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佛堂罰跪
不過是夕陽方下,佛堂卻過早地出現了昏黑,滿空星光,照耀在佛堂之前。
風聲,葉聲,蟋蟀聲,聲聲交融,卻能給人一種心的寧靜。
三尊大佛像直立在佛堂中央,擔露胸膛,雙膝盤坐,雙手合十,面泛笑容,兩側還有好幾尊金剛羅漢,全身披挂金甲,威風凜凜,目光直盯着佛堂之下蒲團上跪着的人,一如監督着段挽月罰跪的崔嬷嬷一般嚴厲。
段挽月直直地跪在蒲團之上,木魚懶懶地正端在蒲團前方,木魚的旁邊還有一小張桌子,上面擺滿了寫滿了經文的白紙,筆墨和石硯靜靜地躺着,不得不說,整整一天的跪姿和抄寫經文,讓段挽月的心趨向了平靜。
兩旁長長的走廊上擺滿了蠟燭,映亮了段挽月的臉,靜靜地燃燒着她的憂愁、苦惱、憤怒與不甘,最終只剩下了一片平淡和安靜,還有來自身體上的疲憊。
段挽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本想着活動活動酸軟的胳膊,不料稍稍一動,跪得已經麻木了的膝蓋骨就再也承受不了了,一陣酥麻的感覺直往身上的其它地方奔去,讓段挽月一個不穩,整個人跌坐在了蒲團之外的地面上。
段挽月咬了咬牙,用手扶着桌子,本想着站起來,卻發現雙腿又酸又痛,根本就直不起來。
“崔嬷嬷……”
段挽月一屁股坐回到地上,低聲喊道,虛弱無力的聲音在佛堂裏回蕩了兩圈,卻就是沒有人回答。
段挽月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這才發覺崔嬷嬷今天還沒把飯送過來,于是用手捶了捶雙腿,又掐了幾個穴位以後,這才勉強站了起來,扶着燭架,順着長廊,一路往大門的方向走。
“崔嬷嬷?”
段挽月扶着大門,又喊了一聲,還用力地拍了拍門,可門外依舊一片寂靜。
佛堂位于策王府最東邊的一塊空曠地上,因為偏僻幽靜,平日裏也很少有人往這邊來,而段挽月被賢妃關進來以後,見過的也只有督促她抄經文、罰跪,以及送飯菜過來的崔嬷嬷了。
可是崔嬷嬷今天卻一整天都不在,就連早飯也沒有送過來,而現在,顯然已經晚上了。
段挽月又用力地拍了好幾下門,然而門外還是沒有人回應,段挽月無奈,只好把拍門改成了推門,卻發現怎麽也推不動,就像是被人栓上了似的。
“混蛋!”
段挽月眼眸一沉,立刻就罵了一句,暗暗握拳——敢情賢妃不是為了罰自己,而是為了讓自己死的吧?
段挽月牙關緊咬,雙腿也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但段挽月還是扶着牆壁圍着佛堂走了一圈,然而佛堂的三個大門都已經被人在外頭給栓上了,根本就打不開。
段挽月擡起頭,雖然發現了牆上兩米左右的地方有窗戶,而且還是打開的——換作以前,從窗戶逃出去是根本就難不倒段挽月的,可是如今段挽月已經跪了兩天,又餓了一整天,早已是有心無力了。
“啧……就這麽想我死麽……”
段挽月冷笑着搖了搖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扶着牆壁緩緩往回走,卻沒有留意到腳下有一級小臺階,猛地一踢再一摔,段挽月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還把其中一個燭架推倒在地。
“嘶——”
段挽月倒吸一口冷氣,疼得幾乎都要掉眼淚了,只能曲着腿躺在地上。
段挽月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再擡眸時,只見燭架也倒在了一邊,十幾盞蠟燭散落一地,飛得最遠的一盞竟是到了一邊的蒲團上,縷縷灰煙緩緩扭擰着升起,迅速散開在偌大的佛堂內,不再見蹤影了。
“對了……要是起火的話,她們就會過來了……”
段挽月的眼睛亮了一下,也不管燒得正旺的蒲團已經引燃了另一個蒲團,咬着牙站了起來,半走半撲着到了另一個燭架邊上,取下幾盞蠟燭,便往其它的蒲團上扔去,很快地,一股又一股比夜色還黑的濃煙便夾雜着若隐若現的點點星火,沖向佛堂的其它角落。
“咳咳……”
喉間灼燒般的痛感讓段挽月忍不住咳了幾聲,但她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一手捂着口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手拿着蠟燭,用力一拋,蠟燭便從她手中飛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橙黃色光芒,優雅地落在牆邊的落地簾子上,一道道耀眼紅光從簾子底下驕傲起舞。
佛堂很快就被蔓延開來的火苗照得通亮,到處都是火苗肆意跳動的身影,燃燒的噼啪聲充斥在耳旁,段挽月捂住口鼻,用力地咳了幾聲,眼睛直盯着緊閉着的大門,卻遲遲不見有人打開。
段挽月因為缺氧,眼前黑了一下,身子也晃了晃,跌坐在地上,不過還是硬撐着眼睛,搖了搖頭,不讓自己昏迷過去。
“該死……”
段挽月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她只感覺最後一點兒力氣也快要被耗光了,陣陣疲憊感襲來,突然之間有了一種想要放棄的沖動,眼皮也越來越重。
直到段挽月的眼睛閉上時,也沒有看到佛堂的大門被人打開,但在一片刺眼的火光中中,看到了一道似曾相識的黑色身影。
“不會是死了吧?”
