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睚眦必報
正如包公公所答應的那般,段挽月睜開眼以後,便看到了直立在床邊的若雪。
“你沒事吧?”
段挽月跳下床,拉起若雪的手,圍着她轉了兩圈,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而并沒有看到她有不妥之處,似乎這幾天過得還不錯。
“小姐大可放心,他們雖把奴婢關起來,但并沒有虧待奴婢。”
若雪搖了搖頭,輕輕地抱住段挽月,淺淺一笑,眼裏的興奮一覽無遺。
“我讓若岚去過,但并沒有把你救出來……如今看到你安然無恙,我也放心了。”
段挽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松了手,讓若雪替自己梳洗,同時也打聽到包公公已經在讓人把段挽月的東西搬回去知語軒了,只道包公公确實是個守信之人。
梳洗完畢後,段挽月本想着到院子裏去督促一下白昕顏和崔嬷嬷,不料一打開房門,便看到了白昕顏在房門前的臺階下跪着,臉上的妝被眼淚刷得花了一片,透露出蒼白的臉色。
“妹妹不在院子裏跪着給王爺祈福,到我這頭來跪着做什麽?”
段挽月看着單獨跪在房門前的白昕顏,奇怪地“咦”了一聲,遞了個眼神給若雪,得到的卻是若雪茫然地搖頭,不由得納悶道。
“妹妹求姐姐救救缃素……”
白昕顏的眼淚嘩地一下往下掉,新的淚痕覆上了昨夜未幹的淚痕,一抽一抽地哭着,直叫人心疼。
“缃素?”
段挽月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心中有了一絲了然,但還是一臉茫然地問道:“可是妹妹身邊那丫頭?”
“正是。”
白昕顏含着淚重重地點了點頭,哽咽着道:“昨日缃素口出污言,姐姐不罰了她二十板子麽?不曾想她一氣之下想着咬舌自盡,如今滿口鮮血暈倒在地……缃素是陪了妹妹好幾年的丫頭,妹妹求姐姐原諒她不懂規矩,救救她吧!”
白昕顏哭着,話音一落,立刻給段挽月磕個一個頭,咚地一聲,把段挽月吓得顫了一下。
等白昕顏再擡起頭時,段挽月分明看到了她的額頭上多了一塊帶着點點沙塵的紅印,不難看出這一叩是用了力的,可想而知她是真心求着段挽月去救缃素的。
“咬舌自盡……”
段挽月眯了眯眼,呢喃了一遍,糾正道:“妹妹大可放心,只是咬個舌頭罷了,并不會要了缃素的命。”
段挽月說着,把白昕顏扶了起來。
許是跪得太久,白昕顏又是金枝玉葉,膝蓋骨哪經得起這番折磨,雖然有段挽月扶着,但白昕顏在起身的那一瞬間,雙腿還是軟得發疼,一個不穩就往地上栽,卻道:“姐姐先去看看缃素罷!妹妹遲些到。”
段挽月順從地點了點頭,遞了個眼神給若雪,讓她扶着白昕顏随後到,她則鑽進了藥房裏,不多時便拎着一個箱子出了來,飄飄然地走了。
惜煙閣的寝室裏,缃素的臉色并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嘴角還殘留着點點血跡,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瞳仁裏寫滿了悲憤與怨恨。
若岚站在缃素床邊上,待段挽月到了以後,給她讓了一塊地出來,又過了片刻,見若雪扶着白昕顏也緩緩來到,于是道:“缃素昨日口出污言,被小姐罰了二十大板,許是覺得委屈至極不肯低頭,板子還沒挨完,奴婢看着她滿口鮮血覺得不對勁,讓他們趕緊住手,這才發覺她打算咬舌自盡。”
段挽月點了點頭,在缃素床邊坐下,缃素聽了以後卻是一個勁地搖頭,眼裏閃着點點淚花,無奈段挽月正捏着她的嘴看着傷勢,缃素的搖頭并沒有引起白昕顏的注意,而且白昕顏也不懂。
“缃素并無大礙,只是舌頭沒了一半,怕是日後再也說不了話了。”
只是簡單地看了幾眼,段挽月就松開了手,起了身,淡淡道。
缃素的眼裏擒着淚水,拼命地搖着頭,張了嘴想說話,卻正如段挽月說的那般,再也說不出話了,只能發出“啊”、“唔”之類的怪叫聲。
“你為何要這麽笨!”
白昕顏的淚水再次決堤,拼命地往下湧,撲到缃素身上嚎啕大哭着。
缃素的淚水也流了下來,把滿是怨恨的目光投向了若岚和段挽月。
此時也只有缃素最清楚,若岚是如何瞞過了那兩個小太監的眼,塞了一顆藥丸進自己嘴裏,逼着自己咽下,再制造了自己咬舌自盡的假象——而這一切,定與段挽月脫不了幹系!
