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封銘抵達N市，找到顧眠的時候，顧眠正坐在石椅上吃蘋果。
顧眠的蘋果也不知道是哪裏買的，又紅又大，啃起來能擋住半張臉，他就在一旁，看着顧眠把那一大個蘋果啃成了小小的蘋果核，之後又從包裏掏出了兩個黑布林。
封銘：“... ...”
顧眠吃完午飯就坐車去了一家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并在酒店的房間裏做了一下午的練習題。
一路跟着的封銘必須保持一定距離才能保證自己不被顧眠發現，所以确定顧眠會在房間裏待上一段時間之後，他就走開了。
之後顧眠離開酒店，又去了中午他找到她的地方，在那裏等到了一個女人，并一路尾随，還和女人同坐一桌，點了一份她根本不能吃的炒粉。
封銘感到疑惑，又不确定女人會不會和什麽地下組織有關系，就拍了張女人的照片，發給了雷以澤。
雷以澤在管理局有路子，很快就調查到了女人的身份。
女人是一個不算普通的普通人，家境很好，被父母捧在手心，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還從小就在學費極高的貴族學校上學，可以說是千嬌萬寵的小公主。但是在女人初中的時候，她在學校遇見了一個成績很好，但是家境一般的特招生。
特招生腦子很厲害，但是自尊心極強，表面上對誰都客客氣氣，心裏卻十分厭惡貴族學校裏這些生來就在終點線的富家子弟。背地裏挑撥男生之間的關系，和不少女生搞暧昧那都是家常便飯。
但女人是被騙得最慘的那個，初三那年被騙上了床，懷孕之後被父母發現，特招生所做的一切因此被女人的父母查出來，特招生被學校退學，走之前還報複了女人的父母——
他把女人騙走了。
騙走之後他就丢下了自以為為愛奮不顧身的女人，讓這位未成年就懷孕的少女意識到了自己有多蠢。
那時的女人發覺自己錯了之後根本不敢回家，還一意孤行地弄了□□，不讓父母找到自己，獨自生下了那個孩子。
堪稱一錯再錯的典範。
最後的結果是，那個除了親生母親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期待他出生的孩子，在八歲那年——也就是去年，車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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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很不尋常的過去，但可以肯定，女人和那些研究魔法生物的地下組織沒有關系。
他看着顧眠将打包好的炒粉放到了路邊一個讨飯的乞丐面前，自己去買了菠蘿西瓜，還特地讓賣水果的小販把菠蘿西瓜切成小塊，最後回到了那間小餐廳對面的馬路上，一邊吃，一邊等。
封銘跟了一路，一路上視線都沒有離開過顧眠，也許是無聊，也可能是好奇，他打量起了顧眠的僞态。
因為本體也是人類的形态，所以顧眠的僞态和本體差別不大，也就是改了發色、眸色、膚色以及耳朵，其他都和原來差不多。
此刻的顧眠頭上戴着一頂帽子，帽子下的黑色長發披散在身後，也不知道她是怎麽辮的，有兩根小辮子從帽子下面延伸出來，紮在一起後又辮成了小小的花苞。
精靈似乎都是這德行，頭可斷，血可流，長發不能剪，編發必須有。
好像不往頭上編個辮子會死一樣。
... ...
封銘就這麽跟了顧眠一路，感覺自己如同一個尾随的變态，甚至有點想報警把自己抓起來。
就在他想着：“下次一定不會再理會雷以澤的類似請求”的時候，他看到了顧眠手中凝聚起的黑暗元素。
一個精靈，還不是暗夜精靈，居然能這麽熟練地操縱黑暗元素。
說她是普通的精靈，怕也沒人信。
出于警惕，封銘再度拉開了他和顧眠之間的距離。
——也就是這個舉動，導致他被顧眠的結界，隔絕在外。
他的速度沒有趕上顧眠拉起結界的速度，企圖劃開結界的指尖被結界上的紫色雷電劈得焦黑。
手段強硬一點不是不能破壞結界，他也想過打碎結界進去，但是他發現，每次在結界即将碎掉之前，顧眠都會提前重新立起一層結界，以防止四周被殃及。
于是他只能放棄從外面打碎結界的念頭。
顧眠現在的狀态根本沒辦法分心去觀察結界是從裏面還是從外面被打破的，她只會不停地提前樹立新結界，他根本進不去不說，還會給顧眠增添負擔。
最好的做法就是原地等待，等到顧眠解決自己的影子，撤銷結界，或者等到顧眠堅持不住，再也立不起新結界。
以上這種比較官方的說法只占了正真理由的一半，剩下一半是：他很好奇，顧眠的正真實力。
封銘在結界外，平靜地等待着結界徹底消失的那一刻。
等待的同時，他也圍觀了顧眠與自己影子之間的對決。
封銘與顧眠在上次的交手中都留了餘地，因此封銘對顧眠的實力只能猜測出一個大概。
如今，顧眠面對實力相當的影子，設下結界，使出了全力。
淩冽的招式，精準的判斷，每一次攻擊都帶着絕對要殺死對方的狠戾，兇殘地根本不像是一只精靈。
封銘靜靜地看着，越看眼底越亮
最後結界被撤掉，封銘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顧眠身後。
顧眠殺死了影子，自己也傷得很重。
嚴重的傷勢讓顧眠無法發現封銘的存在。
鮮血砸落地面的聲音在這條寂靜的小巷子裏響起，清晰到令人頭皮發麻。
但是那張臉上并沒有出現痛苦到難以忍受的表情，只有近乎麻木的習慣。
