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改過自新

就在靈長歡倒下那一瞬，有人托住了她的腰，原地一旋，将她抱入懷裏。

來人疾速向她輸送靈力，壓低的聲音掩不住嗔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靈長歡勉強睜開眼:"無絕？" 她在他懷裏側身，透過濃煙望向內堂，看見雪兒和明月還被壓在斷木之下，動彈不得。靈長歡擡手指向那裏:"快去救她們。"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上邪無絕抱緊她，正要離開。

靈長歡乏力回道:"不行，不可放棄，否則意義何在……"

此時，灰煙彌漫了半個南市，月淡星稀的夜空也更為迷蒙。街邊已圍近不少人，大半都提着水桶前來救急，官府的侍衛也正在趕來。上邪無絕拗不過靈長歡，為避免再次惹事生非，恰巧九泉苗苗也已趕到，就将人托付給她:"苗苗，你趕緊帶長歡回府，我随後即到。"

苗苗扶住靈長歡，嗚咽難止:"你擔心我沖動插手人界的事，可你，不顧自己，傷得那麽重……!" 苗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在轉角無人處，無奈施了個速移法決，邁入陳府就高聲疾呼，"相陵，相陵，你還不滾出來! 長歡受傷了! 救命哪!"

花樓裏的明月也在喊救命。她體內的毒已消盡，并且身體被雪兒護住，可雪兒遭斷木砸傷已失去知覺，明月也被壓得将近窒息，何況四周煙霧籠罩。

"雪兒……" 她大口喘氣，邊喘邊咳，疲軟無力，騰出雙手去推壓在雪兒身上的木頭，橫豎有好多條。滾燙的斷木還冒着青煙，明月蔥白的手指被灼燒，鑽心之痛襲來，她更加心疼雪兒，極不甘地哭求，"救命，誰來救救我們，救救雪兒，雪兒……" 呢喃時，喉嚨裏的血腥竄往鼻腔，她嘔了一口鮮血，眼睛被熏得刺痛，淚水奪眶而出，可她咬緊牙關，繼續使勁。

卻在一瞬間，忽覺身體輕盈，明月眯眼驚望，看見一位玄衣男子，單手就挪開了所有的重物。

能移動後，明月急忙爬起抱住雪兒:"好妹妹，醒醒……" 顫手觸往她的鼻翼，似乎感覺不到雪兒的呼吸了，她慌忙将頭移至雪兒的胸前，聆聽心跳時，徹底愣住。

稍許，明月幾近失去理智，跪向上邪無絕，剛才幸得這位俠士出手相救，必定是位奇人! 明月嘶聲恸哭:"求您救救雪兒!" 她含淚磕頭，腦袋敲得咚咚的響，"恩人，求您了，明月感激不盡，做牛做馬，三生三世必報您的大恩大德!"

上邪無絕探過雪兒的心脈，只餘不及一線生息，凡人必定救不了她。可是，如果這位姑娘死了，長歡會不會傷心？猶豫之下，他為雪兒輸入少許靈力，如此不算觸及規則，此後，就看這姑娘自身的造化了。

明月見玄衣男子做了什麽，趕緊去聽雪兒的心跳，似乎，似乎真的有所回轉。她看見上邪無絕正在離去，喊道:"恩人，請留下您的名字，好讓我日後報答您!"

"救你們的不是我。日後，你們姐妹從良，多行善事即可。"

上邪無絕迫不及待地離開，不宜在此久留招人耳目，街邊的人已陸續進來搜尋幸存者。更重要的是，他心念靈長歡。

疾速回府後，他不顧禮儀直接推開靈長歡的寝房，看見上邪相陵跪在床前，握着靈長歡的手，為她源源不斷地輸入靈力。

還有羅剎明在旁焦急踱步，苗苗指着他的鼻子罵道:"你不講義氣，為什麽不阻止長歡？"

羅剎明搖頭嘆氣:"我先行了一步，怎麽知道她會不顧死活!"

苗苗打了他兩拳:"你不該丢下她!"

羅剎明怒道:"我們都知道人間法則不可幹涉，她敢那麽做，後果自行承擔!" 在上邪無絕入屋之際，羅剎明趁機摔門而去。

"什麽時候了，還吵吵鬧鬧的，長歡需要靜養。" 上邪無絕蹙眉走到床前，見靈長歡已暫時陷入沉眠，看似沒有生命危險。但她違背法則救了二三十條性命，至少得用兩三周時間才能修複元神。

無絕垂眼看相陵，挪開他的手，自己坐到床邊握住靈長歡的手:"你們都出去吧，我來陪她。"

相陵偏不動:"我要陪着長歡，我再也不離開她了。"

無絕冷眼道:"相陵，我勸你，莫要有非分之想。"

相陵很不甘:"我們讓她自己選。"

無絕壓低聲:"這種時候，你還較勁？果真是不分輕重，沒出息。"

苗苗眼看情形不對頭，過來拉起上邪相陵:"我們先出去，長歡會好起來的，你也累了，先去歇會兒。"

上邪相陵随苗苗走到花園裏，傻愣愣地如一具行屍走肉，冷夜沉沉，沒有旁人時，他才噙着眼淚道:"都怪我醉酒消愁，昏沉得一塌糊塗，沒能陪在她身邊，我确實，太沒用了……"

