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秋狩前一日, 虞綿給宋時矜遞了消息告知身子不适,在府上休養。

宋時矜自然是明白還是因為那日在花鼓樓碰見的事情,索性也沒有強求,只是叮咛她好生休息。

東郊獵場上, 宋時矜拉扯着腰帶, 略一偏頭就看見騎着馬兒往她這邊而來的宋陵啓。

想到那天他說的那番混賬話, 宋時矜手指一頓,險些沒忍住将手上的鞭子扔出去。

宋陵啓與容铖一前一後過來, 瞧見她的眼神, 宋陵啓納悶:“你這臉色是給誰瞧呢。”

“自己心裏不清楚嗎?”宋時矜輕嗤着過身。

容铖失笑:“你又怎麽她了?”

宋陵啓滿臉無辜:“我能怎麽她?哪次不是她欺負我。”

說罷,他沖着宋時矜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容铖擡起手肘在他背上輕輕捅了一下,宋陵啓反應過來自己還有別的目的。

他輕咳一聲,拉着缰繩往前挪了挪, 腳尖抵了抵宋時矜的後腰:“虞綿呢, 她不是今天說好了也會來嗎?我聽說今年獵場裏有兩匹紅狐, 前年記得她鬧騰想要,我今日……”

“不用了。”宋時矜聲線隐隐有些低落。

宋陵啓皺眉:“為何?”

“虞綿今日不會來了,還有她讓我給你帶話, 之前她在月影跟前對你說的話, 從今天開始作數。”宋時矜有些氣不過的看向她, “我一直不懂,你榆木腦子裏到底都在想什麽。”

宋陵啓不太清楚她這番話是什麽意思,微擰眉頭:“你這番話說的人當真不知何意。”

“不知何意嗎?”宋時矜拍拍他的胸膛,輕笑:“那你就好好想想吧,你到底都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三哥,你太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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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矜捏緊馬鞭, 低聲道:“你總得等人真的從身邊離開,你才會明白重要。”

話畢,宋時矜轉身就走,雲霄牽着馬兒跟上去。

容铖從宋時矜這番話裏面多少是察覺到了些什麽,他想了想,“你這幾日見虞綿了?”

“未曾啊。”宋陵啓現下仍舊是一頭霧水。

容铖詫異眨眼:“那你是不是跟別人說她什麽話了?”

“我能跟誰說……”

話沒說完,宋陵啓自己先卡了殼,剩下半句話怎麽都說不出來,他的耳朵瞬間變紅,再然後腦海中那一星半點的記憶頓時湧上心頭。

“是啊,你對虞小姐到底什麽态度啊。”

“冤枉啊,我是真的對她無意。”

“要說态度的話……”

“勉強算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吧。”

這幾句話就像是一根針從他心口紮進去,那日說出口的時候其實根本沒有察覺到什麽,可眼下再一回想,這種刺痛如同骨頭縫裏頭滲出來的刺骨寒意,而後遍布全身。

看着他這樣,容铖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

想起這些年來宋陵啓對虞綿的忽視與不在意,只能怪他活該。

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手足之交,這些話容铖是怎麽都說不出口的。

思量再三,只能模棱兩可的勸慰道:“沒關系,或許虞綿就是說說而已,她都喜歡你這麽多年了不會輕易放棄的。”

宋陵啓頭皮發麻,卻為了自己的面子,忍住心裏的恐慌一咬牙道:“我可不稀罕。”

容铖:“……”

宋時矜一早就制定下了今日的涉獵路線。

本來起初打算不到場,但端親王昨日傍晚竟還特意吩咐人前去長公主府邸告知了宋時矜,今日務必要到場。

既然端親王都已經這樣殷勤了,宋時矜要是不去,着實就顯得不太有禮數了。

這道理她都懂,但為了避免會在獵林中發生的事情,宋時矜決定偷偷将當事人換一換。

看見一身白衣的宋清吟,她稍稍揚起下巴。

雲霄會意般的跟着朝那邊看過去,再回頭,宋時矜一個眼神掃過來,她瞬間明了。

轉身尋了兩個灑掃的小婢女,低聲絮語,這才折回宋時矜身邊。

宋時矜收回視線,沒再搭理拉着缰繩緩慢離開。

“殿下這招當真有用?”雲霄悄聲反問。

宋時矜輕哼:“這世上還能有什麽東西是比容铖更能勾引宋清吟的?要是知曉容铖在那邊,她恐怕是巴不得趕緊跟上去。”

“我這個堂姐哪裏都好,唯獨這自以為是的聰明害了她。”

雲霄回頭看過去,果不其然宋清吟已經沒了蹤影。

她勾勾唇,“殿下好計謀。”

就在不久前,宋清吟騎着馬四處溜達。

身邊的侍衛是端親王今日特意為她挑選的,就怕宋清吟哪裏受傷,侍衛正牽着馬的缰繩四處轉着讓宋清吟與馬兒适應适應。

得了雲霄吩咐的那兩個婢女從宋清吟身後經過,絲毫不避忌的閑聊着。

說話聲音說大不大,但正好能被宋清吟将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聽說今日獵林裏有兩只紅狐,我昨兒隔着很遠看了眼,當真喜人的緊,像團夥似的。”

“可是真的?”另一婢女驚訝不已,“只是不知這火狐皮子能被何人得去。”

“自然是容将軍了。”

話音剛落,宋清吟的耳朵立時三刻的豎了起來,仔細留意着身後的動靜。

“那可不一定,晉王殿下可也是很厲害的。”

“你別不信,容将軍現下都已經在林子南邊的角落裏布好了,親自守着呢,就等火狐上鈎。”

