要凝固結冰了,葉青蘿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淡,最後變成了一撇黛□□愁。
唉!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待到她渾渾噩噩将畫畫好,雪勢緩了幾分,已無鋪天蓋地的磅礴之姿,“梭梭”雪聲更顯此院靜谧。葉青蘿捏了捏冷的僵硬滞緩的手,心中躁動紊亂不歇,便胡亂配了一首詩: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最後蓋上印章,小心翼翼疊好放在桌上,關窗躺到了床上。
開窗畫畫,好像太過沖動了……葉青蘿睡着前迷迷糊糊的想,這麽大的雪,也送不了信吧……?
信……
葉青蘿這一覺睡的吓壞了所有人,由于吹了一下午的冷風,邪風入體,再加上長久以來積壓着的負面情緒,當晚她便發起了高燒。
下了一日的大雪早将所有的路阻隔,好在有七秀的姑娘在府上做客,這才避免了諸人的恐慌——這樣的雪夜,想請大夫上門問診,怕是艱難異常吧。
葉父葉母看着臉色潮紅的女兒,嘆着氣替她掖了掖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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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長風主動請纓誓要斬盡外來之敵後,他的蹤跡與音訊就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外敵當前,沙場無情,一切兒女情長被推之腦後。外敵強伺之際,壯士去也,該當百夫;裹屍而還,該當百夫;烽火漫漫,該當百夫;持戈躍馬,該當百夫。先立業後成家,古往今來,不外如是。只是……唉,為難了身後之人、家中之人、心心上之人日日翹首企盼,夜夜擔憂,終日沉浸在害怕與恐慌之下。
為何和平如此難求,白白要使這麽多無辜的人失去身家性命呢?這個問題的答案,想來沒有人可以說出一個明确的答案吧。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葉青蘿慢慢将養了一個冬季,臨了春天,天氣轉暖,身體這才舒爽起來。
葉母見她整個人憔悴不少,每日大補小補不斷,好歹是把人養肥了一點點,覺得松了口氣時,葉青蘿留信一封,在一個清早跑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葉父葉母看完信後憂喜參半,憂的是當初若不是本家的人出面,他們這個女兒早偷偷跟着大部隊去往前線參戰了,這次偷偷出門,不知是否仍有這個念頭;喜的是這大半年來,自家女兒終于願意踏出她那小小的院子,出去活動活動筋骨。
“唉,女大留不住,随她去吧。”葉父拍了拍葉母的肩,示意她不必過于傷心,一切順其自然。葉母縱然萬般不願,也只好如此了。
離開家的葉青蘿,先是去了一趟藏劍山莊,她有許多問題急需解答,有一些從前不敢做的事需要做完。
因為戰争,本家中的人比起從前也少了許多,聽說葉大小姐也率領了一批門下弟子親臨前線,葉青蘿表情沉靜的看着藏劍山莊的大門一會兒,心中百味雜陳。
湖邊的楊柳正抽枝發芽,石獅子依然巍峨威嚴。可憐世事本無常,只是無常事物在人尚未發覺之前悄無聲息,于是便有了自以為是的橫亘不變。
山會裂,海會枯,星辰會改變軌跡,沒有什麽是永存的,除了固執的奢望。
葉青蘿在藏劍山莊呆了三天有餘,離開後一身幹淨,兩把輕、重劍不知去向,只腰上多了一把墨藍色笛子。
成都依然繁華,不受戰亂影響。
葉青蘿離開藏劍山莊後,策馬去了專産精良馬匹與優質馬草的蒼山洱海。不知出于什麽原因,她選擇了一條最遠最艱難的路線,當她抵達蒼山洱海時,座下的馬匹已肖似一匹老馬。
