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顧眠給封見覺上課的地點在二樓的書房。
封見覺本身文化課的成績就很好,比顧眠還好,所以顧眠要做的自然不是給對方補語數英物理化。也不能是特殊班教科書上的內容,那些封見覺自己就有能力自學。
所以顧眠給封見覺安排的上課內容,是對特殊班教材上的內容進行一定範圍的擴展。
但是顧眠不知道封見覺學到了什麽程度,所以她事先準備了厚厚一打的試卷給封見覺,打算根據封見覺的水平來決定授課範圍。
封見覺拿着筆開始做題,顧眠就拿着數學卷子在旁邊做自己的周末作業。
書房裏一時間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以及紙張翻動的聲音,偶爾還會響起封見覺的提問。顧眠也不把此刻當考試,總會頭也不擡地給予回答,并且把封見覺問過的問題随手記在一張紙上,作為日後的備課參考。
“以上哪個魔紋可以用來獵殺動物。A時間加速;B水分烘幹;C保暖;D以上都是——就沒有以上都不是的選項嗎?”封見覺問。
顧眠一邊在心裏默算生物卷子上某題的血型概率,一邊回答道:“D——只要有殺人的心,就沒有殺不了人的手段——年紀輕輕的思維也開闊一點啊。ABC三個選項只要稍微改一下魔紋的效果程度,就都是殺人的魔紋不是嗎?時間加速讓動物衰老死去,水分烘幹讓動物失水,保暖加熱過度可以将動物燒死。”
封見覺:“... ...你以為是在玩腦筋急轉彎嗎?”
顧眠擡頭看了封見覺一眼,見封銘不是在開玩笑,就放下筆朝書房的窗戶擡了擡手,一根細細的藤蔓爬上窗沿,鑽進縫隙打開窗戶,三條不知道哪來的蛇被藤蔓綁着,送到了顧眠和封見覺之間桌子上。
顧眠在三張紙上分別畫下這三個宜室宜家的常用魔紋——
時間加速一般用在培養農作物和藥材上面;水分烘幹在S市更是保命魔紋,回南天能不能穿上幹衣服基本都靠它;保溫就不用說了,飯桌碗盤是這類魔紋最常出現的地方,還有冬天的衣物上,保溫魔紋能保證一個魔物在冬季依舊輕裝簡服風度翩翩。
三個都是常見到沒有存在感的日常魔紋。
顧眠把這三個魔紋原封不動地畫好,細細的藤蔓将三只小蛇懸空在魔紋之上。
首先是第一個:顧眠在時間加速的魔紋上添了幾筆,懸在這個魔紋上的小蛇瞬間衰老死去。然後是第二個:小蛇體內的水分被烘幹,變成了一條蛇幹。第三個效果比較激烈,溫度到達燃點,小蛇被直接燒死。
三個實驗完成,書房一時間陷入了寂靜。
Advertisement
“還有什麽問題嗎?”顧眠問封見覺。
封見覺有問題,問題還挺多的,比如:“你哪來的蛇?”
顧眠看向藤蔓,藤蔓微微晃動,得到答案的顧眠回答封見覺:“樓下廚房。”
再比如:“你剛剛改了魔紋上的什麽?”
顧眠看了看那三張紙:“作用的程度。”
封見覺:“我是問,你改了哪些地方,以及你為什麽會知道,改哪裏能達到什麽樣的效果?”
顧眠因為封見覺的提問感到疑惑:“為什麽不知道?”她指了指第一張紙上的魔紋:“最外面一圈的菱形決定它的特殊性質——時間魔法有多特殊這個不用我多說吧?菱形圈和第二圈之間的文字用來限定魔紋起作用的空間,以免魔紋繪制者的魔力被抽幹。第二圈和第三圈之間的圓形與中央十二芒星的尖角出現交疊,圓形中的文字分別代表了一年的十二個月。這也就限定了這個魔紋的時間作用範圍,我改的就是這裏,我把十二個月的時間限定改成了一百二十年,所以出來的效果會比較誇張... ...”顧眠的聲音越來越小。
随着顧眠的回答,封見覺的表情漸漸變得有些... ...呆愣。
大致翻了課本卻沒細看的顧眠看着封見覺的表情,心裏出現了一個不太妙的猜測:“你們... ...不是有魔紋課嗎?沒學魔紋算數?”
魔紋從某種角度而言,是一種數學。
封見覺的聲音有些遲疑:“那是什麽?”
“學會基礎魔紋,然後拆分魔紋、了解構造和算法,最後自己按照自己的需求,創造魔紋... ...”顧眠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顧眠看到了封見覺背後的書架上的某本基礎魔紋大全,試探着問:“你們學魔紋都是直接拿現成的魔紋學怎麽繪制,不學原理也不學結構?”
