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對顏珞飛的責問,劫影十分不服,覺得自己“辦事不利”全是靳無塵的錯,與他何幹?

可是一來,他險些雷劈天陽仙門在先,頂撞主人在後。

二來,他方才看到了不該看到的畫面。

所以最終,自知理虧的他只能将額頭抵在地上,認命地開口:“劫影知錯,但憑主人責罰。”

是要閹了他還是直接毀了他,他都認了,反正他的執念本就是繼續為顏珞飛所用,助他一起斬妖除魔,除了待在顏珞飛身邊之外別無所求。

而顏珞飛,在下樓見了靳無塵之後,他的心情便好了,這會兒并非真的想問罪劫影,只是想吓吓他,看看他的反應。

見他如此乖順,心情不由更好,便徹底沒了懲罰他的心思。

“罷了。”顏珞飛在床沿坐下,交疊起自己的雙腿,手一松,手中的黑扇化作一團黑氣消散無蹤,被他收進袖裏乾坤,“今日我心情好,便饒你一次,下不為例!”

“是。”劫影應着,長長地松了口氣。

“睡吧,我睡床你睡地,敢吵醒我,你知道後果。”顏珞飛說着便在床上躺了下來。

魔修畏熱,所以他早早地把被子踹下了床。

劫影擡起頭,只見顏珞飛仰躺在床上,雙手交叉墊于腦後,支着一條腿,睡得十分灑脫。

腦海裏不禁又一次回憶起先前看到的畫面。

劫影慌忙将視線從顏珞飛身上挪開,轉身背對他躺在地上,無聲地嘆了口氣後,閉上雙眼。

翌日,顏珞飛早早地醒來,将地上的劫影一腳踹醒後,伸了個懶腰便出門來到隔壁門前。

剛打算敲門,忽然覺察到屋外飄來一絲修真者的氣息,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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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已經醒了,在外面?

顏珞飛當即轉身穿過走廊,從樓梯上一躍而下,飛落在地後擡頭往外一瞧,通過客棧門口往外看,只能看見薄薄的霧氣。

此時正是清晨,天還沒有大亮,四處都彌漫着薄薄的霧氣,什麽也看不真切。

劫影随顏珞飛從樓上飛落,落在他腳邊,單膝跪地。

他起身時不知覺察到了什麽,英氣逼人的臉上顯露出一絲警惕,猛地向前一步将顏珞飛護于身後:“主人小心!”

顏珞飛什麽也沒說,一把将他推開,往前走了幾步離開客棧。

他的境界比劫影高,劫影能覺察到的危險,他又何嘗覺察不到——外面的确有個修真者,卻不是靳無塵。

果然,顏珞飛剛出門,頭頂上空便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魔,我正愁如何将你從客棧逼出,你竟自個兒出來了。如此便好,我不想傷及無辜。”

顏珞飛擡頭望去,只見半空中懸着一個有着長長胡子的中年男子,他披着白色的長袍,衣襟、袖口、腰帶、發帶均為紅色,手中還拿着一把羽扇。

“翎羽閣。”顏珞飛說着,牽唇一笑,瞬間明白了此人的來意,“你是那六人的師父?來找我報仇?”

男子手中的羽扇與那六人不同,是用血紅色的羽毛編織而成,非尋常法寶。

顏珞飛既不判斷不出他的境界,想必他的境界并不比自己低,至少在元嬰以上。

也難怪自己會有那麽一瞬将他錯認成靳無塵了。

“報仇?”男子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發出一聲冷笑,“除魔衛道,天經地義,就算你不傷我門中弟子,今日遇上我,也是你的死期。給我受死!”

他說完,不等顏珞飛反應過來便揮扇放出一團火來。

火團以一個極快的速度襲向顏珞飛,光用看的就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

“主人!”劫影驚呼一聲,想要将顏珞飛護在身後,可不等他有所動作,一道白色的人影先他一步閃到顏珞飛身前,下一瞬,劍光閃過,火球被劈成兩半,化作星星點點的火星朝劍的兩側消散無蹤。

這個用劍劈開火球的人,不是靳無塵是誰?

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随風飄揚的長發和衣袖,顏珞飛微微一愣,然後露出了玩味的笑:“小師弟,你不殺我便罷了,護我作甚?”

靳無塵懶得理他,一甩手中的長劍,甩去上面的火星後,擡眸和空中的人對視,淡漠地開口:“我乃天陽仙門副門主,靳無塵。想必您便是翎羽閣的掌門,風熾羽?”

“正是。”風熾羽說着,看着靳無塵一副明顯将顏珞飛護于身後的姿态,不由眯起了眼,“無塵仙君這是何意?”

“風掌門有所不知,我身後這魔乃我五十年前失蹤的大師兄,關于五十年前的事,我尚有幾個問題想問他,所以他還不能死。”靳無塵的語氣始終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風熾羽沉默了一會兒後,再次開口:“既是如此,将他抓了,帶上天陽仙門嚴刑拷問便是,又何必護他周全?”

靳無塵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此事牽扯過多,不便多說,還請風掌門看在他手下留情,未取翎羽閣弟子性命的份兒上繞他一次,待事情順利解決,我定當親自上門向翎羽閣賠罪。”

“呵。”風熾羽發出冷笑,“你可真有意思,傷我弟子的人是他,你上門賠什麽罪?”