白駒過隙,難留曾經。
蒼山洱海遠離是非之地,水清山秀,除了捉珍奇寵物與抓馬、挖馬草的人外,鮮少能遇到俗世中人。
葉青蘿特意找了一個開闊偏僻的地方,自己動手花幾個月的時間做了一個簡陋馬廄,搭建了一個小茅屋,經過一番修繕整理後,居住了下來,潛心學習馭馬之術。
聽聞天策府的人,嗜馬如命,更有為馬傾家蕩産之人,她想的很簡單,終點亦是□□。
山中不知歲,葉青蘿每月寄書三封,一封給家中老父母,一封給本家,一封給遠在洛陽的天策府,這個習慣雷打不動地持續了兩年。
兩年後,即葉青蘿初識李長風的第四年半,葉青蘿馬廄裏莫名丢失了一匹最骁勇矯健、壯實修長的裏飛沙。
當初為了捕捉馴服這匹裏飛沙,可以說是耗費了葉青蘿許多心思,甚至差點死在懸崖斷壁之下。唯有這樣的稀世名馬才能引起天下愛馬之士的趨之若鹜。她本只需要等待,等待時機——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丢了裏飛沙,令葉青蘿一陣兵荒馬亂,使得原本的打算被破壞。
她居住的地方很隐晦,兩年多來從未被人發現,縱是在蒼山洱海的盜馬賊最猖狂肆虐的時候,她的居住地也安然無恙。這次裏飛沙被丢,她着急又氣惱,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回裏飛沙。
這兩年來她一直用最好的皇竹草飼養着裏飛沙,也不知是不是在挖馬草的時候洩露了行跡,才有了這場無妄之災。
葉青蘿換上一身樸素勁裝,拿着防身用的棍子小心翼翼在蒼山洱海廣袤的土地上搜尋着,如此八、九天後,她心內的僥幸慢慢轉為絕望。
這一日,她搜尋完馬後随意找了個地方坐下。蒼山洱海是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地方,山高聳入雲,大川奔流,有些地方唯有坐船才能抵達。
她看着不同地區下的相同的藍天,白雲,綠草,河流,大樹,高山……明明是一樣的品種,然一方山水有一方風情,環境熏人。
“裏飛沙沒了……”葉青蘿垂頭抱着自己的膝蓋,一雙眼空洞無神。陽光射過形狀各異的雲朵,在地上投射出生龍活虎的影子。一切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天意如此,是天意麽……?”葉青蘿喃喃自問着,更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膝蓋,遠望去,是初生嬰兒。
人定勝天是一種假設論,誰能知道“人定勝天”不是命運必然的安排呢?她忍不住額頭抵着膝蓋苦澀落淚,莫大的絕望籠罩着她,無能為力,素手無策,遠方的明燈失去了光亮,世界一片黑暗。
“李長風……李長風……李長風……”一聲聲的呼喚從她口中傾瀉,舊時的記憶早已模糊,她開始懷疑,一切只是她的臆測。從來就沒有過裏飛沙,從來就沒有過李長風這個人,黃粱美夢,一朝破滅。
直到夜幕降臨,星河将夜空占為己有,她保持着頭抵着膝蓋的姿勢一動不動,幻想自己已變成了一座岩石。
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突然,背後有嘶鳴聲傳來,葉青蘿沉浸在深厚的絕望中無法自拔,待到她察覺身後有人之時,軀體猛的一僵,臉順勢在膝蓋上一抹,暗暗提高了警惕。
随着不間斷的嘶鳴聲,她的警惕心逐漸被疑惑取代。有星無月的夜晚照不亮四周景色,雙方僵持了片刻,葉青蘿的警惕心漸漸放下。
她并未從身後之人的身上感覺到惡意,只是夜深人靜,還是小心為上。為了家中好父母着想,這條命也得看顧仔細。
葉青蘿挺直上半身,牽動全身的動作惹得腿猛的一酸,難以言喻的酸麻感令她低呼出聲。她皺緊了眉忍耐着那股不适之感。身後的人忍不住向她靠近了幾步。麻煩,她在心裏懊惱道,夜色如濃稠的墨硯,遮蓋了兩人。
