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蘇屹一直待到晚上,剛準備回家,就收到了她爹的消息。

「我們今天睡覺早,鎖門了,你外面找個地兒住吧。」

蘇屹一下就看穿他們的套路,明着的意思就是你今天在裴聿禾哪兒住吧,暗着就是說看你看煩了,最好以後都別回來了。

她把手機屏幕舉到裴聿禾面前,“借宿一晚咯。”

“女主人都要借宿,那我是不是還要請示一下。”裴聿禾捏着蘇屹的鼻子。

蘇屹拍拍他肩膀,“準了。”

又想起什麽,“我明天要給孩子們上課了,有點緊張。”

裴聿禾親親她,“不緊張,小蘇老師最棒了。”

裴聿禾想着明天蘇屹還要早起,打算睡個素覺,但是隔了幾天,身邊躺下一個人,沐浴液的氣味時不時飄進他的鼻腔,勾着他的每一股邪火。最終還是沒忍住,要了一次就放蘇屹去睡覺了。

被折騰累了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被裴聿禾一遍又一遍的叫醒。

“起床了,該上課了。”蘇屹昨天睡着之前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七點半要叫她起床。

蘇屹也是睡傻了,“幫我請個假,我好累。”

裴聿禾在一旁苦笑不得,“寶寶,是你要給小朋友上課啊。”

“我才不上課。”蘇屹嘟嘟囔囔,聲音越來越小,又要睡過去了。

裴聿禾直接把手伸進被子裏還順勢向下,蘇屹頓時有種奇怪的感覺,清醒過來。

“醒了嗎?”裴聿禾的手還在某處不安分的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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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蘇屹噌的起身,臉都羞紅了。

“晨起叫醒服務還滿意嗎?”

“你是變/态嗎?”蘇屹支支吾吾的擠出這一句。

“誰讓你不起床呢?”裴聿禾把她抱下床,“快點洗漱吃飯,小朋友還等着你去上課呢。”

蘇屹洗漱出來,坐在餐桌旁吃飯,其實腦子還沒清醒。

“我今天有工作,沒辦法和你一起去,而且晚上估計會回來晚一點,到時候電話聯系。”

“好。”

蘇屹到的時候,還沒有家長和小朋友過來。她先開窗通風,又把小椅子擺好,一起準備就緒,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

門鈴響了,一個媽媽帶着小男孩站在門外。

“你是小蘇老師嗎?”女人的手牽着小男孩,帶着笑問道。

女人穿着工作套裝,腳踩一雙高跟鞋,看着和蘇屹也差不多大,人家都有這麽大的兒子了。

“對,您是陸灼的媽媽?”蘇屹用這段時間把所有小朋友的名字和臉記了下來。

“是,上次是他爸爸帶他來的。”女人把小男孩往前推推,“跟小蘇老師打招呼呀。”

“小蘇老師好,我叫陸灼,今年五歲半。”陸灼擡頭看着蘇屹,嘴角上揚,露出唇邊的小梨渦。

“我記得你,你上次穿了一件黃色的T恤。”蘇屹蹲下來,平視着陸灼。

陸灼笑着點點頭。

女人看到這個場景,摸摸他的頭,“那你在這兒畫畫,媽媽去上班了。”

“你去吧,我會乖乖的。”話是這麽說的,陸灼的表情卻出賣了他,繃着一張小臉,低下頭扣着手指,分明不想讓他媽媽離開。

曾經媽媽把他丢給爸爸一段時間,沒來看過他,他很怕媽媽把自己再次丢下,雖然這個小蘇老師在他看來很好,那也不是他的媽媽。

“媽媽中午來接你,我保證是第一個到的家長好不好?”女人握着陸灼小小的手。

“恩。”陸灼沖她揮揮手,“媽媽再見。”

女人走後,陸灼跟着蘇屹進來,有點心不在焉。

蘇屹讓他坐到沙發上,“你年紀有點小,所以老師先交你畫一點兒童畫。待會兒還會有其他小朋友來,你可以和他們交朋友。如果有什麽事情就來找我,我幫你解決,可以嗎?”這段話有點長,蘇屹盡量說的很慢,确保他能聽懂。

“小蘇老師。”陸灼回過神。

“恩,怎麽了?”