靳無塵沒有說話,沉默地看着他。

“罷了,我可以繞他一次。”風熾羽說,“不過,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非你及時趕到,我門中弟子怕是要全軍覆沒。”

靳無塵:“多謝……”

“但——”風熾羽不等靳無塵說完便又換上冰冷的嗓音,“你身後那魔是你同門師兄,另一只并不是吧?”

靳無塵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顏珞飛原本好整以暇地欣賞着靳無塵保護自己的姿态,突然聽到風熾羽的這句話,不由眯起了眼:“他是我的東西,你敢弄壞他試試?”

“我答應門中弟子要為他們報仇,也不能白來這一趟。無塵仙君,我已給足你面子,莫要阻止!”風熾羽說罷,猛地揮動手上的羽扇!

熾熱的火球憑空出現,以一個可怕的速度直直地朝劫影襲去!

劫影看着迎面襲來的火球,絲毫沒有要躲閃的意思,身上閃爍出紫色的雷電,竟打算硬接這一擊。

然而,就在火球即将砸中他的瞬間,顏珞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飛了出去。

“主人?!”

“顏珞飛!”

在劫影和靳無塵重疊的驚呼聲中,顏珞飛徒手接了火球,手中不斷釋放出冰冷的寒氣,卻被火球以一個更快的速度吞噬殆盡。

最終,他沒能化解火球,整個人被火球撞飛到客棧的門匾上,将門匾撞碎,發出巨大的聲響,而後悶哼一聲,和門匾的碎片一起墜落。

那一刻,靳無塵幾乎是本能地飛上去一把摟過顏珞飛的腰,将他摟進懷裏,顏珞飛便順勢一口血噴在了靳無塵的胸口上。

“主人!”劫影看到顏珞飛噴血,一股怒氣從心底騰升而起,身上的雷電更甚。

他嘶吼着飛向風熾羽,眼看就要攻擊到他,顏珞飛冷冷地一喊:“天雷鞭!”

被叫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劫影的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時已本能地化作鞭子飛到顏珞飛手上。

顏珞飛緊緊地抓着變成鞭子的他,另一只手抹去唇上的血,看着空中的風熾羽牽唇一笑:“風掌門,偷襲可不是君子所為,你若真想跟我打,我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別打不過我便拿我的法寶出氣!”

“法寶?”風熾羽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什麽:“你是器修?”

“是又如何?”顏珞飛就這麽靠在靳無塵身上說。

“有意思,煉器的魔,我生平還是第一次見。”風熾羽說着,看了眼顏珞飛緊緊抓着鞭子的那只手,沉默片刻後,用羽扇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罷了,看在無塵仙君于我門中弟子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今日我暫且對你和你法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若再遇上,便休怪我不客氣!”

他說完,不等有人回應便一甩衣袖,化作一道光消失在天際。

他一走,顏珞飛便把手中的鞭子扔了,然後一腳踩在鞭子上,用力地碾着,氣得不行:“元嬰期修真者的全力一擊,你也敢硬接?!”

“顏珞飛!”靳無塵連忙抱緊他的腰阻止他,“你身為器修,手中沒有法寶便沒有戰力,硬接一擊無異于自殺,又有什麽資格說他?!”

“你……松手,疼。”顏珞飛覺得自己的腰快被靳無塵勒斷了。

靳無塵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慌忙松開顏珞飛的腰。

這時候劫影已變回了人形,跪趴在顏珞飛腳邊不敢說話。

顏珞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看着地上的劫影冷冷開口:“區區法寶,入了魔還真把自己當人了?我沒了法寶便什麽也不是?你沒了我這個主人又是什麽東西?憑你也敢與元嬰期修真者一戰?”

“……劫影,有愧于主人。”劫影的聲音前所未有地卑微,雙手緊握成拳,任由指甲嵌進肉裏,恨不能受傷的是自己。

靳無塵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恢複了淡漠的語氣:“為何救他?”

顏珞飛頭也不回地答:“我說了,他是我的東西,只有我能毀掉他,只有我有這個資格。”

“是麽?”靳無塵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衣服後腰上撕裂的痕跡,第一次質疑起他之前說過的所有的話,“若是能随意摧毀的東西,值得你以命相護?”

“嗯……其實我以為我能擋下來的。”顏珞飛忽然換上輕松的語氣,“不僅能擋下來,還能打回去。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他說着,轉身面向靳無塵,沉默片刻後,擡腿往前走,和他擦肩而過,經過他身邊時輕聲說了一句,“你不明白法寶對器修來說意味着什麽。”

說完這句話,不等靳無塵回應,他便飛身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不知道是去療傷還是換衣服了。

靳無塵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一會兒,然後才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向還跪趴在地上的劫影:“你可以起來了。”

劫影沉默着沒說話。

“他受傷,不是你的錯。”靳無塵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說這些,不過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的情緒有些波動,被顏珞飛方才的舉動吓到也驚到了,恍然驚覺其實自己根本不了解他。

“是我的錯……”劫影說,“是我自視甚高,以為能擋下那一擊,若非主人以命相護,我此刻怕已魂飛魄散。”

“如此說來我也有錯。”靳無塵擡頭看了眼已經徹底變亮的天色,“風掌門襲擊你的時候,我并不打算出手。若我出手,便不會是這個結果……罷了,已經發生的事,不說也罷。”

他說着,背過身去,朝客棧的方向走出兩步後,平靜道:“起來,去看看他傷勢如何。”

聽到這句話,劫影這才從後悔和自責中醒悟過來,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沖進客棧飛上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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