身後的人牽着馬,若不是風撩撥着草,他急促的呼吸早已暴露。
緩了半柱香之後,腿上的酸麻感這才消去。葉青蘿松了口氣,也不理身後之人,拍了拍身上粘到的草屑,挑了個方向漫無目的行走。身後之人随即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隔着幾米的距離,葉青蘿心跳如雷,神色緊張,雙眸中盛滿了焦急與惶然,到了後來,她的手、唇皆不受控制的在顫抖。走了不知多久,葉青蘿忍無可忍,急急忙忙甩了輕功從身後之人視線中消失,徒留那人欲言又止的孑然身影。
這一夜,無人能眠。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默默。
☆、醉卧沙場此人間(下)
次日,鳥雀啁啾,風輕雲淨,又是一日好天氣。屋外有人牽馬而立,褪去了青澀面龐的男人此刻抿着唇,半舉着的右手虛攏着,似要敲門又不似。他自天拂曉時便牽了馬從那霧的最深處行來,帶着揮散不去的憂愁與忐忑,昨夜因一時的難以啓齒導致錯過了與人重聚的最佳機會,看着人消失在眼前,他心如刀割。
他——李長風看着緊閉的木門,想要敲門的右手擡起,放下,擡起,放下,即使是征戰沙場的将軍,面對兒女情長之時,亦是心中無底。莫要沾染情愛啊,情愛毀人,令靜者發狂,令強者脆弱,讓無數人心碎……!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李長風攥緊了右手,猛吸氣大張了眼,擡手對着木門猛錘。那架勢,仿佛不是在捶門,是在錘這多年來被阻隔的距離與一層摸不到看不到的牆壁。
葉青蘿僵坐在床沿,攥着衣角的雙手青筋暴露,她心內焦灼,心中大喊去開門,去開門,雙腿卻沉如千斤重石,一動不動。身體不願遵從她的想法,真奇妙,她額頭出了薄薄的冷汗,狹小的腦袋裏竟冒出了各種奇異的想法,真奇妙,她分神思考着身體不願順從的原因,一雙眼盯着不遠處的門,選擇性逃避了本心的追求。
門外,李長風錘了一會兒門,突然停下,一改方才的猶豫不決,氣勢凜然的看着木門在心中做着打算。
門內,葉青蘿見捶門聲停下,“嚯”的一下站起來,幾個大步走到桌旁撐着桌面,汗幾欲濕透內裳。
李長風!李長風!李長風!無聲的吶喊在葉青蘿心中回蕩,她急得紅了眼眶,可是,身體依然違背着她的意願,靜谧,心跳都消匿!
突然!
“砰!”門被劇烈撞開的巨大聲響驚得葉青蘿擡頭望去,她尚未看清那人的面孔,如風卷殘雲般,她的身軀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中,抱着她的人悶聲不語,轉身大步流星離開了這間狹小的地方。
李長風緊抱着葉青蘿足尖輕點上了馬背,勒住缰繩一夾馬腹,一聲“駕”後,裏飛沙閃電般串躍出去。
裏飛沙不愧是舉世名馬,待到葉青蘿神歸附體,已然串出小半個地圖,快到無量山界內了。葉青蘿回過神來,身體先于頭腦,右手捏住李長風懷抱着她腰的手腕狠狠施力,奈何雙方武學早在這多年間拉開距離,李長風連眉頭也不曾皺過,箍着她的腰風馳電掣騎着裏飛沙離開了無量山到了唐門界內。
葉青蘿一路上全神貫注與腰上的那只手做鬥争,直到一聲急鳴,馬停,陌生的語調交流聲傳入耳中,她方抽空打量着他們所在之地。
李長風神色自若,除了發絲略顯淩亂外。
葉青蘿按捺下滿腹疑惑,理了理儀容。兩人靜默不語,竹林浪聲疊起,幽暗的路燈,淅淅瀝瀝的雨,穿着外邦衣服的路人,陌生的環境。空氣中有薄弱的火硝味,狼嚎之聲間或響起,雙方的衣裳漸漸濕透不見狼狽。
“松開。”葉青蘿冷冷道。
李長風依言松開,葉青蘿面色一黯,下馬審視了周邊環境一眼,順着大道往後走。
李長風依然神色自若,在臉上蜿蜒的雨水将他的臉劃出深淺皺痕,大約是唐門的環境太過幽深,便無故給他添了幾分哀愁。“青蘿。”他喚道,“長風的身後便是成都,你願意和我策馬同游,觀遍成都嗎?”
