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封銘的言靈能夠破解世界對她的禁言令——這是顧眠怎麽都沒有想到的。

她擡眼看向封銘，不受控制的聲音繼續響起：“因為神的惡作劇。”

然後顧眠就把自己經歷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從她生日那天晚上睡醒，發現自己身處天譴大陸，到發現自己會穿越是因為神玩膩了土著，所以找來他們這些異世界的人民來增添樂趣，再到某個穿越者從一座危險重重的魔法塔中，得到了将普通人的血統更換成魔法生物的秘法。

還包括顧眠在天譴大陸是如何厮殺，又是如何與其他穿越者達成協議，用臣服來換取顧眠的一個承諾。

承諾他們，顧眠一定會在回到這個世界後，替他們完成他們的心願。

說完之後顧眠整個精靈都放松了，對封銘的态度也出現了變化，甚至心情不錯地走去廚房給自己榨了一杯果汁，留下封銘一個人在沙發上，消化剛剛聽到的，近乎荒謬的事實。

等顧眠捧着西瓜汁坐回到沙發上，封銘問：“将普通人變成魔法生物的秘法... ...”

“我不知道。”顧眠直接道：“得到秘法的穿越者退出了争奪，表示最後無論是誰勝利，他都可以臣服，并且可以為任何一個穿越者替換魔物血統，只要那個人付得起錢，或者在一定期限內做他的保镖，保證他的人身安全。”

說了最不能說的內容之後，顧眠發現，就算封銘不再使用言靈，顧眠依舊能告知對方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顧眠就像是一只終于自由的小鳥，無所顧忌地向對方感慨自己所知道的另一個世界：“我回來的時候，那個穿越者已經是全大陸的首富了，他拿着錢去做各種生意，天譴大陸各個種族的領地都能看到他創立的商會。”

“不知道就好。”封銘卻只在意顧眠那句“我不知道”。

顧眠笑了笑，她很清楚封銘為什麽會這麽說。

和天譴大陸不同，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數量遠遠超過魔法生物，如果顧眠知道更換血統的秘法，那她無疑會成為所有地下組織的目标，就連清楚魔法生物存在的各個國家的領導人，也會用盡所有辦法得到她，撬開她的嘴。

“但是不會有人信你這套說辭，所以... ...不介意我找雷以澤商量一下，修改一下你的經歷吧？”封銘撥通了雷以澤的手機號碼，盤算着怎樣的謊言才能最大可能的減低顧眠被人盯上的可能性。

顧眠揮揮手表示你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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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那頭的雷以澤接通電話。

封銘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顧眠一愣，然後抱着杯子大笑出聲。

——他也被禁言了。

雷以澤那邊沒有聽到封銘說話的聲音，卻聽到了顧眠的笑聲，正一頭霧水，就聽封銘輕嘆了一句：“雷以澤。”

雷以澤：“啊？”

“我找你沒事。”說完就挂斷了。

雷以澤發自內心地罵了好友一句神經病。

顧眠把手中的西瓜汁放下，倒在沙發上笑得開心。

終于不是她一個人“有口難言”了。

封銘放下手機，面對笑得開心的顧眠，十分嘴欠地問了一句：“既然你能帶回天譴大陸的東西，并且保持精靈的血統，那就說明你現在的身體就是去過天譴大陸的身體，對吧？”

顧眠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嗯，所以呢？”

進入天譴大陸的人若是留在天譴大陸，或者死在天譴大陸，那麽他們在這個世界的身體就會死去。

如果能夠回來，他們在天譴大陸的身體就會替代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體。

“也就是，你今年其實不是十八歲，而是二十八歲？”

顧眠的表情瞬間就僵住了。

她在天譴大陸待了十年，加起來可不就是二十八歲，只是精靈是長壽的種族，二十多歲只能算小孩，所以她更換血統之後外表就長時間固定在了十八歲。

顧眠臉上的表情瞬息之間消失得一幹二淨，她擡手，落下。牆角幾盆裝飾用的盆栽如同變異，瞬間就飛射出枝條，直直沖向封銘。

封銘不緊不慢地動了動手，空中出現了一小片黑色的旋渦，枝條沖進旋渦，然後又從顧眠身側出現的新黑色旋渦裏面沖了出來。

顧眠擡手抓住了沖向她的枝條，下一秒，她手中的枝條就被燒成了灰燼。

火元素。

她真的是精靈嗎？封銘感到疑惑。

“技多不壓身。”顧眠看出了封銘的疑惑，直接回答道。

封銘：“... ...你的技能也太跨界了。”