銀色的長發因為沾染上灰塵與鮮血變得有些髒，淩亂的步伐伴随着粗重的喘息聲，顧眠沒走幾步，就踉跄了一下，靠到了牆上。
封銘這才發現。
——她的身體在顫抖。
封銘伸出了手。
——是因為冷嗎？
封銘将外套蓋在了她身上，将又顧眠從髒兮兮的牆上拉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往她身上套了一個恒溫魔法。
——還是因為疼？
封銘努力回憶自己曾經學過的治療魔法，還沒等他想起來，顧眠就已經暈了過去。
封銘只能先給顧眠用上數個基礎的止血魔法，然後抱起顧眠，帶她回了酒店。
顧眠的房卡不知道放在身上哪個口袋，封銘不好亂摸，就重新開了一間套房——頂層最貴，各種功能的房間一應俱全的那種。
于是就有了顧眠醒來後，看到封銘，還聞到了肉香的一幕。
側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角，一動不動的顧眠：“……”
确定顧眠還活着，退出房間的封銘一邊關門一邊說道：“醒了就去洗澡，髒死了。”
封銘昨晚略微處理了顧眠身上的傷口，還給顧眠用了一打的清潔魔法，所以顧眠身上并不髒，但是魔法清潔和物理清潔終究是兩回事。
至少封銘和顧眠都是“魔法清潔絕對沒有用水洗幹淨”黨。
封銘這麽一提醒，顧眠頓時就不覺得床上舒适了，昨天她可是到處跑來着，鬼知道她身上有多髒。
顧眠從床上起來，從随身的空間首飾裏拿出一身幹淨的衣服，去了浴室。
封銘則是回到廚房，給顧眠做了一碗蔬菜沙拉做早餐。
他把能生吃的蔬菜和水果洗幹淨切好，不能生吃的用水煮熟之後放涼，然後再拌上蘋果醋。
洗完澡出來的顧眠擦拭着用吹風機吹得半幹的頭發，看着那一碗蔬菜沙拉，遲疑道：“給我的？”
封銘坐在顧眠對面，熟練地用刀叉切着自己面前的牛排。
一般人早餐吃這麽油膩肯定受不了，但封銘是龍族，偏好肉食，哪餐沒肉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顧眠剛剛醒來聞到的肉味就是這個。
對于顧眠的疑問，他的回答是：“你可以不吃。”
被救過一次的顧眠并不在意封銘回答她的話語有多不溫和，她在餐桌邊坐下，确定這碗蔬菜沙拉裏面沒有蛋黃醬，也沒有雞蛋，這才拿起了叉子。
接下來的時間，兩個人都在安安靜靜地吃早餐，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雖然上一次見面兩個人話很多，但基本都是在互怼。
昨晚封銘救了顧眠，顧眠自然不會沒教養地繼續冒犯對方。
封銘則是因為心虛——他該怎麽解釋自己會出現在N市，并且正好在昨天晚上路過那條小巷子，把對方撿了回來？
但是吃完早餐，該來的總會來。
顧眠坐在沙發上，盤起腿：“昨天晚上謝謝你幫忙。”
封銘扔出剛剛吃早餐時準備好的理由：“路過，順手。”
只是路過嗎？顧眠懷疑，卻沒有說出來，因為現在糾結這個會顯得不識好歹，特別是在對方前一天晚上還救了自己的情況下。
但是封銘就沒有這個顧慮了，他直接問：“你怎麽會來這裏？”
顧眠說了實話，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什麽需要隐瞞的事情：“來找一個朋友的媽媽。”
封銘看顧眠并沒有刻意隐瞞的想法，又想了想雷以澤那顆憂慮重重的心髒，幹脆說道：“你應該知道的吧？魔法生物進特殊班是硬性規定，佘桔能去傳媒班，是因為她有一定知名度，特殊班攔不住。所以你至今留在普通班，并不是因為你的班主任堅持不肯讓你轉班，而是因為你的血統覺醒的太過奇怪，大家對你還有戒心”
顧眠對此并不意外：“我知道。”而且這才是正常操作，就算是剛接觸這個世界的魔物圈的她，也能通過魔物論壇，窺見魔物在這個世界所面對的各種安全問題。
最開始是不熟悉，所以她幹脆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醒血統，雷以澤防備她，她何嘗不防備這些陌生的魔物。
現在漸漸熟悉了，她無意再隐瞞，能說的也會說，只是……她真的說不出來。
顧眠摸出一把梳子，開始給自己編頭發，一邊辮，一邊聽封銘問：“那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變成精靈的嗎？”
顧眠将耳朵上的頭發向後辮成麻花：“其實……我并不是不記得。”
封銘一愣，想等顧眠繼續說，卻等不到下文。
封銘看着顧眠手指靈活地折騰自己的頭發，試探性地問：“你不能說？”
顧眠：“嗯。”
“我能用言靈讓你說出來嗎？”
顧眠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你可以試試。”她并不覺得對方能做到，畢竟，對她下了禁言令的不是魔物，是這個世界。
然後封銘就試了：“告訴我，你為什麽會變成精靈。”
顧眠頭也不擡地編着頭發，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動了動，但是如她所料，她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坐在另一張沙發上的封銘看起來并不挫敗，又說了一句：“回答我。”
這句話用的不是中文，而是龍語。
顧眠意外地聽到了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因為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