葉青蘿未曾停步,大路筆直,一眼望不到頭。她走的很慢,李長風下了馬,默數着步伐,每走一百步他便再重複一次。
唐門周邊怪石嶙峋,小道生煙,他們在淅瀝雨中,繞過竹舍,走過木橋。葉青蘿不熟唐門,李長風心有打算,裏飛沙跟着主人,兩人一馬彙成一條直線,走了一千步,兩千步,三千步,四千步……月上眉梢,衣裳半幹。
也許是第五千步,也許是第一萬步,李長風不厭其煩的重複着相同的話,裏飛沙都累了,停在一棵大樹下低頭吃草。
遠處唐家堡主樓的燈光映亮了一片湖光山色,問道坡上葉青蘿轉身伫足居高臨下看着對方平靜問道:“功成名就了麽?”
李長風微愣,搖頭老實答道:“還沒。”
“哦。”葉青蘿後退一步困惑道,“那為什麽回來了?”
“想和你在雪中一起喝酒。”李長風向前跨了一步,見對方又後退了一步,他遲疑着又往前跨了一步,只是腳步比剛剛跨得大了一倍。“青蘿,當藏劍下雪的時候,洛陽也下了大雪。”他緩緩道,“傲雪寒梅為誰開,真想與你一起看看你院中的那株梅花啊……”
葉青蘿心中一酸,眼眶一熱,憋着的淚水險險落下來。
她每後退一步,李長風便向前大跨兩步,“你還未喝過丐幫的猴兒酒,蒼雲的竹葉青吧。我在成都安置了一個小院子,一起去看看,好嗎?”
葉青蘿搖搖頭,維持着固定的步伐繼續後退:“你不想要功成名就了嗎?”
“呵呵。”李長風輕笑了笑,加快步伐靠近她,“你不在,功成名就給誰看?”
青蘿,當我沙場殺敵之時,期望看到你含着擔憂的雙眼;當我打了勝戰之時,期望得到你的輕吻;當我因傷困頓之時,期望得到一個你的擁抱;當我賞月、喝酒、閑聊之時,我只期望身邊的人是你。李長風在心中默道。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縱我們身處一片天空下,若你憂傷時,低落時,欣喜時……身邊的人皆不是我,何必繼續?
嘆息……
歇夠了的裏飛沙終于重又趕上了它的兩位主人,事有必至,姻緣終成。
聽說曾有某地的小公子,在霞光初染白雲之時,為了見心上人一面,翻山越嶺,渡江跨溝,在暮卷之際敲響了心上人的閨門。他因趕路,原本富麗幹淨的衣裳染上了風塵,面龐帶了疲勞。
見一個遙遠的人,是一件艱難的事,也許他離家遠游,也許他已死,也許他早已旁有伊人。然,只是想見見你,偷偷抱抱你。如果錯失,怪自己,什麽都想要。
李長風握住葉青蘿的手默默摩挲,雙方的容顏皆在這久遠的時間裏褪去了腼腆。
“青蘿。”他低低道,“長風的身後便是成都,你願意和我策馬同游,觀遍成都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結尾有點兒爛。。恩。
☆、天下咩入我懷
忱無言已蹲在成都廣場上大哭了許久。那身黃色小旗袍此刻顯得髒兮兮的,素來不離手的毛筆被扔在地上,偶有行人停下腳步看她幾眼,見她哭的傷心默默扔幾個銅板,又搖頭晃腦帶着惋惜離開。
忱無言對此毫無所覺,她太傷心,只想哭一哭。如織人流,一時竟蓋不過她的哭聲。
作為一只1w6的離經,她溜的起劍純,躲的了亢龍,能在藏劍追擊下逃生,能在喵教繳械時淡定非常,精六插七,不知在多少成都黨心口插了一把“你是手殘”的寒冰玄刀。人生寂寞如許,只求一敗。
只是最近對切磋她毫無興趣,具體緣由大約是因為那只太溜的黃雞。忱無言想起那只黃雞,就想在他腳上綁上竄天猴,炸的他成爆米花。
作為一只窮比花,當年錯失了夜幕星河後,只能看着其他人在各個地方裝逼秀恩愛。今年她一狠心,花了三百金買了夜幕星河升級版,沒想到拿到傘的時候商家還送他一顆丸子,說是吃了可以打倒謝淵。
她和謝淵無怨無仇,自然不會去招惹人家,便随意在世界上喊了喊,很快就有一只黃雞找到她。
“丸子多少錢?”