精靈崇尚自然，和植物系的元素親和力最高，其次是風水土，最排斥的應該就是火和黑暗元素了，可偏偏她都能使用，而且看起來十分熟練。

顧眠：“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任何人任何物種都是有潛力的，這裏是和平社會，生活在這種環境下的魔法生物自然也有他們的局限性，但是顧眠，她可是在天譴大陸那種随時都有可能被殺死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

她對能力的渴望，和在這個世界長大并且備受保護的魔物，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之後封銘嘗試了一下再度使用言靈，卻發現剛剛還有用的龍語言靈在第二次使用的時候完全無效。

“大概是打補丁了吧。”顧眠猜測。

發現龍語言靈能破除禁言令，世界立馬給禁言令加上了新的限制，至少龍語言靈是沒辦法再破除禁言令的了。

封銘：“你一直提到禁言令是‘這個世界’施加在你身上的。‘這個世界’到底是指什麽？”

顧眠笑了笑：“這個世界就是這個世界，可能是法則，可能是意志，也可能是化身。我對‘世界’的了解也不多，之所以會知道……”

顧眠垂下眼簾，語氣變得充滿懷念：“是因為我接觸過天譴大陸的……姑且稱作‘意志’吧。”

“意志也很反感神明玩弄造物的行為，後期我能這麽順利回來，也是因為意志發火，徹底屏蔽了神明，雖然這讓意志受到了很大的傷害——畢竟是天譴大陸的創世神，不是說決裂就能決裂的。不過還好，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回來之前，天譴大陸已經開始調養生息，有穿越者在，各方面發展起來只是時間的問題。”

封銘一時間沒再開口說話，難得體貼地給了顧眠追憶的時間，然後又用一句話把現實砸到了顧眠面前：“現在先來對一下口供，不是，我是說，商量一下說辭。”

顧眠單手托腮，确定地想到：他剛剛說的是“口供”。

封銘面不改色：“我能替你做擔保，但是你也要向我保證：第一，不再輕易推翻我們此刻定下的說法，不做出傷害無辜魔物和普通人的舉動，以免對我身後的家族造成信譽上的損失。”

也就是從現在開始撒謊，這輩子都不再向別的人提天譴大陸的事，好處就是能用最快的速度得到這個世界魔物圈的信任，不再被戒備，不再被調查。

顧眠對此沒有異議，反正她也說不出來。

“第二，向我和我的家族，提供更多有關天譴大陸的訊息。”

這就相當于索要報酬。

這正合顧眠的心意，對方要是不計較回報地幫自己，顧眠才會覺得可疑，所以顧眠依舊沒有什麽異議：“可以。”

之後他們對了一上午的說辭。

在顧眠返祖，覺醒精靈血脈以及得到了精靈傳承的前提上，添加了顧眠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覺醒血脈的原因。

為此，顧眠從空間首飾裏拿出了一枚用生命之樹的細軟樹枝編成戒指。

“就算魔物管理局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我的祖宗都查一遍，雖然血統越稀薄越難覺醒，但如果有祖上流傳下來的生命之樹的樹枝，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個世界沒有生命之樹，但生命之樹對于精靈來說仍舊意義重大，是母親，是信仰，是底線，也是故鄉。

衆所周知，精靈對生命之樹的偏執是刻進骨子裏，融進血液裏的，而生命之樹對精靈的影響也極其之大，由此激發血統，是個魔物都會信。

至于為什麽這個會到顧眠手上，他們可以說是顧眠生日的時候，從外婆家的雜物間裏找到的。

顧眠一開始沒說，則是因為她能感到戒指對她的重要性，她不敢随意告訴別人戒指的存在，她想保護好戒指。

這個理由依舊會有人信，特別是同族的精靈，不僅會信，還會理解甚至贊同顧眠的隐瞞，原因同上。

生命之樹是淡定的精靈族唯一的不理智。

對此，封銘的唯一感想是：“能弄到這個，你在天譴大陸精靈族裏的地位，應該不低。”

這個世界的生命之樹早就已經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些許樹汁，價格昂貴到令人咋舌。

顧眠收斂了笑容：“恰恰相反。”天譴大陸本土的精靈族和她關系并不好，因為她曾經臣服後又殺掉的穿越者，正是他們深受愛戴的精靈女王。

這個戒指，是她的下屬在一個拍賣會上花大價錢買的，因為她被精靈族列入了黑名單，所以她的下屬覺得她會需要這個。

顧眠的午飯是在高鐵上吃的。

她不放心夏傑的媽媽一個人回去，所以早上跟封銘對口供的時候抽空定了車票。

所幸同車次還有票——雖然位置隔得比較遠。

只是她沒想到封銘也跟過來了。

顧眠啃着随手買的又酸又澀的青梅，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調侃：“路過？”

封銘：“騙夏小姐的男人現在就在夏小姐的故鄉。”

