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安葬雲歌
話音剛落,王家老爺和王家夫人相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要是讓段景閻親自來主持段雲歌的葬禮,這在禮法上顯然不合,而段景閻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在警告王家!
王家當年定下這茬親事之時,和段家的地位還是旗鼓相當的,然而這麽多年過去了,段家的地位日日上升,但是王家的地位卻是早已一落千丈。
眼下若是王家執意要把段雲歌送回段府去安葬,段景閻是千萬個不願意的,而王家只怕是以後要把整個王府都送給段家作為賠罪了。
王家老爺哪能不懂段景閻的意思,但是無奈自己的地位不如人,也只好咽下這口氣了,于是擺了擺手,側首對王家夫人道:“你去好生安排着罷,定要做得風風光光的,莫要叫段元帥那邊捉到我們的辮子。”
王家夫人萬萬沒想到王家老爺竟是要把這只死貓吞下,臉色一沉,當即驚聲道:“老爺!這般下去,咱們王家的臉面可就都沒有了啊!這般晦氣的事,以後也是要影響後代氣運的!”
“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情況,這種話就莫要再說了!”王家老爺還憋着一肚子的氣,眼下又遭了夫人的頂撞,心情愈加不好了:“若非如此,只怕不久以後整個王府都要給她陪葬去了!哪裏還管得着後代氣運?這事就這麽定了吧!”
王家老爺一口氣說完,甩手走回了書房裏,遣退了所有下人,關着門不知道在做什麽。
王家夫人雖然是心中依舊不滿,但王家老爺心意已定,于是也不敢怠慢了,連忙撤了喜帳換上白緞子,叫人準備好了一切白事用品,還把段雲歌帶過來的嫁妝原封不動地給了她,作為陪葬品,還從家裏拿了了不少好東西出來,一并放進了棺材裏。
段雲歌的棺木按着禮制停放在佛堂裏,王家人也按着禮給她戴孝。
王府有王府的忙活,段府也有段府的準備,段雲歌雖是出嫁了,但好歹也是嫡大小姐,按照規矩,元帥府也是要去送她一程的,只是事發突然,誰也沒有表态,于是段景閻只好把衆人都召在客廳裏,商議着送段雲歌最後一程之事。
段挽月冷眼看着一屋子的人,各人的表情都是不同的,而作為段雲歌的生母,嚴氏的神色自然是震驚的,然而由始至終都沒有表示什麽,只是靜靜地坐在段景閻身旁,面無表情地喝着茶。
“大姐姐才拜了堂就走了,實在是太過可憐了……”
段挽月捏着帕子,擦着濕潤的眼角,整個人一抽一抽的,聲音也是斷斷續續的,叫人聽着都覺得心疼:“挽月覺得,應該把大姐姐的聘禮給王家送去,當是大姐姐的陪葬品算了,以保她在黃泉路上不缺盤纏。”
段景閻一看段挽月這副傷心的樣子,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和段雲歌的那一丁點兒父女親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剛準備開口,便聽見了嚴氏不溫不火的聲音響了:“似乎沒這個必要吧?”
段挽月放下了帕子,一臉委屈地看着嚴氏:“母親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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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上給雲歌的嫁妝已經很豐厚了,再說了,怎麽說也是咱段家的女兒死在了他們王家,怎麽也應該拿出一點東西陪葬的——這還不夠她在路上做盤纏嗎?”
嚴氏定定地盯着段挽月看,也不管衆人的臉色是如何變化的,繼續道:“人都死了,還帶着這麽多東西下葬,不是浪費是什麽?咱段家好歹是元帥府,可是養着幾百口人的!”
段挽月在心裏冷笑一聲,暗暗地瞥了一眼段景閻,只見他的臉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黑了,皺着眉頭直盯着嚴氏看。
段挽月微微上前一步,撇着嘴不滿道:“母親怎可說這樣的話?大姐姐的确已經走了,但她的聘禮我們留着又有何用?姐姐走得這麽突然,這麽可憐……我們莫非還惦記着她的聘禮不放麽?和一個死人争東西,未免也太……”
段挽月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嚴氏狠狠地一瞪,硬是把剩下的話咽了下去,委屈地退了回去,擡眸時才發現段景閻已經渾身發着冷氣,陰森森的,叫人冷汗直流。
嚴氏也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猛地一驚,也生生地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扯了扯嘴角,笑道:“挽月說的這是什麽話?母親怎會想着占了雲歌的聘禮去?母親也不過是焦急家中用度,省一點是一點……怎的就成了和雲歌争東西呢?”
段挽月看着嚴氏眼中急急忙忙掩飾的那點不安,又瞥見了段景閻已經快要按不住火氣,眼珠子一轉,便又暗暗地啜泣了起來,沒兩下就哭了出來。
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地從段挽月的眼裏往下掉,顆顆豆大且晶瑩,愣是刺痛了段景閻的眼。
果然,段景閻也不再忍下去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冷聲道:“雲歌屍骨未寒,怎的就争起她的聘禮來了?這叫她在黃泉之下如何安心!”