忱無言一看陣營,同是王遺風手下,心想同袍友誼,開價太高難免無情,便開了個最低價。
“1w1。”
“好,組我。”
忱無言組了對方,過了一會兒有一小號申請加入隊伍,她機智的同意了,果不其然,是黃雞的小號。
拜師,交易,一切順其自然。
忱無言興高采烈,在這個物價上漲pvp難熬的年代,她又比別人多了一點存款。直到這兒,一切都非常順利愉悅,直到她看到了黃雞輸的那串數字——
“二少,我們說得是1w1啊?”
“對啊,1w1,不對嗎?”
忱無言皺着一張粉嫩白皙的臉看着那串數字,來回數了兩遍,竟無言以對。
“不……你說的沒錯。”她沉默的點了交易,看着世界頻道上依然在活躍的複制黨,忍不住沉思:1w1金不該是11000麽……為什麽到這個二少這裏就變成了10001?究竟是二少腦袋被驢踢了,還是她腦袋被門夾了?
哦,人與人之間的基本智商交流都沒了。
她想起這件事,尤其看到人家賣的丸子價格,忍不住就想找這個黃雞決鬥,可作為一只單修離經的花奶,難道她要用清心□□死對方嗎?!
她禁不住悲從中來,又思及江湖一年多,連個情緣緣都沒有,任她奶人技術多麽溜,也無人誇獎。
按說花羊速配,忱無言無事便在太極廣場打坐當木樁,然而不知那些道長是眼疾嚴重還是全去搞基,愣是一年無人找她對話,令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GM人為屏蔽,成了透明人。
今日她在成都無事挂機,突然身形一頓,整個成都的所有人似乎都頓了片刻,過會兒就見朝聖言起、扇子舞轉,煙花此起彼伏,一個鎮山河落在一位白發花哥身上,兩個成男互擁抱着,特麽的,忱無言倒吸了一口氣,捂住眼咬牙切齒轉身不看那對狗男男,火燒成都,還要不要單身汪活了?!
哼,她在心裏冷哼幾聲,筆鋒靈活一轉,去了龍門。
忱無言騎着她的小吃貨,百無聊賴的在黃沙漫漫的沙漠上行走,時不時給路過的同袍加血刷buff,過了幾個坡,“叮叮”一聲,有紅名!
忱無言立即揚鞭奔騰,不一會兒就看到一只紅名正在截镖,她一看兩人職業,卧槽,咩太對咩太,瞅那交錯的氣場,真美啊!她擦了擦鼻血,飛身下馬,落地無痕似楊柳拂風。
“兩位咩太。”她沖進戰圈,拿着筆笑盈盈的站在兩人中間,無視了紅名咩太給她造成的傷害興致勃勃道,“兩位咩太,在下萬花忱無言,為何不和平共處而是要打打殺殺呢?”說着給自己糊了春泥,東轉右轉期待着兩人的回答。
可惜等了一會兒,那兩咩太依然打的如火如荼毫不理她,她只好重複道:“同門友愛,何必打打殺殺不斷,不如本花帶着你們去看風景吧。花海這些地方人太多了,本花帶你們去別的地方……”忱無言說的興致沖沖,時不時給自己和同袍刷刷血,對面那咩太雖然精六插八大橙武,一時也無可奈何。
三個人如此膠合着,忱無言玩的饒有興味,也不管同袍發來的密聊,一徑享受着被兩只咩太包圍的快感,暗搓搓心花怒放。
聽說緣分就是從狗血中萌發的,她已經開始腦補往後甜蜜美麗的生活了。诶呀,咩太咩太,小咩太,她終于也能在成都秀恩愛,在野外享受鎮山河的無敵保護了。她想着想着,猥瑣的嘿嘿嘿笑了出來。“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忱無言害羞的捂住臉,做了一個你壞壞的動作。
唉,可是……她嘆口氣,看着兩咩太還在那兒你死我活,拍了拍一臉的風沙塵土,湊近浩氣咩太身邊好心提醒道:“浩氣咩太,你看你也打不死我們,還是放棄吧。”
“哦,是嗎?”
