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雲霄明白宋時矜的顧慮, 所以在率領兩名暗衛前去截斷宋清吟的路時,說的明明白白。
宵禁前一刻鐘。
端親王府後門口忽然出現一匹馬車,家丁站在後門口四處張望,而後确保無人才伸手示意讓姬氏帶着宋清吟出現在門口。
等宋清吟坐上馬車, 撩開簾子看着姬氏:“母親, 我要走了。”
“一路保重, 我安排了人在城門口接應你,莊子那邊也有人早已接到消息會照顧好你, 等日後風波已過, 母親來接你回府。”
姬氏眼角沾着淚水,她看着宋清吟的臉莫名有惆悵開來。
母女兩個最後交換了眼神,車夫牽起馬鞭用力一揚,馬車在夜色下飛快前進。
雲霄三人立在屋檐上, 只等馬車加速後迅速先一步出城門。
就這麽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 直到出了城, 暗衛率先去将接應之人綁進小樹林裏,換了衣裳,雲霄又将頭發盡數盤起。
車夫看着城門口的三個人, 低聲詢問:“是王妃安排來的接應嗎?”
“是。”雲霄低垂着自己的腦袋, 壓低聲音刻意裝出的男腔根本無人察覺出來。
車夫松了口氣, “那咱們快走吧。”
雲霄三人騎着馬跟在後頭,走了少許路程,雲霄才将迷煙送進馬車內。
中途休息時,車夫問及雲霄還有多遠的路程,趁着這時間暗衛上前直接将車夫鎖喉拉入樹林間。
留意到馬車內沒有動靜,雲霄拉開車簾,宋清吟與丫鬟已經靠着車廂暈了過去。
她笑了笑, 伸手一把将宋清吟從裏面拉出來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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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彎腰撩起宋清吟受傷的那只腳,從長靴筒裏摸出匕首,亮着鋒利的光。
這中間除卻流了血外,雲霄都處理得很好。
她只廢了宋清吟受傷的那只腳,若是兩只都廢那必定會引起衆人懷疑,給她重新包紮好,将人拽上馬車。
處理好一切,趁關城門的最後一刻雲霄将馬車帶了進去。
她沒有直接回端親王府,而是将馬車停在鬧市。
次日一早宋清吟是被車窗外的喧嚣聲吵醒的,迷煙太重,身旁的丫鬟都還昏昏欲睡。
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只感覺受傷的地方痛意很奇怪,擰着眉頭朝車窗外看,竟發現自己還在京城內。
宋清吟渾身一怔,用力将丫鬟晃醒。
“你看看,我們這是在哪裏?”宋清吟顫着聲音道。
丫鬟覺得不對,也跟着往出看,看完以後臉色瞬間煞白:“郡主,這是……”
“啊——”宋清吟按着腦袋失聲尖叫。
馬車外的行人聽見聲音頓時駐足側目,更甚至于還有人前去府衙找了人來。
經過這番折騰,端親王自然是知曉了宋清吟逃跑的事情。
他親自前來把人接回府,狠狠地發了一通火後,着人将她的院子裏裏外外都封了個嚴實,伺候的人全部重新換了一批才放心下來。
宋清吟使勁拍着門,歇斯底裏的尖叫:“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端親王火氣上頭,轉身回來狠狠地在門框上踹了一腳:“混賬東西,你把老子的臉都丢盡了!”
今晨端親王剛被府衙的人通傳,說他的女兒在鬧市上過了一整夜,随後端親王親自去接宋清吟回來後,宮裏又來了人,是宋陵郅身邊的內侍。
兩道聖旨念下,端親王徹底心死。
一道是晉封宋清吟為泰安長公主,另一道是賜婚,下月初九送她出嫁。
可偏生這人一點也不守本分,前前後後端親王都被這京城的人看笑話看了個遍,先是嫡女與西涼的使臣舉止親密,再是逃婚受阻在外過了一夜。
端親王氣急敗壞的在門外罵:“你從現在開始如果再不安分點,嫁過去是死是活我都不會管你。”
門內漸漸安靜下來,宋清吟扯着毯子淚流滿面。
宋清吟與西涼和親一事在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原本這次西涼入京,就有人懷疑許是打着這個目的來的,但一致認為是宋時矜的較多些,畢竟她是宗室公主。
但誰也沒想到會是宋清吟。
宋時矜靠在養心殿內的木椅上,面色淡淡:“下月初九?”
“這個日子不錯,能有時間讓內務府準備。”宋陵郅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扣着。
“那皇兄覺得可以便可以,我并無異議。”
宋時矜這幾日總是懶懶散散,面對着宋陵郅這樣,對容铖也是這副模樣。
偶爾被宋陵郅提起,她也是笑笑就直接揭過。
容铖不打緊,宋陵郅再如何疼愛她,到底是帝王,心裏面多少都會有些煩悶與不耐。
此時看見宋時矜又是這副模樣,抿着唇角起了火氣:“你近來究竟是發生了何事?整日皇兄皇兄的叫,往日裏父皇如何糾正可都不見你更改過。”
宋時矜緩緩擡眼,眼底露出絲絲異樣的情愫:“這樣不好嗎?”
