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遇刺

既然發出墜湖之聲的不是梁焓,那麽兇手就是第一個喊出“太子落水”的人。同時,此人還是向太子提議玩藏貓貓的近侍。因為只有足夠熟悉梁焓的人,才能用最短的時間找到他的藏身之處。

分析到這裏,所有人都轉過頭,看向臉色慘白的春生。

梁焓難以置信地放下茶盞:“為什麽?”

這個小太監不應該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麽?為什麽會下此毒手?

“殿下饒命!”春生慌忙跪下來,磕頭痛哭,“我、我不想的,是他們逼我......”

燕重錦問道:“何人指使你謀害太子?”

“我不知道是什麽人,只知道他們綁了我爹娘和弟弟。”春生爬到梁焓腳下,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殿下,求求您救救他們!”

梁焓皺起眉:“可你總得告訴本宮......”

覺察到頭頂上方的動靜,燕重錦突然仰首喝道:“何人鬼鬼祟祟?!”

“殿下小心!”

梁焓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撲倒了。

“噗。”一支鋒利的弩箭從春生胸口透了出來。溫熱的血一滴一滴地淌下來,打在梁焓呆滞的臉上。

祝珩吓得官帽都掉了,嘶聲沖堂外喊道:“來人!保護太子!”居然有人敢到刑部行刺,這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啊!

“嘩啦啦!”燕重錦頂破房瓦蹿上屋頂,看到一個靈貓般的黑影正向南逃竄,二話不說追了上去。

“春生!”梁焓扶住對方,“你撐着點!大夫馬上就到......”

“殿下,對不起。”懷裏的人奄奄一息,吃力地道,“小的來世再當牛做馬,給您......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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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來世......春生,醒醒!不許給老子睡!”梁焓怒吼着罵了一句,卻再也喚不醒已經阖目的人。

刑部的官兵終于沖了進來,在堂外齊刷刷跪成三排:“卑職來遲,罪該萬死。”

“你們真他媽比120都遲。”梁焓擦了把臉上的血,“快去幫燕重錦,絕不能讓刺客跑了!”

“是!”

一枝冰冷的弩箭擦臉而過,挑飛了燕重錦的面具,卻把刺客吓得差點栽了個跟頭。

雖然自小有兩個武功蓋世的爹教導,燕重錦畢竟只有十歲,內功還沒練到家,胳膊腿兒也遠不如成人修長,在追逐之中氣力漸漸不濟。對方還時不時回頭放冷箭,令人防不勝防,若非反應機敏,他早就被千機弩穿成透心涼了。

居然敢在刑部大堂,光天化日之下動手,難道他們的謀反要提前了?

上一次,梁焓落水的真相始終未能查出。沒想到這一回,春生卻早早暴露了。

燕重錦緊綴着前面的刺客,在鱗次栉比的房屋間縱躍起落,同時飛快地轉動着腦子。

他記得梁焓登基前夜,春生突然動手行刺,用的也是千機弩。只不過那次替太子擋箭的人是自己,因為避開了要害所以僥幸活命。當時廉王與慶王同時作亂,春生的行動必然配合着他們。而這次淩寒山游湖,另外兩位王爺也在場,所以背後的主謀只能是其中之一。

或者是......二王聯手了。

“嗖!”又一枝箭擦着面皮飛過去。

燕重錦終于怒了。媽的,本少爺都醜成這樣了還要毀我容?!

兩人先後跳下一間茶樓,蹿進了一條人流如織的通衢。

這是一條販賣雜貨菜蔬的集市,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小商販的攤位一個挨着一個,中間擠滿了采購商貨的人群。黑衣刺客奮力地往人堆裏紮,燕重錦個子小擠不過去,只好站在原地吼了看三個字:“看這裏!”

衆人紛紛低頭,瞬間尖叫着散成了一個圓。

“俺滴娘啊,活這麽久,還是頭回見到長相這麽新奇的醜八怪......”

“就是就是,這一比,我家婆娘都成天仙了。”

“哼,我家豬都算天仙。”

“啧啧,這是誰家孩子啊?不是生什麽病了吧?”

燕重錦靈機一動,大喊道:“我這病可會傳染啊,都讓開點!”

話音一落,半條街空了。

暢通無阻地追了一陣,眼看刺客逃向一家醫館,燕重錦随手抄起一個攤子上的彈弓,拽下腰間的玉佩射了過去!

刺客被硬玉狠狠擊中背心,一個踉跄摔在地上。

燕重錦正要追過去,前面的巷子裏突然橫沖出一駕馬車,發瘋一般沖向了自己!

他連忙掠身後撤,但馬車速度太快,眼看就要相撞!

電光火石間,有人路見不平,伸出了援腳......

燕重錦只覺屁股一痛,整個人化作一道弧線飛了出去,一頭紮進街角的菜攤。這化險為夷的姿勢雖然不太雅觀,卻堪堪避開馬車,算是命大。

“這位小哥兒,你沒事吧?”踹他的黑臉大俠跑了過來。

燕重錦從白菜土豆堆裏爬出來,吐出一片菜葉子:“謝謝大叔。”

對方卻被他的臉吓得一悚:“卧槽。你這張臉醜得好眼熟啊......”