忱無言一聽這邪魅語氣,身體抖了抖,感覺自己的小心髒十分受不了,捂住了胸口垂頭羞澀不看人,“咩太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發發怕怕。”
“呵。”高冷不屑,配上那身儒風倒是有點兒論劍峰之姿。
忱無言頓時覺得這個咩太散發出濃濃的大攻防總指揮的狂拽叼的令人忍不住的花癡似的江湖第一少俠的氣質。哦,她飄飄欲仙的沉浸在浩氣咩太的生太極裏,欲罷不能。
三個人你來我往,戰鬥久了,浩氣咩太血越來越薄,惡人咩太越打越猛,忱無言沉默的看了看,尋思着要不要加惡人咩太仇殺。
不過……這不太好吧?她反問自己,見色忘友乃是行走江湖之人大忌啊。說不定下一秒就被開了幫戰,挂到懸賞榜,貼吧818哩!
她瞅瞅惡人咩太,又瞅瞅浩氣咩太,陷入難以抉擇的境地。
天吶,突然掉下兩只咩,讓她如何抉擇?!可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也只得抉擇!忱無言神神叨叨說幾句,心痛的看了浩氣咩太幾眼,準備幫惡人咩太回血。
然而,她才走了幾步,就見地上亮光乍起,一個鬼魅身影顯現幹淨利索的一擊幹掉了惡人咩太。她呆了呆,下意識轉身想跑,那人影又隐去了身形,了無蹤跡。只有陰側側的風在周身萦繞,不遠處的浩氣咩太正提着劍笑吟吟的走過來。“紅名都是怪,殺!”
于是忱無言就死了。
她悲傷的躺在地上,看着不遠處的惡人咩太複活走到她屍體邊上,先是狠狠踩了她幾腳,随後又加了她仇殺,留下一句白癡後便揚長而去,揮一揮衣袖,帶走了她破碎的心。
她覺得她的心都在流淚。出門不看黃歷,淨遇倒黴事!
龍門黃沙不停,不一會兒就将她埋在了沙下,待她渾身濕透的從沙堆裏鑽出來時,就瞅到離她一丈寬的前方,兩隊人馬你毆我,我揍你的正在打群架,她“啊哦”了幾聲,又默默鑽回了沙底——兩大幫會幫戰,她這種小透明還是不要路過比較好。
唉,蒼天無眼,不給她咩太不給她生路。她只好假裝龍門所有的沙都是水,像只扁魚一樣在慢慢在沙裏“游泳”。就像一只穿山甲。
待她回了門派,像龍卷風一樣飛回自己的小舍,接連泡了三、四天澡,才心滿意足的騎着踏炎去了純陽宮。沒有咩太寂寞如雪,沒有咩太世界毀滅!
萬花離純陽宮甚近,踏炎腳程又快,不過傍晚,忱無言便站在了華山腳底,雲開洞府,按罷瓊妃舞。她彎着眼,好心情的撐傘順階而上,看着純白的雪被自己秀氣的腳踩出連綿印子,哼着不知哪兒聽來的歌,繞過蒼柏野鶴,将一身煩憂凍落。
今日太極廣場前不知為何人煙稀少,她走到老地方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裏拿出一塊厚厚的羊毛毯子,左右張望一番後,又掏出各色糕點在寒風大雪中品嘗起來。
倒是……詭異的興趣愛好。
來往的道長似是習以為常,既不上前詢問,也不出聲趕人,頭頂的太陽啊,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天色日日變,唯她這個執意的心任這雪花多大,都永遠火熱。
也許是日日祈禱的心願終于傳達谛聽,在這一日,也就是純陽難得雪歇的這一日,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握劍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擡高眼皮子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是當初在龍門遇到過的浩氣咩太。
“為何一直坐在這兒?”那個咩太這樣問道。
忱無言皺了皺鼻子,突然發現沒有什麽花言巧語可說,便實誠對他說:“在等小道長呢。”
“哦?”依然是熟悉的霸道總裁高冷調,忱無言笑嘻嘻直直盯着他,調笑道,“怎麽,浩氣小道長要給本花撩一撩麽?”
“好啊。”
“诶?!”忱無言不可置信看着他,心願實現,竟無言以對。
“怎麽?”
“不,不,不,不,不。”忱無言一連說了五個不字,驚喜的一躍而起想抱住他。小咩太身形一滞,任抱住了。
“诶,太,太好啦~!”她高興的大叫道,抱住小咩太歡快的蹦跳起來。
太好啦!她終于替師姐的女兒找到未來的相公了,她終于可以安心的回花谷不用擔心每天被師姐抓着煉藥了!