宋清吟眼前一亮。

得了獵林南邊這個訊息,她心潮澎湃。

今日四下無人,可真是個與容铖獨自相處的好機會,若是能讓他對自己稍稍起一點恻隐之心,那宋清吟就有把握讓容铖動心。

宋清吟眼珠子正轉着,卻忽然發現眼前這個煩人的侍衛。

這端親王的作法如此明顯,其實不過就想找個人盯着她罷了,怕她出格幹出別的事情收不住口子罷了。

可此時這麽好的機會就在跟前,宋清吟不能輕易放棄。

她想了想,決定将人支走。

“這馬镫怎麽都破了,你去幫本郡主重新拿個新的來,不然待會兒若是跑起來,徹底壞了把本郡主摔了怎麽辦。”宋清吟擰着眉頭,指着腳下的馬镫。

侍衛低頭看了眼,才發現那處果真裂了一塊,趕緊道:“那煩請郡主在原地等候,奴才很快回來。”

宋清吟看着他轉身離開的腳步飛快,等侍衛轉了個彎消失在視野內,宋清吟揚起鞭子離開。

她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後一直有兩雙眼睛緊緊地盯着她。

半刻鐘後,宋清吟抵達林子南邊。

看着地上刻意被人處理過的痕跡,她越發相信了适才那兩個小丫鬟的閑談。

四處看了幾眼,宋清吟擡手抹了抹鬓發。

她打算找個角落先藏起來,避開陷阱往裏走,還沒走幾步,宋清吟就踩中了獵物腳夾。

她腳下發痛,頓時察覺不妙,低頭往旁邊挪。

誰知這剛一挪開,那夾子越夾越緊,瞬間疼得宋清吟雙眼冒出淚花來。

這周圍此時荒無人煙,也不知怎麽,宋清吟竟然隐隐聽見了好幾聲獵物的叫聲。

她後背一緊,瞬間吓出汗來。

“救命啊,有沒有人,救命——”

宋清吟此時不敢亂動,只能毫無支撐點的站在草叢裏。

“有沒有人啊——”

仍憑她喊破喉嚨,卻都是沒有人附和一聲。

傍晚時分,狩獵結束。

雲霄将宋時矜打來的獵物擱置進簍子裏,一只鹿,兩只兔子還有幾只野雞子。

宋陵郅瞧見,笑着道:“竟是看不出來淑嘉也有這本事。”

“皇兄見笑了。”宋時矜淺淺彎唇。

這脫口而出的稱呼令宋陵郅與姚皇後皆為愣怔,容铖下意識擡眼朝她看過來。

宋時矜抿抿唇,對上宋陵郅的目光,她瞬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從上回夢到那個場景開始,一直到現在是宋時矜頭回跟宋陵郅說話。

倒也不是膈應,就是不知道怎麽面對。

任誰有天知道疼愛自己的兄長,曾經是扼殺自己生命的劊子手,都沒有辦法繼續如從前一樣的。

宋時矜也不知怎麽想,竟直接将心中所想都表露了出來。

不過好在宋陵郅并未多在意,只笑了笑沒再應聲。

容铖走到宋時矜跟前來,站定後看了她一陣才問:“心情不好?”

“沒有。”宋時矜好笑不已,“你怎麽這麽問我。”

“胡亂猜的。”

容铖收回眼四處看了看,正巧對上端親王略顯焦灼的神情。

他微微愣住:“端親王怎麽了?”

宋時矜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勾唇:“大概是心慌了吧。”

“宋清吟?”容铖問。

宋時矜找了個地方懶散坐下,緩聲道:“也只是她一直以來癡心妄想需要承擔的後果而已。”

話音剛落,只聽雲霄驚呼,宋時矜擡眼望去。

獵場出口方向,西涼來的使臣中一位中年男子将失血昏迷的宋清吟橫抱着跑了出來。

看見這幕後,在場衆人瞬間一片嘩然。

宋陵郅半眯着眼睛問:“使臣懷中抱着的女子是何人?”

姚皇後捏緊衣角,動靜極大的起身,繃緊後背:“陛下,是泰安郡主。”

“快請太醫!”端親王驚慌失措,大抵是沒料到今日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姚皇後趕緊讓身邊的婢女前去請太醫來,而那使臣則是直接将宋清吟交給端親王,自己快步上前,站在宋陵郅跟前解釋。

“皇上,适才我從林子南邊策馬經過,聽見了郡主的呼救聲,等走近後她已經失血昏迷了,我沒辦法只能先将人帶出醫治。”

原來前因後果是這樣,宋陵郅明白過來,但臉色仍舊難看的緊。

畢竟使臣懷中抱着的并非是別家姑娘,而是端親王唯一的女兒,還是宋陵郅的堂妹。

況且宋清吟尚是黃花大閨女,眼下被人這麽抱出來,着實有辱斯文。

端親王漲紅一張老臉立在宋陵郅跟前:“陛下,你一定要為小女做主啊。”

“皇叔,此言差矣。”宋時矜截斷話率先開口。

一衆人将目光看過去,宋時矜笑着道:“使臣可是救了姐姐,怎麽說起做主了,難不成要讓使臣娶姐姐為妻不成?”

那使臣滿臉驚慌,震驚不已:“此事萬萬不可,我在西涼可是有家室之人,一雙兒女幸福美滿。”

“長公主殿下!”端親王沒想到宋時矜會說出這話,他瞪大了眼睛。

宋時矜眨眼:“那可真是不巧,堂姐尚未出閣卻當衆與外男摟摟抱抱,清白有損,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衆人看過來的眼中頓時出現了別樣的意味。

有好奇看好戲,也有奚落打趣。

端親王老臉實在是無處安放,一身儒雅氣息盡失。

宋時矜眼中寒意森森,定定的看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滿課,更新遲了。

明天一定有更新,時間應該也會在這個點。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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