“不好。”宋陵郅隐忍下火氣,“從前的那個妹妹去了何處,你究竟是怎麽了。”
能被宋陵郅這樣詢問的,除卻姚皇後也就只有宋時矜一個。
她心知肚明,本不想再提起,可被這樣詢問的也有了幾分不悅,終于吐出口氣盯着宋陵郅。
“提起和親一事,皇兄可曾想過要我前去?”
宋陵郅對上宋時矜認真的雙眼,他擰眉:“未曾。”
宋時矜笑出聲:“當真?”
不知怎麽,宋陵郅看見宋時矜這副模樣,忽然想起她生病時半夢半醒間問出的那句話。
容铖說出的話也在他耳畔來回響起,宋陵郅恍然間明白了過來。
“淑嘉,你是不是也能……”宋陵郅多少還是覺得有些突兀,抿抿唇繼續問,“是不是想起了那些事情?”
宋時矜眨眼:“哪些事情?原來皇兄也是知曉的。”
宋時矜這樣的回應讓宋陵郅頓時明白過來。
定是因為這個。
當初容铖對他說起時,宋陵郅根本不信什麽夢境能夠預測未來,但是如今樁樁件件都證明那是真的,包括端親王游說他令宋時矜和親一事。
時至今日,宋陵郅早已經不會不再相信了。
他頓了頓才軟聲道:“淑嘉,你聽哥哥說,那一切都是陰謀,是因為想要讓你離開大宋的陰謀。”
“可是皇兄也還是中了計讓我嫁了出去。”宋時矜勾起唇角,笑的涼薄,“我曾經以為我在你心裏面,到底是最疼愛的妹妹的,但是呢,你是這樣,容铖也是這樣。”
宋陵郅回想到容铖這幾日吃癟的模樣,嘆息道:“他又如何?”
“他?”宋時矜微微一笑。
“婚期定了?”
“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什麽?”
“我知道了。”
“容铖,這些年來是我一直在麻煩你。”
“多謝包容。”
他前世的冷漠每每回想起來,都讓宋時矜無比受傷,她心裏很痛,痛的時候恨不得将這個人徹底從心裏面拔出去,哪怕是留下一個黑窟窿也好過他永遠如同一根刺種在心裏。
可但凡伸手,宋時矜就發現遠比恨他,失去他更讓宋時矜難以接受。
所以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辦法用正确的姿勢去面對他。
宋陵郅看着宋時矜多變的神情,沉默片刻慢慢起身,走到她對面來蹲下,雙手緊緊握着宋時矜的手。
“淑嘉,哥哥這一生可以有很多在意的人,也可以有很多難以忘懷的人,可我只有你這麽僅有的妹妹。你不相信也好,怎麽都好,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逆鱗除卻皇後,就只有你。”
宋陵郅神情認真,宋時矜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睛瞬間紅了起來。
她低着頭,緊咬着牙齒不讓自己哽咽出聲。
“我記得我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宋時矜低低抽噎,“可是我都已經轉身離開了,你還是沒有追上來,你還是放我走了。”
“對不起。”宋陵郅聲線喑啞。
宋時矜頭一回在他面前這樣痛哭出聲,宋陵郅着實有些無措。
姚皇後慣常堅強,模樣更是一如既往地清冷,他偶爾也會安慰姚皇後,卻是從未像這樣哄過她。
宋時矜實在是再忍不住,癟着嘴摟住宋陵郅的脖子嗚咽哭出聲。
“哥哥……”
“嗯。”宋陵郅拂過她的頭發,“對不起。”
在養心殿待了好一陣,宋時矜整理好情緒才離開。
可剛打開門,就見容铖滿面疲憊的站在她面前,很明顯的神情間帶着懊惱與後悔。
宋時矜就那麽立在門口,仔仔細細的打量着容铖。
他們一同長大,比起旁人總是多那麽些情分,可就是這麽個人,叫宋時矜沒辦法去再看別人一眼,縱使他曾經放棄過自己,宋時矜也沒辦法輕言離開。
兩人沉默着對峙片刻,容铖忽然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着人往出走。
“去哪裏?”宋時矜低聲問。
容铖抿着唇角一聲不吭。
看着這條熟悉的路,宋時矜就忽然想起少年時。
兩人默不作聲的往前走,容铖作為太子伴讀曾在東宮住下,許多時日裏,她與容铖就像今日這般并肩而立。
宋時矜步子不及他,每每容铖走得急,一段路後他便停在原地沉默等她,一等就等了數多年。
後來他十七歲一戰成名,成為先帝親封的少年将軍,手握飲血利刃,性子愈發沉穩。
宋時矜與他就再也沒有那樣閑暇的浮生歲月。
若說他不愛自己,那為何會有那樣的歲月。
若說他愛,卻并沒有救她于水火間。
到了路的盡頭,容铖像是知道宋時矜在想什麽一般,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将人抱住,湊近她的耳朵低聲道:“這條路,少年時我曾陪你走了好些年。”
“以後,我都陪你走成嗎?”
“什麽?”
容铖一字一句道:“對不起,是我讓你失望了,沒能護好你。”
宋時矜忽然睜大眼睛,這樣的溫柔對待令她的淚水瞬間湧出。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的紅包下午發,我去上課了。
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