段景閻的話雖沒有直接說明誰争的聘禮,但裏,指向已經十分明顯了,嚴氏果然當即就震了一下,臉色一白,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段景閻,似乎無法相信方才的話是出自段景閻之口的。
段雨辰見嚴氏吃了虧,當即就跳了出來,大聲道:“父親怎麽可以這麽說母親?母親不過是一心為着咱家好,父親這樣說母親,母親豈不寒心?”
段雨辰的話似乎有點效用,段景閻看着嚴氏的樣子也緩和了下來,但是語氣還是冷冷的,當即救定了下來:“聘禮就按挽月的意思辦,雲歌人已經去了,東西留着确實沒多大用處。”
段景閻說罷,把視線轉向了段挽月,頓了片刻後,輕聲道:“昨日夜裏見你和雲歌倒是親熱,不如明天雲歌出殡,你也跟着去吧——她黃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
“挽月自然是願意的。”
段挽月一聽,趕緊低着頭,乖巧地應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嚴氏的心中依舊不痛快,但段景閻的命令已經下了,只好照着段挽月的意思做,反而段雨辰也跟着不高興了起來,還一直在嚴氏的耳邊念叨着煩心話。
段挽月倒是挺樂呵地看着嚴氏和段雨辰那副不爽自己的樣子,叫若雪給自己找了一件素淨衣裳換上,突然道:“天珞是落了單的了,一會兒把她帶回來罷,想必她一個人在王府也是呆不下去的。”
若雪點點頭應下,等段挽月換好了衣服後,便跟在段挽月和嚴氏等人的身後出了門,去給段雲歌送葬了。
本來這樣的事是不應該叫娘家的人來做的,但是段家的勢力比王家高出太多,王家自然沒有阻止的道理,只好由着段家了,于是送葬的隊伍大了起來,甚至比前日迎親的隊伍還要大一些,惹得周圍的人圍觀。
滿街飄散的紙錢就像是一條鋪在街上的地毯,哀啭不絕的喪樂萦繞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換上了一身白衣的天珞扶着段雲歌的棺木,雙眼通紅,卻是看不到一點淚水的,一張小臉蒼白得吓人。
段挽月看了一眼天珞,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腳步也放緩了些許,漸漸地就從隊伍中央退到了隊伍之後。
在路過一條橫街時,趁着走在前面的人不注意,提起裙角就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好在送葬隊伍人多,而且又是混雜的,自然也沒有人發現段挽月已經走了,就連若雪也沒有發覺,只是自顧自地安慰着天珞。
然而天珞卻像是沒聽到似的,一直地咬着牙,低着頭往前走,絲毫不理會若雪。
畢竟段雲歌死得突然,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找合适的風水寶地,王家的人匆忙之下只好在郊區找了一個還算是不錯的山頭,便安排人把段雲歌葬在那裏了。
等到所有的事弄好了,天色也漸漸地晚了。
月色淡淡地撒在地上,給不甚濃密的草地生生覆上了一層薄紗,看上去就像是全都枯死了一般。
幾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現在山頭上,每一個人都拿着一把鐵鏟。
“大哥,小的聽說這座新墳是王家今兒才起的,聽說這人還是段家的嫡小姐,定有很多陪葬物!”
其中一個男人弓着腰,一邊哈哈地說着,一邊把視線落在段雲歌的墳上,還興奮地指給另一個較為高大的男人看。
那男人的眼裏也閃着光,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吩咐着其餘的人,分頭行事,不一會兒就掘開了段雲歌的棺木,三兩下手地就已經開了棺。
“大哥快看!”一個男人高聲叫着,異常興奮:“這女人倒是長得标致,要是還活着的話,定是一番好享受!”
高大男人立刻放下了手上的財物,趕緊跑了過來,低下頭去打量着段雲歌的模樣。
不得不說,段雲歌的确是長了一張精致的面,原本就白皙的肌膚現在因看不到血色而顯得透明一般,再加上她尚未褪下身上那套比火還紅幾分的嫁衣,豔豔紅裝更是為她的美貌加分不少。
“不愧是元帥府的嫡小姐,果真是有一副好皮囊,只是可惜了嫁給王府那個病秧子了。”高大男人看了一會,不由得開始感嘆起來,原本還是安分的手開始不安分起來了,搓了搓手就準備往段雲歌的身上伸去。
然而高大男人的手還沒有碰到段雲歌的衣服,就突然聽到了邊上的一個小弟尖叫了起來。
“鬼叫什麽!不知道爺正興起嗎?”
高大男人不耐煩地擡起頭來,正想着瞪一眼那不識時務的小弟時,不料卻對上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