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得不說，風熾羽年輕時的樣子還挺好看，英姿飒爽，整個人透着一股俠義之氣，比起修士，更像是一名俠客。
——如果他手裏拿的是劍而不是羽扇的話……
靳無塵算是知道為何他平日裏要以長輩的姿态示人了，略顯滄桑的他用起羽扇來少了份陰柔，多了份仙風道骨。
不像現在，英姿飒爽的少年，手中的羽扇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不過靳無塵對此什麽也沒說，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随行可以，随行期間全聽我安排，不得與我大師兄起任何沖突。”
“你對你那大師兄還真是上心。”風熾羽變成少年後，舉手投足間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幾分玩世不恭，語氣裏也帶上一絲痞氣，說這話的時候比起嘲諷，更像是随口調侃，“倘若哪天，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了他的存在，要聯起手來對付他，你當如何？”
靳無塵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脫口而出：“我答應過他，只要他不傷人，我便不會讓任何人傷他。我說到做到，即便是拼上我這條命，我也會護他周全。”
“那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你因此誤了自己的修煉，修為被他超過，到那時，就算他想為禍人間，你也奈何不了他。”風熾羽說着，換上認真的語氣，“若是如此，他闖下的禍，你也有責任。”
靳無塵還是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非常平靜地回應：“我不求一切随心，只求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風熾羽說着，就像發現了什麽，忍不住大笑了幾聲，“你的道該不會就在他的身上吧？只要護他周全，你便問心無愧？”
“不，救死扶傷，這才是我的道。”靳無塵糾正道，“但我不只救人，我也救妖、救魔。倘若妖無錯而人傷之，我亦救之。”
“那你可真是……大道有情。”風熾羽“嘶——”了一聲，也不知是被靳無塵的道震撼到了，還是單純覺得道不同，沒有繼續聊下去的必要。
“看來，在你眼裏，你的大師兄不是加害的一方，而是受害的一方。”他說。
靳無塵沒再回應，轉頭看着顏珞飛所在的方向，抿了下唇。
早在得知顏珞飛堕魔的那一刻，他便是心痛的感覺多過了所有。
沒有哪個修真之人會無緣無故地堕魔，更不用說是他大師兄這般閑散懶慢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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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顏珞飛究竟為何堕魔，想知道五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原想等顏珞飛親口告訴他，可現在看來，或許連顏珞飛自己都對當年的事一頭霧水。
當年，魔尊出世，統領衆魔意圖稱霸人界，各大修真門派紛紛派弟子前去應戰。
天陽仙門派去應戰的修士有足足五十人，可最後活着回來的，包括門主在內僅有三人，帶回四十六具屍骨。
唯一失蹤的那人，便是天陽仙門的內門大弟子——顏珞飛。
而那個魔尊，也在那場大戰中銷聲匿跡，再無音訊，就像憑空蒸發了一般。
——這是靳無塵對當年那場大戰的了解。
而顏珞飛對于那場大戰的記憶，只剩零星的碎片。
他記得他殺了好多魔，魔的血飛濺到他的身上，竟和人一樣是熱的。
他記得同門長老對他說了“對不起”，然後便對他揮動了手中的劍。
他記得自己被困在魔氣亂流裏，身體被一次次撕裂重組，感受着極致的疼痛。
他記得他對靳無塵的執念，記得自己入魔後，被心魔一次次玩弄、戲耍，時而沉淪、時而清醒，一邊歡愉、一邊痛苦，那種情感随着身體一同撕裂的感覺。
突破魔嬰期，打破魔氣亂流，重回人界的那一刻，是顏珞飛這五十年來最暢快的一刻。
正因為經歷了這樣的苦痛，他的意志相比別的魔更為堅定，不易走火入魔，同時對靳無塵以外的一切都沒什麽太大的欲求——光是能安靜地躺着，已是他莫大的幸福。