☆、好夢長眠
無窮盡的冰川,在這寂靜暗夜之下,散發出泠泠寒光,每口呵出的哈氣令人覺得下一秒便會變成冰粒子。秦衣蜷縮着身體躺在草草構築的冰溝之內,頭插在兩膝之間,雙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肩,用力的,讓熱量盡可能凝聚。身上那件純黑的大氅是這冰天雪地裏唯一的顏色,從不離身的□□上霜雪凝結,紅纓弱不可見。衣控制着呼吸,大氅防水,尚未變濕,大氅下的世界有點溫暖,他暗自慶幸雪未曾來臨。
當這個黑夜過去,他不知曉自己是否還活着……沒有人會來找他,沒有人會發現這個世界上即将消失一個人。
夜越來越寒冷,天凝地閉,萬籁俱寂,整個世界只剩下秦衣小心翼翼的呼吸聲,因長時間咬緊牙根,他的兩腮早已麻木;眼睜得如麋鹿,望盡內裏一切情緒;整個身體早已失去活動能力,大氅下的世界也越來越冷。他突然想起天策的冬天,但不知為何最後還是想起了藏劍山莊的冬天。
藏劍山莊的冬天啊……他斷斷續續回憶着,光禿禿的樹,光禿禿的山,波瀾不驚的水,寧靜悠遠的建築物,雍容富貴的黃衫人……南方蕭索的冬,雪花落下來,只有輕盈柔軟。
秦衣覺得自己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藏劍山莊,他輕飄飄的甩着大輕功在雕檐綠瓦上來回觀察,暗暗乍舌藏劍山莊的雍容富貴。
君子如風,藏劍西湖,與天策府半生戎馬的粗人形成鮮明對比。秦衣玩得興致盎然,饒有興味地學着早上看到的藏劍弟子走路模樣走了幾步,驀地又捧腹大笑起來,覺得自己走起來應該像只笨拙的鴨子。幸好他早已遠離主院附近,只有幾只麻雀被他的大笑聲驚得振翅而飛,不然又要被長輩好一頓說教了。
藏劍山莊處處是景,秦衣獨自一人走了好一會兒,此刻走累了,環顧四周,眼一亮,朝着不遠處淩空的檐角走去。檐角下似乎挂着一串青銅鈴铛,弱不禁風地,風一吹就搖擺不停發出叮當聲響。
秦衣負手而立站在檐角上,雙腳前後交疊,微微眯着眼抿直雙唇一臉冷然面向深不可測的湖水。
陰天,世界有些黯然無光,冬風陣陣撩起他黛青衣袂,也吹紅了他的臉,他的鼻尖。秦衣的心中卻是無比寬廣,驕陽當空;眼前的景色一覽無餘,日月皆可入懷,陡升一股意氣風發之感,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将所有情緒噴薄而出。忍了忍,他方想起此處乃藏劍山莊偏遠角落,站了恁久,也未見有人,遂大着膽子試探着高吟一句“仰天長嘯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頓挫抑揚,末尾铿锵有力,極富氣勢。
秦衣吟完這句,立刻緊張的上下左右張望,面上神色是藏不住的忐忑,方才那副穩重冰冷模樣盡數褪去,重又變成了一個傻傻純真的少年人。
他等了一會兒,見依舊無人,膽子一下子就充實了,右手豪邁一揮,寬大的袍袖發出鼓鼓之聲,左手一撩腦後馬尾,假裝它正被狂風吹舞,随後他深吸一口氣,微擡高下巴面露幾分睥睨之色,學着教書先生的模樣,高亢緩緩吟出《荊軻歌》,其聲沉而嘹亮,聽得人精神為之一振,頓生大義凜然之情。
秦衣顯然十分滿意,面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悄聲碎碎念了幾句,忽地側頭看了看身邊空蕩蕩的位置,遺憾之色清晰可見。可惜□□不在,他想,不然開山開虎,又是別有飒爽氣概。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絲毫不覺得寒冷,面上神色時而歡喜,時而惆悵;時而發笑,時而嘆息,一時竟也未察覺到底下院中有一人正擡頭看着他的背影,滿臉疑惑。那人看了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