“我爸爸快過生日了,我想畫一幅畫給他,你可以教我嗎?”

“當然可以啊,你想畫什麽樣子的?”

“我想畫車,很快的那種,然後還有賽道。”陸灼越說越激動,用手比劃着。

“好,待會兒老師教你畫。”蘇屹把他帶到桌子旁,很矮的茶幾,剛好适合他這麽大的孩子,“你坐在這裏好不好?”

“好。”

蘇屹剛把陸灼安排到座子上,門鈴就又響了。

之後又來了兩個小孩,兩個女生,一對異卵雙胞胎,蘇屹都給他們安排了座位,又把需要的畫具分給他們,同一個種類的畫具都是一樣的,避免他們之間來回争搶。

上午的兒童畫班一共有四個孩子,現在到齊了三個,還剩一個孩子在過了上課時間之後,還是沒到。蘇屹打電話給孩子的家長,卻顯示正在通話中。

蘇屹不能因為一個孩子,耽誤其他小朋友的時間,決定開始上課,等到那個小朋友到了之後,自己再給他講一遍。

課剛開始上了不到十分鐘,門外就想起了敲門聲。

蘇屹走過去,看到門外只站了一個小男孩,他記得當時只是這個孩子的家長過來咨詢,并沒有見過他。

“你是沈肖燃嗎?”蘇屹蹲下,和他平齊。

“是。”沒什麽表情,語氣也帶着小孩子的執拗。

“你的家長呢?”

“車裏。”

蘇屹這才明白他一個人上來的,個子太小了,夠不到門鈴。

“那你和老師先進去,我們上課吧。”

沈肖燃邁着步子走進去。

蘇屹把他帶到陸灼旁邊,讓他坐下,“我和你家長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到了。”

沈肖燃沒說話,點了點頭。

蘇屹撥通電話,這次可以撥通了,“喂,您好。我是蘇屹,和您說一聲沈肖燃已經到這裏了。”

“他不讓我送,非得自己上去。”電話那頭的男人無奈的笑笑,“這孩子脾氣挺別扭的,有時候其實挺高興,就是繃着臉說他不喜歡,您稍微擔待點。”

“我知道的,那您先忙,我去上課了。”

“好,麻煩了,小蘇老師。”

蘇屹走回去繼續上課,把基本內容講完之後,就給他們一張圖片,讓他們畫下來,再去每個人的輔導。

其實讓這麽大的孩子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不容易,蘇屹看他們有表現不錯的,就在他們身上貼上一個小粘貼,或者讓他們玩個游戲,中途的課間放他們随便轉轉。

蘇屹沒有哄過孩子,連親戚家的小孩也只是在旁邊看看,她現在也在一步一步的學着如何和他們相處。

四個小孩,兩個男生,兩個女生,第一天剛接觸都帶着腼腆,安安靜靜的畫着自己的畫。

這堂課結束了之後,蘇屹把孩子們送出門外,看着家長來沒來。

第一個看到的是陸灼媽媽,蘇屹讓其他孩子先進去,自己把陸灼送出來。

陸灼的媽媽等在門外,他看到媽媽之後就揮揮手,“我在這裏。”

女人向他走過來。

“今天是第一天上課,明天我就教你畫賽車,好不好?”蘇屹蹲下來和他說。

“好,我爸爸還有……”陸灼伸出手指數了數,“還有七天就要過生日了。”

“我記住了,到時候會讓你畫的很好的。”

“謝謝小蘇老師!”

“不用謝,跟媽媽走吧。”

陸灼媽媽走過來,揉揉他的頭發,“沒騙你吧,是不是第一個來的。”

“媽媽,小蘇老師要教我畫賽車了。”

“那你要好好學哦。”

“他表現還可以嗎?”陸灼媽媽看着蘇屹。

“表現很好,線條色彩都很明确,而且很能坐的住,特別聽話。”蘇屹笑着看看陸灼。

他媽媽和蘇屹又交談了幾句,就帶他走了。

“和小蘇老師說再見。”

陸灼擺了擺手,“小蘇老師再見。”

“明天見。”