因為太過惬意，不需要睡眠的他竟就這麽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他被窗外的陽光喚醒，懶懶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看着透過窗戶灑落在窗臺上的陽光失了會兒神。
直到有人敲響他的房門：“大師兄。”
聽到靳無塵的聲音，顏珞飛幾乎是當場牽起了唇角，以最快的速度将卻邪扇召喚到手上，朝門的方向一揮。
本就沒有上鎖的房門被風霸道地頂開，門外的靳無塵微微一愣，緊接着便若無其事地走進來，來到顏珞飛床邊淡淡地開口：“依照約定，我來為你束發了。”
“等你好久了，小師弟~”顏珞飛說罷，愉快地轉身背對靳無塵，然後擡起雙手解開自己胸前的衣扣，将衣袍朝後一掀，露出自己光滑白皙的肩膀，還極盡魅惑地扭了一下。
“……”靳無塵原本已經把梳子拿到手上了，見此情景，當即扔了梳子，雙手抓過顏珞飛的衣襟，近乎粗魯地給他摁回去，系上衣扣，然後冷冷開口：“昨晚都看光了，沒什麽好看的。”
“沒什麽好看的？！你再說一遍？！”顏珞飛當場炸毛。
靳無塵拿回梳子，給他順了下毛：“好看如何？不好看又如何？我若真心愛一個人，絕不是愛他的身子。”
顏珞飛愣了一下，被說服了。
就在這時，風熾羽走了進來。
他剛才就在門外，将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慶幸自己遲疑了一下才進來。
若是進來得早了，指不定會看到些不該看的。
顏珞飛自開門的那一刻起，便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靳無塵身上。
這會兒聽到門口的動靜才覺察到風熾羽的氣息，不由向他投去危險的視線，卻在和他對上視線的那一刻驀地愣住。
嗯？這個英姿飒爽的少年，是風熾羽？
覺察到他的眼神變化，風熾羽不由一哂——竟是只好男色的魔，難怪會允許靳無塵一路随行。
顏珞飛确實被風熾羽的少年形态驚豔了一把，但開口時敵意不減：“風熾羽，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別動。”靳無塵掰正了他的頭，将他一頭垂至腰際的長發梳順後，溫柔地挽起一部分，分成兩層，準備将上部分長發用發帶束起。
顏珞飛目視前方，任由他擺布，猜到他的意圖，單手從自己的衣袍上抽了一部分絲線出來，織成同色系的長發帶，遞給靳無塵。
見到這一幕，風熾羽不由驚嘆：“不愧是天才器修，你身上這衣袍竟也是件法寶。”
被誇了，顏珞飛自然高興：“那是當然~煉器才是修真正道……”他說到一半，覺得哪裏不對，“等等，我已堕魔。不過不管是修真還是修魔，器修都最厲害便是了~”
“是是是，器修最厲害。”風熾羽非常敷衍地附和着，不由失笑，覺得這只魔甚是有趣，颠覆了他一直以來對魔的認知。
兩人說話間，靳無塵已為顏珞飛束好了發，又溫柔地用手整理了一下他臉側的發絲，這才開口：“好了。”
聽到這兩個字，顏珞飛迫不及待地轉身下床，與靳無塵對視，牽唇一笑：“可還好看？”
“我親手束的發，自然是好看的。”靳無塵平靜地回應。
“咳。”風熾羽不想聽兩人在這兒“調|情”，忍不住出聲打斷，“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再次聽到他的聲音，顏珞飛可算反應過來了，轉身看向他的同時危險地眯起雙眸：“我們有何打算關你何事？你身為翎羽閣的掌門，不回你的翎羽閣，追來這裏做什麽？”
“哦，是了，我與無塵仙君說了，還未來得及與你說。”風熾羽說着，擡起雙手朝顏珞飛作了個揖，“往後數日，還請允許我與你們同行。”
“若我不允許呢？”顏珞飛冷冷回應。
現在的他，對靳無塵以外的修真者都沒什麽好感，不是很想跟靳無塵以外的任何修真者同行。
“可是無塵仙君已經允諾于我，你看……”風熾羽看向靳無塵，眨了下眼睛。
“……”靳無塵無語了一會兒，終是暗暗嘆了口氣，認命道，“我已答應風掌門與他同行，不想食言。”
聽到這句話，顏珞飛看看靳無塵，又看看風熾羽，一個頭兩個大。
顏珞飛此生最重視承諾，他會堕魔，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不想違背對靳無塵許下的承諾。
所以，聽到靳無塵說“不想食言”，他幾乎是立刻動搖了。
最終，一番猶豫過後，顏珞飛非常不情願地開口：“可以，我允許你同行，但是即日起，靳無塵每晚都必須與我睡！”
聞言，風熾羽面露欣喜，脫口而出：“如此甚好！”
靳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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