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哇哦——”

龍背上的顧眠發出驚嘆。

她展開雙臂，如同擁抱了整個天空。

淩冽的風刮得她頭發直飛，但因為提前用了恒溫魔法，所以她并不覺得冷，反而十分享受這樣難得的體驗。

哪怕曾經萬人之上，顧眠也沒享受過騎龍的待遇——能騎龍的只有龍騎士，而龍騎士将分享龍的壽命，與龍終身綁定。她是注定要離開的，自然不會去招惹最後注定會留在天譴大陸的龍族。

所以剛剛封銘提出帶她的時候，她還驚訝了一下，随即她又想到這裏不是天譴大陸，規矩也應該和西方中世紀畫風的天譴大陸不同，可能沒有龍不能随便載人的規矩，于是就答應了。

拔高的視野讓他們一下子就找到了夏傑媽媽所在的出租車。

飛行速度極快的黑龍降低自己的速度，委屈自己在空中用“龜速”飛了将近半個小時。

最後出租車終于停在了某個小區外面，因為小區進出管理嚴格，出租車開不進去，夏傑的媽媽只能拉着行李自己下車。

顧眠摘下眼鏡，騎在龍背上，居高臨下地看着。

夏傑的媽媽在小區門口報上家門，保安聯系了這戶人家，詢問過後，才讓夏傑的媽媽進入小區。

小區很早之前就翻新過花園，夏傑媽媽看着有些陌生的小區，走錯了幾次路才終于找到自己家的大門，當她按下門鈴，她的臉上出現了片刻的疑惑和恍惚。

但是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她面前的門被人打開，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個年級不小的老阿姨，以顧眠耳力能聽到，夏傑的媽媽稱呼老阿姨為“陳姨”。

陳姨是夏媽媽家的老人，年輕時候就在夏媽媽家工作，丈夫早亡，無兒無女，把一手帶大的夏媽媽看作自己的親孫女，陳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夏媽媽，愣了好久，直到夏媽媽開口叫人，她才反應過來，一邊用本地話喊出了夏媽媽的小名，一邊哭着抱住了夏媽媽。

夏媽媽手忙腳亂地安慰着陳姨，心中的違和感越來越重，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裏不對。

陳姨花了很長時間才冷靜下來，還給夏媽媽的父母以及哥哥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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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後夏媽媽的父母和哥哥都趕了回來，年級不小的父母都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抱住了自己失而複得的女兒，夏媽媽的哥哥夏信就比較理智。在聽了妹妹夏禮明顯不對勁的話語後，他抽空去了花園，給自己的助理打了個電話。

“... ...幫我預約一下醫院，做全身檢查... ...還有心理醫生... ...N市... ...你讓人調查一下，她說話有些不對，我擔心她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夏信對着助理把事情一件件吩咐下去，最後不知道助理說了什麽，夏信直接說了一句：“讓那個姓衛的去死。”

“請問，你說的‘姓衛的’是指夏傑的親生父親嗎？”一只看着白皙無害的手，從後面搭上了夏信的肩膀，但也是這只手傳來的力道，讓夏信無法轉身去看身後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是誰。

夏信渾身一僵，他緩緩放下還沒有挂斷通話的手機，語氣不是很好地問了一句：“你又是誰？這裏是私人花園，誰讓你進來的？”

顧眠趕時間，于是換了個問法，重新問了剛剛的問題：“你說的那個姓衛的，是你小外甥的親生父親嗎？”

夏信一愣，不僅沒有回答顧眠，反而追問道：“小外甥？我妹妹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了？他在哪？”

顧眠無奈，夏禮的哥哥很聰明，甚至可以說是很狡猾，所以他們誰都不想回答對方的問題，因為他們都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背後要解釋的事情太多，一旦回答，話題就會被對方牽着走，而他們可不是能坐下促膝長談三天三夜的關系，也不确定給了對方答案之後，對方還會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

所以他們都在争取做話題的主人。

于是顧眠中折了一下：“我覺得這樣下去有點浪費時間，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然後你問我一個問題，我回答，我們交換問題，一次只能問一個。”

夏信沒有猶豫：“可以。”

顧眠回答道：“你的小外甥叫夏傑，去年出車禍死了。”然後問：“‘姓衛的’是夏傑的親生父親嗎？”

夏信因為那個從未見過的小外甥的死訊愣神了片刻，随即回過神，只是回答的聲音沒有剛才那麽穩了：“是……他叫衛嘉琦。”

夏信回答後停頓了幾秒，似乎忘了自己還想要問什麽，安靜地深呼吸了兩下，才接着問道：“夏禮沒有提起她兒子的事情，也弄錯了當初離家出走的原因，為什麽？”

顧眠沒打算說出“我篡改了夏禮的記憶”這樣天方夜譚的話，于是扯了個謊：“失憶了，夏傑的死對她打擊很大，當然，如果你擔心是有人整容成了你妹妹的樣子來你家騙你，你可以帶她去做檢查的時候，驗一下她的DNA。”然後問道：“衛嘉琦在哪？”

夏信皺起眉頭：“你想做什麽？”

顧眠無奈：“說好的你問一句我問一句呢？”