只是說了這麽幾句話,就足以讓蘇屹的手心冒汗。

雙胞胎的媽媽也來接她們了,一手牽着一個向外面走去。

蘇屹看了看他們的背影,就轉身打算回到屋子裏,卻看見了站在門後的沈肖燃。蘇屹站定,沒有先前走。

沈肖燃看小蘇老師一直在看着自己,不好意思了,就又跑回沙發。

“怎麽了,你要想回家了嗎?”蘇屹走過去,坐到他旁邊。

沈肖燃低着頭扣自己的指甲,“沒有,一點也不想回。”

蘇屹看着這個別扭的小孩兒,輕笑一聲,“我給你家長打個電話問一下。”

電話那頭的男人聲音有些疲憊,“不好意思啊,我這邊發生一些事情,暫時不方便說,可以讓他再待一段時間嗎?我下午去接他。”

“您先忙您的,他在我這裏就好,您要不要親自跟他說明一下情況?”

男人恩了一聲,蘇屹把手機遞給沈肖燃,“你爸爸要和你說話,過來一下。”

蘇屹看到低着頭的小男孩瞬間擡起頭,嘴角微微上揚,眼睛裏冒着光,拿過手機之後,又低下了頭,看着有些委屈,“恩,知道了。”就把手機遠離耳朵,按下了紅色的鍵。

蘇屹有些心疼,靠近他,摸摸他的頭,“大人的生活很忙的,你下午待在這兒,可以随便玩,好不好?”

沈肖燃不說話,身體卻往蘇屹的方向靠了靠。

“你想不想吃東西,我給你點漢堡好不好?”

“漢堡還是披薩,你選一個吧。”沈肖燃一直不說話,蘇屹就用選擇題讓他張口。

“披薩。”聲音小小的。

“好,那就吃披薩。”蘇屹笑笑,拿過手機點了外賣。

“可以和我說說為什麽不開心嗎?”蘇屹覺得他并不是因為沒有被接走而不開心。

“我沒有。”硬氣的一句話被他說的底氣不足。

“好,你沒有。剛才你爸爸和你說了什麽?”

“下午會來接我,我不能搗亂,要乖乖的。”

“你現在就很乖啊。”蘇屹揉揉他的頭發,“想不想玩玩具,老師這裏有積木和樂高。”

沈肖燃擡起頭看看她,眼睛裏滿是淚水,“我爸爸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豆大的淚珠順着臉頰滾下來。

蘇屹趕緊拿過紙巾給他擦擦,剛才看她那一眼,讓她心都顫了一下,“怎麽會呢?他已經答應你了,下午回來接你的,不會不算數的。”

“我媽媽之前就……就不要我了,她回來了,現……現在又不見了。”沈肖燃哭的哽咽,眼睛都紅了,“我爸爸也不見了。”

上一句的“也”,這一回就明白了,蘇屹心都碎了,這麽大的孩子患得患失,渴望着父母的愛,“你爸爸只是有事不能過來,大人都是有工作的,等他下班了就會來的。他是愛你的,不會把你丢下了,昂,不哭了,小臉都哭紅了。”

蘇屹把他摟在懷裏,一手給他擦着眼淚,一手在他後背順着氣。

沈肖燃這個孩子在哭的時候也聽得進去道理,不一會兒就緩過來了。

“我帶你去洗個臉。”蘇屹牽着他的小手,沈肖燃就跟在後面一步一步的走。

走到衛生間才發現,沈肖燃的身高根本夠不到水龍頭,蘇屹到底是沒當過媽媽,即使想的再詳細,也還是會有疏漏。

“我把水接到一個盆子裏,你蹲下來洗,可以嗎?”蘇屹剛才看了看垃圾桶,覺得踩在上面的危險系數太高。

“可以。”

蘇屹接了一盆溫水,“你洗完直接站起來,我給你擦臉。”

這裏也不住人,連毛巾都沒有,蘇屹抽出幾張衛生紙給他擦了擦臉。

披薩到了之後,沈肖燃只是吃了幾口,就蹲在桌子旁邊,抱着玉米杯一口一口的吃。

“再吃一點吧,下午會餓。”

沈肖燃拿起披薩咬了一口,“小蘇老師,我可以坐到秋千上嗎?”

“可以啊,先把手洗幹淨哦。”蘇屹又給他接了一盆水,他繼續蹲在地上洗手。

沈肖燃坐到秋千上,安安靜靜的坐着,那個地方可以看到外面,他就坐在上面看着窗外,等着他爸爸的車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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