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無妄之災
來者雲鬓斜簪，眉黛春山，花顏旖旎，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
靈長歡也不由地為之驚豔。那人笑起來時千嬌百媚，走到靈長歡跟前，一陣幽香沁心，用手指輕輕化過她的臉頰:"妹妹，你可真稀奇，竟來我們花樓聽曲子？要不要也順便讓我為你舞一場？"
花姨立即湊上前，彎腰道:"我們的明月姑娘可是洛陽城最善舞的，平常貴公子們請她還請不動呢，這位千金真有眼福!" 靈長歡很自覺地又遞去一錠金子，花姨樂不可支，轉身後自個兒嘀咕:"沒料到明月在花樓的最後一舞，竟是跳給一位美人看! 這世間真乃無奇不有，不過呢，天下妙事，錢財最好!"
為明月伴曲的是雪兒，在看到靈長歡時甚為驚訝。她識人無數，卻從未見過女客，且是如此清美純澄的女子，來此做什麽？
但這不影響她的專注入神，出于習慣，雪兒總喜歡在彈奏豔曲時，先來一首高潔之音，當下即是"陽春白雪"。
萬物知春，和風淡蕩，凜然清潔，雪竹琳琅。
靈長歡聽得心曠神怡，憐惜地看向雪兒。
異象在今夜子時必會發生，将遭受無妄之災的人裏，會不會也有這位姑娘……？如果羅剎明與此事有關，就是違背人間法則之舉，自己或許能借機以法矯正，救助這些人……？
靈長歡左思右想，難免心緒絮亂。她能看透已發生的因果，但無法清晰預見還未結成的"果"，正思索之際，琴音戛然。
玎玲，玎玲，一位金紗女子蒙面而現。
琴聲又起，婉麗纏綿。
明月蓮步輕搖，雲手曼妙，柳腰款擺，漸漸地越舞越近，似乎有意撩撥，将輕薄的衣裙從腳跟往上掀，露出白潤香豔的長腿，随後繼續近身，直到靠在靈長歡的懷裏，在她耳畔嬌吟，隔着面紗往她臉頰觸吻……
靈長歡驚得站起來，小鹿般地貼在牆邊，擡起一雙秋水明眸。明月喜眉笑目，像似瞄準了獵物，露出志在必得的，充滿挑逗的笑意。
那一瞬，門被哐當推開。
闖入一位衣着華麗的男子，瞧見當下場景，愣怔片刻後，笑得前仰後合，指着靈長歡道:"我做夢都不曾想到，你？你竟然會在這裏! 我聽花姨說明月正為貴客跳舞，好奇來瞧瞧，萬萬沒想到會是你!"
羅剎明興高采烈地挨過來:"前幾日是相陵來花樓，今天是你，真是太有趣了!"
"相陵？" 靈長歡訝道，目光驀然迷茫。
"對啊，相陵! 他與我争雪兒姑娘，陪他過夜，不知他享用得是否稱心？我就說嘛，男子性本好色，何必總裝得道貌岸然!"
靈長歡的心跳漏了兩拍。遠處，雪兒叱道:"明公子莫要胡說! 相陵公子是位好人，他沒做什麽!"
羅剎明捧腹大笑:"我可不信，孤男寡女夜間共處一室，佳人在懷，少年風流，不做那些事怎麽對得起良辰美景？"
"明公子，你瞎說什麽啊？我的雪兒冰清玉潔，蕙質蘭心，俗人可攀不上她!" 明月擡手撫摸羅剎明的手臂，嬌聲說道，"那位小公子是何來歷？長什麽模樣？有你俊嗎？"
這些話刺入耳裏，靈長歡的心越來越痛，捂住心口，眼眶酸楚。
羅剎明左手挽住明月，右手趁機摟向靈長歡，眯起桃花眼，揚眉道:"我只是沒想到，你看似一本正經，也暗戳戳喜歡這些事兒？要不要今晚我教教你？" 右手不老實地摸向她的腰際。
靈長歡回神，推開羅剎明，雙眼蒙着水霧，瞠目怒道:"清晨有猩紅之光，是不是與你有關？! 就在今晚，此地!" 她用了他們地界人聽得懂的描述。
羅剎明一怔，回道:"我白日睡覺，夜間游逛，未看見那什麽光，你确定？"
靈長歡更是心悸，如果這事與羅剎明毫無關系，就是說，她什麽都做不了……
倏然，外面一陣驚亂。
靈長歡與羅剎明齊步往外，行至廳堂時，就見許多人蜷着身子在地面打滾，痛苦哀嚎，有幾位已經七竅流血，奄奄一息。
靈長歡探向幾位，與羅剎明對望一眼，低聲道:"他們中毒了!" 随之急忙查看四周，拾起翻落在地的茶盅，已能确定，水裏有毒!