夏信安靜了一會兒，最終給出了一個地址——不是衛嘉琦的住址，因為他也不知道衛嘉琦住哪裏，但是他知道衛嘉琦上班的地方。

衛嘉琦人品不好，但腦子是真的很不錯，當初他因為夏家父母被開除，但又因為成績真的很逆天的關系，衛嘉琦最終又在別的學校開始上學。

夏禮失蹤之後，沒人知道是衛嘉琦把她騙走的，夏家父母又忙着找夏禮，顧不上找衛嘉琦麻煩，結果就給了衛嘉琦成長的時間。

衛嘉琦大學考到了外地，等因為工作調派回來這裏，他已經成了這裏一家企業的高層。

夏家在本地背景不俗，夏信又只有這麽一個妹妹，自然記仇得很，雖然他也沒想到是對方誘拐了自己的妹妹，但這并不妨礙夏信因為過往的事情在工作上給對方使絆子。

衛嘉琦回到A市不過幾個月，就已經被夏信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只好收起尾巴做人，擺出一副自己也找了夏禮很多年的深情模樣。

還胡編亂造，說當初是自己不想耽誤夏禮，于是提出分手，夏禮被傷了心，家裏又逼着她打胎，所以她才會離家出走找不到人。

掰開來講，就是說夏禮的失蹤不全是他的原因，也有夏家自己的問題。

衛嘉琦還時不時就找夏信，一副忏悔的模樣，剛剛也是，助理說衛嘉琦又往公司寄了東西，說是孝敬夏家二老的，于是夏信回了一句讓他去死。

了解到大概情況，顧眠也沒有吝啬自己這邊知道的情報。

畢竟有什麽還是放開了說比較好，要是因為藏着掩着給了小人可趁之機就不妙了。

顧眠告訴夏信，他的妹妹就是被衛嘉琦騙走的——打着私奔的幌子。

夏禮被衛嘉琦騙到外地之後，衛嘉琦就拿走了夏禮的錢和身份證，并毫不留情地丢下了當時懷有身孕的夏禮。

夏禮心中有愧，又固執地想要生下孩子，所以選擇了不回家，弄來了□□，還一個人在外面找了一份簡單的工作，一點點攢錢，生下了夏傑。

因為缺少證件的關系，八歲的夏傑甚至沒有上戶口，連學都沒有上過。

夏信聽着身後傳來的平鋪直敘的闡述，垂在身側的一只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最後一個問題。”顧眠問：“面對這麽一個初中都沒有畢業，為了男人不顧父母，懷着孕離家出走不肯回家的女兒，你們以後，打算怎麽對待她呢？”

夏信的回答沒有絲毫地猶豫，甚至因為糟糕的心情，語氣聽着特別冰冷：“她曾經做下的錯事，不會因為她離家這幾年過得有多辛苦就一筆勾銷。但她是我妹妹，這輩子到死都是，我會教她認識錯誤，也會照顧她，不再讓她被人欺負。”

顧眠想了想，覺得這樣應該沒問題了。

正準備離開，卻又聽到夏信問：“你是誰？”

顧眠一愣，想起了剛剛定好的“一個問題換一個問題”的約定。

那只手還放在夏信肩上，但是夏信卻始終沒有聽到身後給出答案。

随後，那只手離開了夏信的肩頭，就在夏信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他聽到那個人回答了一句：“我是夏傑的朋友。他拜托我送夏禮回家，還拜托我幫他，讓夏禮的人生回到她原來的軌跡上。”

所以，所有妨礙夏禮回歸原來生活的障礙，她都得清除幹淨。

夏信轉身，只見綠草茵茵的花園裏，只有他一個人。

之後夏信去調看了花園的監控視頻，視頻上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個荒唐的幻覺。

聯想到顧眠最後說的那句話，她說是夏傑——他死去的小外甥拜托她送夏禮回家的——夏信突然就想起了這個世上的某些存在。

夏家不僅僅是單純的有錢人家，他們是A市的老牌家族，有一定的歷史，多少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就連魔法生物，也是略有耳聞的。

夏信本就不是什麽善茬，不會顧眠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和顧眠說話的時候他沒有挂斷和助理的通訊，助理也在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按下了錄音。

拿到錄音的夏信讓人去調查了一番，得到結果後又重複聽了好幾遍他們的對話。

結合調查結果略加分析，夏信從顧眠的話語中挑出了唯一的一句謊言——夏禮失憶的原因。

夏傑是去年出的車禍，夏禮要是因此受到打擊失去部分記憶，沒道理現在才回來，結合顧眠的最後一句話，夏信反倒覺得夏禮的記憶出錯，是因為顧眠。

離開夏家的顧眠打開手機地圖，輸入了剛剛拿到的衛嘉琦公司的地址，準備去找人。

封銘走到她面前，直接拿走了她手上的手機：“你想幹嘛？”

顧眠眨了眨眼，搶回自己的手機：“給渣男一點教訓，不算過分吧？”

“你在撒謊。”封銘一語道破：“你不在意衛嘉琦是不是渣男，你只在意對方會不會妨礙夏禮恢複原來的生活。”

所以，所謂的教訓可能不是教訓，而是一勞永逸的抹殺。

顧眠真是... ...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麽了解她的人了。

顧眠揚起的嘴角說不清是在笑什麽，封銘眼皮一跳，後退一步躲開了從地底下刺出的尖銳藤蔓。

可也是後退的這一步，将封銘送進了不知何時從地上長出，并且悄無聲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食人花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