果然，顧眠表情不變，眼底瞬間就冷了下來。

坐在顧眠隔壁位置的封銘看她啃青梅看得牙酸，別開視線道：“我猜你一定會知道這件事，也猜你一定不會什麽都不做。”

顧眠啃青梅越啃越餓，就低下頭去翻包，想找些別的來吃，嘴裏還說着：“那你最好看着我，免得一個不小心，我手上又多了一條人命。”

音落，顧眠就被封銘拿出來的蘋果怼了一嘴。

顧眠咬住蘋果，別開臉自己拿着。

顧眠的位置靠窗，封銘在她隔壁，封銘旁邊隔着一條過道的位置上坐着一個不認識的小青年。

小青年一邊努力無視身邊兩個陌生人的互動，一邊拿着手機，在好友群裏悲憤地敲下一行字——

【上天能不能給單身狗一條活路！】

群裏的損友們紛紛冒頭，表示單身狗只有吃狗糧一條活路，并紛紛求口瓜吃。

小青年就大發慈悲地賜了他們一口瓜。

【我不是請假回家了嗎，現在在高鐵上，然後我旁邊，坐着一對男女。】

【說真的，我一開始還沒發現他們是認識的，因為這兩個人都沒怎麽和對方說話，一個在玩手機，一個抱着一本五三在做題。直到剛剛女的拿了一袋青梅出來吃，一邊吃一邊和男的說話，酸到吐舌頭，然後被男的塞了一個蘋果。】

群裏的好友紛紛：

【呸！狗糧！】

【（一腳踹飛這碗狗糧.jpg）】

【群主呢？趕緊踢人】

小青年抽了抽嘴角。

【不是一開始就說了是秀恩愛嗎？！！】

好友們忽視小青年的控訴，繼而開始讨論：

【五三是指...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學生？】

【會不會是兄妹之類的？也就塞個蘋果吃而已】

【現在的人啊，看到男女關系親密一點就覺得人家是情侶，啧啧啧，世風日下】

小青年覺得好友們說的有道理，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但他還是憤而關掉了手機屏幕，然後一擡頭，就看到隔壁男的在替女的解頭發。

顧眠散落的長發裏綁了不少小辮子，坐在座位上蹭來蹭去，不知道為什麽就有幾條纏在一塊了，扯着特別痛，顧眠就打算拆了重新紮，但是打結的頭發都在後面，顧眠咬着沒吃完的蘋果弄了半天都沒拆開。

封銘看顧眠半天解不開，心底湧起一股類似于筆芯死活插不進自動鉛筆，想要摔筆的暴躁，就強行接手了這項重任，顧眠則解放雙手，專心吃蘋果。

封銘手下沒留情，顧眠疼得嘶嘶抽氣，封銘嘴上沒說，手上卻十分誠實地放輕了力道。免得真的惹毛了顧眠，對方在車廂裏和他打起來。

小青年：“……”

幾個小時後，終于抵達目的地的夏傑媽媽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顧眠找到她的時候出租車已經開出了很遠，顧眠準備直接“飛”着跟過去。

精靈能利用風在空中快速移動，而且……雖然存在感很弱，但精靈确實也是有翅膀的。

只是精靈纖薄的翅膀上有一層閃閃發亮的鱗粉，看起來特別夢幻也特別顯眼，所以顧眠回來後就沒露出來過。

顧眠這次也沒打算用翅膀，出租車的速度在顧眠看來不算快，追上并不費力。

顧眠想着，就準備出發，結果被封銘攔了下來。

顧眠：“？”

封銘：“不累？”

封銘偏科嚴重，他掌握的治愈系魔法也就能止個血，所以顧眠昨晚的傷都是她早上醒來後自己治愈的。

治愈後傷口了無蹤跡，能跑能跳。但除非是天族，不然任何種族使用治愈魔法對身體都會有一定的消耗。

顧眠雖然沒說，但不代表封銘不知道。

這種狀态去追車，也不怕半路累暈過去掉下來摔斷腿。

封銘很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不贊同，以及對顧眠智商的懷疑。

顧眠環臂看着封銘：“車都走遠了你跟我說這個？”

而且，怎麽就這麽嬌氣了，又沒缺胳膊斷腿，跟一段路還能累死不成？

封銘看着顧眠困惑的臉，沉默了片刻，然後把顧眠拉到了沒人的角落。

幾秒後，包裹着隐形魔咒的黑龍扇動巨大的翅膀，沖天而起。

剛剛出站的小青年被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得站都有點站不穩了。

所幸狂風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小青年高高興興打電話給家人，問誰來接他，絲毫不知道，一只能夠一巴掌将他拍成肉泥的巨龍，剛剛在他附近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