是誰投了毒？會不會就是她在街邊望見的黑影？為什麽？!
在廂房裏的明月喝了兩口茶，也慢悠悠地出來看熱鬧，見到這般景象時，渾身震顫。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了？" 她步伐淩亂地轉着圈，驚惶呼喊正在痛苦掙紮的姐妹們，"沫兒! 小音! 小黃雀! 芊芊! 這裏發生了什麽？!"
忽地，明月捂住肚子，身子蜷曲，額頭冒出黃豆般的汗珠，忍不住呻.吟起來，痛苦使得她的花容月貌越來越猙獰，她跌倒在地，揪着自己的衣裙，也與滾在邊上的那些人一般哀嚎着，鮮血從唇邊流落。
"姐姐!" 晚來一步的雪兒撲向她，淚如泉湧，"姐姐你怎麽了! 救命啊，救命啊!"
"是她，" 明月顫抖地擡手，指向靈長歡，"她……"
雪兒騰起身，揪住靈長歡的衣襟:"你究竟做了什麽？為什麽要害我們! 放過我姐姐! 放過所有人!"
靈長歡淚眼婆娑，無語搖頭。
花姨尖着嗓子吼道:"此人今日莫名來此就發生了這種事，必定與她有關! 殺人了! 殺人了!"
盛怒之下，雪兒扇了靈長歡一巴掌，在她脂玉般的臉龐留下紅印，随即又捏緊拳頭往她身上砸落，未受毒的人也都圍上來，威脅她不拿出解藥就當場要了她的命。
遽然，外面紅光沖天而起，很快火勢熾騰，灰煙侵入樓內。
"着火了! 着火了!"
"救命啊!"
那些還能走動的人顧不了同伴，慌不疊地争相逃離。
雪兒大叫一聲，急忙回去攙扶明月:"姐姐，我們先出去! 會有辦法的，我在呢，姐姐……" 雪兒淚眼模糊，抱不動明月，只好蹲下身想背起她，明月因為中毒還在痛苦掙紮，撲通，連着雪兒一同摔倒在地。
雪兒跪地爬來，揪住正要擡腳離開的羅剎明:"明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姐姐! 求求您!"
"這事與我們無關，無奈幫不了! 明月的時辰到了，誰也幫不了，雪兒，你自己逃命去吧!" 羅剎明拉住靈長歡，"長歡，我們走!"
聽到這個名字，雪兒惡狠狠地盯住她:"長歡？原來你就是相陵公子心心念着的那個人，我記住你了! 我和姐姐死後，我們做鬼也饒不了你! 今日所有這些即将死去的人都饒不了你!"
羅剎明見靈長歡在原地凝滞，急道:"你不走，我先走了!"
烈火越燒越旺，直蹿往花樓的屋檐，濃煙四起。
哐咚，哐咚 --
棟梁斷裂，碎木一根根地砸了下來。
"雪兒，走，快走....." 明月用最後的力氣吐出這幾字。
雪兒緊緊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去擋那些摔落之物，不停地念着:"姐姐，我在呢，我們一起，姐姐別怕，雪兒永遠陪着你……"
靈長歡悲憫地望向她們，淚水傾落。
人之極悲，莫過于至親愛人間的生離死別，人之大善，也正是所有的情真意切。
她走向火中，凝神屏息，伸展雙手，指尖散出柔光。
瞬時，火勢趨弱，直到奇跡般地消散。并且，那些躺在地面的中毒者都死而複生，因濃煙而紛紛咳嗽，瞧見當下的景象，掙紮着爬起來，亂哄哄地蜂擁而逃。
靈長歡也被熏得閉起眼睛。
她的身體正在傾倒，失去意識的剎那，聽見有人在耳畔喚道。
"長歡，長歡，你為什麽這麽做!"
--------------------
* 标題"無妄之災"有雙關之意。
* 放毒和火燒的原由猜得到嗎？且看下章，是位意料之外的人，在卷二中曾出現過。
* 陽春與白雪皆是古琴曲，據說是春秋時期的師曠所作，合稱為“陽春白雪”
陽春「萬物知春，和風淡蕩」，白雪「凜然清潔，雪竹琳琅之音」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