苗苗喟然:"也怪我今天和阿雲出去玩，長歡同我說了天有異象，只是沒料到…… 相陵，我們要不要去打探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我會讓那幕後主使付出代價的!" 上邪相陵攥拳怒目。

苗苗勸道:"你冷靜些，那壞人死後自然會堕入獄界，我們就別再鬧出其他亂子了。"

這事，當真相水落石出時，竟與明月有關。

那位看上明月，要将其納為妾室的，實乃大司空家的二公子。可這公子已經明婚正娶了太傅家的卓千金。夫君要納一位由娼從良的，怎叫一個不堪! 卓千金實在忍不下這口氣，指示人在花樓的蓄水池投毒，随後趁亂縱火，想将那些娼妓統統清除了，并讓風月之地飛灰湮滅。她又假借兩位因丈夫流連花樓而曾出口不遜，揚言要火燒污垢的婦人，讓她們做了替罪羊，借刀殺人終結此事。

得知明月幸存時，卓千金十分氣惱，有幸是她家夫君徹底斷了那個念頭，見到明月就像瘟疫般躲藏。

差不多那時間，劉秀頒布了釋放奴婢的诏令。

不少思鄉心切的可憐人，得以重返家園。這個诏令間接為娼妓提供了一些自由，花樓被毀，掌事的花姨為這亂子擔驚受怕，自己也險些丢了性命，所以借機讓姐妹們自行散去。她們之中，大部分不敢回鄉，從良之路并不好走，所以有些人去到異地，改名換姓從頭開始，有些就繼續留在洛陽城，想辦法獨立更生。

明月在洛陽城的西郊買了一所落腳處，近來，夜以繼日地照顧妹妹，老天保佑，她的雪兒總算撿回了命! 目前她還不愁錢，作為花魁自然積攢了許多銀兩，她愁的是雪兒何時能康複。

買菜做飯，買藥煎藥，清理傷口，在明月的精心照料下，雪兒逐漸恢複精神。

"來，妹妹乖，張嘴，姐姐喂你。" 明月端着藥碗坐在床邊，舀了一勺，輕吹幾口，遞到雪兒唇邊。看雪兒苦得眉眼鼻子都皺在一起，明月笑道，"你呀，吃得起百般苦，卻受不了這小小的藥味兒，所謂良藥苦口。來，現在吃個甜的。" 又将一顆蜜餞送入雪兒的嘴裏。

雪兒朝姐姐扭捏道:"我最不喜歡吃藥了。" 她含着蜜餞，眉眼舒展，雖然面色蒼白，卻更顯獨特的清秀之美，不染塵煙。

而明月，如今的打扮變了，穿得精美卻不輕薄，淡妝的容顏，風情不減，但難掩眉目間的疲倦，不笑時，唇角略微垂落。

雪兒看着她不免心疼，咽下蜜餞，遲疑片刻，說道:"姐姐，這段時間讓你為我操心了，對不起，家裏的錢夠用嗎？"

"自家人還用得着客氣嗎？別胡思亂想了，有姐姐在，你怕什麽，只要姐姐我笑一笑，舞一舞，金銀財寶就會如雨而落! 等姐姐尋到一戶富貴人家，我們就能在皇都紮根了。你呀，別傷神，當前養好身子最重要。" 明月騰出一只手理了理雪兒的散發。她說得自信，心裏卻彷徨，自從花樓事件，富貴人家的子弟都像避瘟疫那般躲開她。

雪兒握住她的手，說出這幾日萦繞在心頭的話:"姐姐，我們要不離開洛陽城？找個地方重頭再來，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去哪裏？去到哪裏都一樣。只是，我從不認輸，我就是要最好的!"

雪兒太了解明月不服輸的性子，不再規勸，問道:"那姐姐有沒有想過，在紮根之前，我們能做些什麽呢？"

"恩人公子說了，日後，希望我們從良多行善事，所以呢，我們可在城西開家小酒肆，備些酒啊菜肴的，招待雲游客。" 明月秀唇飛揚，眼波掠過溫柔。

"那位恩人，你可知道他是誰？"

"你姐姐是什麽人？這世間幾乎沒有難得倒我的事!" 明月拿出一枚佩玉，洋洋得意地道:"這是恩人落下之物，我已經打聽到了，他叫陳無絕，在南宮幫伏尚書修定舊典。無絕公子就住在不遠處的陳府，等你好些後，我們一同去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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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輸送靈力感覺像武俠的輸送功力，真氣之類，哈哈

* 卓千金和司空家二公子皆虛幻人物。

* 卓千金對應卷二的釋靈錦衣妹……沒想到吧，不過她已快還清惡業……

* 此文裏明月和雪兒的對話，有一小段，與34章[姐妹情深]裏的相似，說明，姐妹倆的性情在前世今生有些相似。

* 奴婢制，之前有過備注: 西漢末期的奴婢現象很嚴重，王莽改制時欲禁止土地和奴婢買賣，但沒成功且社會愈加混亂。劉秀稱帝後，頒布了一系列關于釋放奴婢的诏令……

* 劉秀即位後，承襲前漢，以大司馬、大司徒、大司空為三公。後改大司馬為太尉，并改稱大司，大司空為司徒，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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