封見覺:“... ...嗯。”
顧眠:“封銘也是返祖,他就沒說過魔紋原理?”
封見覺:“小叔的傳承記憶不完整。”
顧眠默默把三張紙燒掉,重新拿起筆來:“假裝我剛剛什麽都沒說,你繼續做題。”
“等等,什麽叫假裝你剛剛什麽都沒有說啊!”封見覺來不及阻止,也知道這種事只要顧眠不肯繼續說下去,出了這扇門,就算他說出朵花來,不會有人相信他從顧眠這裏聽來的這套理論,就像在剛剛之前,不會有魔物相信學會龍語就能學會言靈一樣。
封見覺着急之下,做出了一個特別幼稚舉動——告家長:“小叔!!!!!!”
龍吟沖破了書房內外的隔音結界,屋子裏所有魔物都聽到了這一聲吶喊,但卻只有同在二樓另一個房間的封銘來到了書房門口。
封銘推開了書房的門,看到的就是一臉淡定的顧眠和死死盯着桌上三團灰燼的封見覺。
“怎麽了?”封銘走進書房,關上房門,重新立起隔音結界,朝封見覺問道。
封見覺把剛剛的事情說了。
封銘想了想,說道:“那你就當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啊?”封見覺臉上第二次出現了呆愣的表情。
封銘準備離開書房,反應過來的封見覺沖上去就拉住了自己小叔:“什麽叫當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這可是一套從未有過的新說法!其中可以學習的地方多了去了好嗎!!
封銘:“剛剛的事情你忘了嗎?”
封見覺抿唇。
對于新的知識,不是所有魔物都會選擇接受,特別是接受老一輩教育的魔物,他們會下意識地反駁、排斥,而作為新知識提出者的顧眠,也會遭到排斥和攻擊。
這也是顧眠在剛剛的事件之後才确定的,不然她一定會在今天上課前把所有特殊班的課程都看一遍,以免像剛剛一樣說出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魔法知識。
最後,封見覺憋出一句:“那又怎樣!”
顧眠和封銘都是一愣。
封見覺十分大逆不道地說道:“為什麽要為了遷就那些老家夥就扼殺我們學習的權力!?如果是顧眠你不想教,我沒有意見,但是明明你也很想說的吧!你沒打算藏私,也願意把我們不知道的知識告訴我們!你現在擔心的只是随後而來的麻煩,但是顧眠,你真的畏懼過這些麻煩嗎?”
當然... ...不可能,畏懼是不可能畏懼的,顧眠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導致顧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對集體的排斥産生畏懼,就好像一個常年忍受疼痛的人,最後不是變得異常害怕疼痛,就是變得完全适應疼痛一樣。
顧眠屬于後者。
顧眠勾起唇角,封見覺說得對,她沒什麽好怕的,而且... ...雷以澤也許沒說錯,她确實适合當一個老師,因為她真的很有把自己知道別人卻不知道的知識傳授給別人,讓別人去了解去學習的欲望。
而現在,她想教,作為學生的封見覺也想學,封銘也把學費給她了,她還有什麽理由不去教呢?
封銘看了看自家固執起來誰都勸不住的侄子,又看了看顯然已經被說服的顧眠,最後有無奈地回頭看了看書房緊閉的房門。
門外的樓下,是老一輩教育下的魔法生物的縮影,也是顧眠和封見覺日後即将面對的阻礙。
偏偏他身邊這倆貨都是膽子大的,顧眠不是激進的性格,所以才會在剛剛選擇讓封見覺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然而有封見覺在旁邊拱火,顧眠一下定決心,他也攔不住。
他能怎麽辦呢?
除了幫他們,他還能怎麽辦?
“在學費随便你提的情況下,你願意多幾個學生嗎?”封銘問顧眠。
顧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封銘打算做什麽。
只教封見覺倒是沒什麽,可未來的事情很難說,如果顧眠的教學內容暴露,他們面對的可能不僅僅是老一輩魔法生物的排斥,還可能是不同種族對龍族的忌憚。
這裏不是天譴大陸,天譴大陸是真正的弱肉強食,講究強大即真理,不服就是幹。這裏除了魔法生物,還有作為社會主流群體的普通人類,講究三觀,講究道德,講究法律。所以制衡各族維持平衡才是最好的選擇。
而且蟻多咬死象,就是霸道多金的龍族也不敢與全魔物對立,想要不成為公敵,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別的種族也拖下水,這樣也能保證顧眠的安全。
顧眠轉動手中的筆,笑着回了一句:“那就要看是什麽樣的學費,和什麽樣的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