黑衣人見段挽月倒在了地上,而她身側正有不少火苗正在肆虐,黑衣人嘟囔了一句,眉頭一皺,快步沖了過去。
“喂,醒醒!”
黑衣人蹲在地上,抱起段挽月,用力地搖了幾下,又拍了拍她的臉,然而段挽月卻毫無反應。
黑衣人的眉頭擰緊了幾分,又用力地晃了幾下段挽月,然而段挽月的眼一直緊閉着,手也沒有動一下。
黑衣人盤着腿坐在了地上,看着一臉蒼白的段挽月,又摸了摸她冷冰冰的雙手,猶豫了一陣,伸出手用力地捏着她的兩頰,緩緩俯身下去,扯下面罩,對上了她的雙唇。
黑衣人本意是給段挽月做人工呼吸,好讓她脫離危險,然而到了離開她的雙唇時,他猶豫了。
砰——
擁有幾個世紀年齡的木門猛地敞開了,黑衣人愣了一下,迅速離開了段挽月的雙唇,把面罩拉上,眼中迸出陣陣寒意,透過火光朝着來者射去。
或許是待得太久了,黑衣人也感覺到了一絲不适,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右手早已放在藏在腰間的匕首處。
那人穿過已彌漫在整個內室中的濃煙朝段挽月快步走來,每走近一步,黑衣人的眉頭擰緊一分。
“你是……”
若岚看到了被火苗包圍着的黑衣人,也看到了躺在他懷裏的段挽月,眼睛瞪大了幾分,似乎有些驚訝,然而定睛一看後,秀眉緊蹙,冷聲道:“不……你不是他……你是誰?”
“他?”
黑衣人眯了眯眼,低聲應了一句。
随着若岚漸漸脫離煙霧的籠罩,黑衣人這才看到來者,而他似乎是認得若岚的,見她踹開了佛堂大門來救段挽月,眉頭立刻就松開了,沉聲回道:“無可奉告。”
“滾開!”
若岚臉色一沉,利劍應聲出鞘,氣勢洶洶地朝着黑衣人襲去。
黑衣人顧不上段挽月了,連忙翻身躍起,拔劍擋掉迎面而來的利劍,撲向佛堂的另一個角落,本想着趁早脫身的好,不料若岚不肯罷休,轉身翻腕就又朝他飛身而去。
黑衣人只覺寒光冷刃都在耳畔擦過,他的腳還未移動,心中已是猛然一驚——他只知段挽月是有人護着的,卻不曾想護她的人竟有這般身手。
“是不是你放的火?”
隔空傳來一聲怒喝,伴随着擦着黑衣人手畔而過的劍鋒,他的動作突然遲緩了些許,被迫落地,後退了一步。
“她若有事,你休想活着出去——”
若岚又是一聲怒喝,怒火中燒的眸中射出道道銳利的寒光,像針一樣紮在他的身上。
黑衣人眼眸微微一縮,在片刻分神之際,若岚已平地而起,毫不客氣地一劍斬來,黑衣人側身躲閃,卻還是沒來得及,左臂被劃出了一道血口子,鮮血滴答答地淌下。
“與其與我糾纏不清,倒不如顧及你家主子的安危。”
黑衣人咬了咬牙,黑如墨染的眸子沉沉地看着若岚,低聲開口道:“火是她自己放的,否則只怕她會餓死于此。”
“你看着的?”
若岚心思倒也算玲珑,僅是片言只語便有了猜測,把利劍放在了身後,冷聲道:“你還知道什麽?”
黑衣人一瞬間沉默了,眼神一轉,趁着還與若岚保持一定的距離,向着敞開的窗戶飛身而去。
“你休想走!”
若岚一咬牙,把手中的利劍當成飛镖一般,直直地向着窗戶的方向扔去,攔下了黑衣人後,同樣飛身而上,緊握成拳的手也順勢揮了過去。
“沒了劍,你還能做什麽?”
黑衣人忽地一笑,右手一伸,便穩穩地接住了若岚的這一拳,再轉身一個飛踢,若岚便往牆上撞了過去,悶哼一聲後擡起頭,瞪向黑衣人的目光裏的憤怒更深了。
“當心賢妃。”
黑衣人冷冷地開口,目光瞥向了佛堂的大門之外,只見來救火的下人越來越多了,也趁着若岚還沒緩過氣之時,從另一扇窗戶中逃了出去。
若岚不甘地瞪了一眼黑衣人離開的方向,咬了咬牙,把劍收回鞘中後,沖到段挽月身邊,一把抱起她,往佛堂的大門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