然而缃素已經成了啞巴,這一切她都沒有辦法告訴白昕顏,而且她是婢子,是個不識字,更不會寫字的婢子——真相也只能就這樣被扭曲、埋沒了。
缃素越想越憋屈,也愈加怨恨段挽月,惱怒之下推開了白昕顏,怪叫着向着段挽月撲過去,又長又尖的指甲直直地伸向段挽月的眼,似乎想要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一般。
段挽月站在原地冷笑着,未等缃素撲到她跟前,若岚已擡起了腳,狠狠一踹,缃素竟飛出了三步之遠,重重地撞在了床沿邊上,瞬間暈死過去。
“缃素是一時接受不了才冒犯了姐姐,還請姐姐寬宏大量,饒了她這一次罷!”
白昕顏早就被缃素的舉動吓得怔住了,直到看到缃素暈了過去以後,才反應過來,趁着段挽月還沒開口再次處置缃素時,趕緊為她求情。
“缃素的心情我自然理解,這一次我也不追究,只求妹妹照顧好她,莫要再出差錯。”
段挽月唇角一勾,故作賢淑道,見白昕顏重重地點頭應下後,這才帶着若岚和若雪離開。
對于缃素變成了啞巴一事,段挽月心裏是有數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若岚竟是如此完美地掩人耳目,讓段挽月不禁對她贊賞了幾分。
“小姐,王爺……可還好?”
快到竹松軒時,一直低頭不語的若岚悶悶地哼了一句,眼裏有些擔憂。
“還沒死。”
段挽月輕啓朱唇,緩緩吐出一句話來,也不怕被人在背後議論似的,直接就把龍允晨的狀态道了出來,同時也隐隐約約想起了昨日離開時,他似乎說過要讓她生不如死的話,不由得輕輕笑了笑,三分興趣,七分鄙夷。
“在外頭等着,誰也不許進來。”
到了龍允晨寝室門前,包公公微微屈身行了一禮,段挽月點了點頭,淡淡地扔下一句話,拎着箱子就閃進了進去。
偌大的寝室裏,龍允晨還真如段挽月吩咐的那般,像打坐似的一本正經地背對着大門坐着。
段挽月見龍允晨一直保持着昨日她離開時的姿勢坐着,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王爺的耐力不錯。”
“怎麽才來?”
龍允晨睜開了眼,側首瞥了一眼段挽月,淡淡地回了一句,卻不難讓人聽出其中的不滿。
“應王爺心愛的側妃之邀,去看了看她那要咬舌自盡的婢子。”
段挽月依舊在笑着,拉了兩把椅子到床塌邊上,一把她坐,另一把放着箱子。
“在你眼裏,婢子比本王重要?”
龍允晨的眉頭一皺,立刻憋了一句話出來,甚至轉過身來直直地瞪着段挽月。
許是昨晚的沖突讓兩人的原形都露了個徹底,龍允晨也覺得沒必要再在段挽月面前裝君子了,于是全然沒有了她初見時的文弱書生樣,如今呈現在她眼前的,是十足的王爺架子,甚至比龍允暮還要嚴肅幾分。
“醫者仁心,自然是要關愛弱勢群體了。”
段挽月的臉上挂着虛僞的笑,絲毫不買龍允晨的賬,自顧自地開了箱子,取出一整大小各異的銀針來,故意放到龍允晨面前。
龍允晨被段挽月堵了一句已是憋了一口悶氣,再一看那排得整整齊齊的銀針,整個人怔了一下,莫名地冒了冷汗,頓了片刻才不安地問道:“王妃這是要做什麽?”
“治病。”
段挽月冷冷地吐了兩個字出來,低着頭在箱子裏又扒出了棉布、棉花球,甚至是與銀針一般同樣泛着銀白色光芒的小刀來,一一在龍允晨面前攤開,吓得龍允晨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怎麽,王爺怕了?”
段挽月擡起頭時,見龍允晨正一臉複雜地看着那些工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得意地道:“昨天我好像聽見了什麽來着——昨日沒害死你,往後我就沒好日子過了是吧?”
段挽月故意頓了頓,撚起一把小刀把玩些,故意在龍允晨眼前比劃了一陣,見他的臉色又是微妙地一變後,才冷哼道:“我是很貪生怕死的,所以……我只能今天來弄死你了——而且,誰讓我有個記仇的壞習慣呢?”
段挽月說罷,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手腕翻,小刀往龍允晨的脖子上伸去。
小刀被抵在龍允晨脖子的動脈上,冰涼的觸感讓他十分不自在,他低眸瞄了瞄那把小刀,只感覺比昨天的短劍要鋒利,于是眉頭擰得更緊了,沉聲道:“王妃是要反悔不成?”
“你說呢?”
段挽月哼哼道,眼睛上下地把龍允晨掃了一遍後,幽幽地冒了一句出來:“那麽——現在是你自覺點兒來脫呢,還是勞煩我動動手,給你扒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