嗯?燕重錦眨眨眼,也認出了此人。袁兒方,大內統領。掌管八百大內高手、三千穿雲衛和兩萬禦林軍,負責整座皇城的安全,在東都地界是舉足輕重的紅人。

袁統領怎麽會在這裏?他伸長脖子看向醫館,刺客已經不見了。

一行人從街衢對面的酒肆走出來,為首的赭袍男子對袁兒方道:“袁大統領果然英雄男兒,方才的仗義出手本王在樓上都瞧見了,當真佩服。”

“廉王殿下過譽,不過趕巧罷了。”袁兒方笑了笑,“這位小兄弟才是少年英雄,小小年紀就有這等身手,實屬罕見。”

梁昱低頭一瞧,差點瞎了。

“果、果然威武少年......”

燕重錦懶得和廉王多話,徑自走到醫館門口拾起地上的玉佩,沖袁兒方拱拱手,轉身離開了。

“呵,這小兒還挺狂的。”梁昱身邊的門客不悅地斥道。

袁兒方眯起眼:“燕子玲珑佩?”

梁昱:“何物?”

“哦,殿下久居廟堂,對江湖事可能不太了解。”袁兒方望着燕重錦消失的方向道,“那小子可能是燕家人。”

一聽燕家,梁昱便來了興趣:“袁統領可确定?他是燕家何人?”

“應當錯不了。武林盟長老挂腰牌,盟主系玉佩,他的燕子玲珑佩應當是燕盟主的。”袁兒方匪夷所思地道,“能拿到燕不離的腰佩,莫非那孩子就是燕家的小少爺?”

梁昱仿佛被人當頭悶了一棍:“你說......他、他就是燕重錦?!”

袁兒方遲緩地點點頭。

梁昱身子一晃,硬撐着沒倒。

刑部和順天府的官兵終于護着梁焓姍姍來遲。袁兒方和廉王聽聞太子遇刺,皆面露驚色。

袁兒方立即入宮奏禀聖上。老皇帝一聽小兒子差點被人宰了,二話不說調撥了三百禦林軍,将整條街衢和醫館封鎖包圍。

“刺客還在不在裏面不清楚,不過這間醫館恐怕有問題。”燕重錦望着那面題着“子午堂”的匾額道。

梁焓沒敢擡頭,只顫巍巍地将面具遞給他:“護衛路上撿的,您先戴上吧。”

子午堂的主人名叫陳硯,已有七十高齡。陳家世代行醫,因醫術精湛,在東都城裏也有不小的名氣。

官兵将醫館裏裏外外搜了一遍,沒找到那只千機弩。所有病患也檢查了一遍,未發現背上有傷的可疑之人。

“會不會壓根就沒逃進醫館?”梁焓問道,“當時你追在刺客身後,但凡有腦子的也不會跑回老巢吧?”

“理是這個理。”燕重錦不習慣屋中的藥味,掩着鼻子打了個噴嚏,“可若是栽贓嫁禍的話,為什麽偏偏選這家醫館?又為什麽剛好沖出來一輛馬車?”廉王和大內統領也出現在此地,真的只是巧合麽?

陳硯父子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停叩頭:“冤枉啊太子殿下,小人怎敢收留刺客......”

“爺爺,爹爹,出了什麽事?”後門打起簾子,一個老婦人攙着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走了進來。

“沒啥事,大冷天的,你出來做什麽?”陳硯道,“芊兒快跟奶奶回屋裏呆着,這兒有我們......”

看到一屋子兇神惡煞的官兵,嬌柔的孕婦面露懼色,怯怯道:“是,孫女兒這就回去。”

“等等。”陳硯指了指窗下的爐子,“芊兒的藥好了,老太婆你端走吧。”

“好......老頭子你們醒着點神,別得罪了貴人。”老婦叮囑了一句,端着藥鍋,和孕婦退了下去。

梁焓看到這兒,擺手道:“不好意思老人家,是本宮搞錯了,咱們走。”

陳硯估計也沒料到堂堂太子會向他道歉,一時愣在原地。

一衆官兵撤出了子午館。袁統領領着一隊禦林軍打馬而來,奔到醫館外,向梁焓禀道:“殿下恕罪,末将帶人追蹤到城外山郊,發現那輛馬車墜毀在山下,裏面沒有人。”

“估計人跑了。”燕重錦問道,“袁大統領,可否帶我去看看那輛馬車?”

“可以。”

“本宮也去!”

燕重錦翻身上馬,淡淡道:“以殿下的騎術,還是免了吧。”

梁焓:“......”

袁統領思量了一番,對梁焓道:“殿下千金之軀,不宜出城,萬一再被刺客盯上,末将實在擔待不起。”

廉王也勸道:“三弟還是先行回宮吧。父皇聽聞你遇刺,心憂如焚,你該早點回去報個平安才是。”

祝珩和順天府尹也勸了一通,梁焓只得同意。三百宮衛和官兵開道護駕,太子的儀仗浩浩蕩蕩回了宮。

因廉王堅持跟着,袁兒方只好帶他和燕重錦去了城外。

距南城門二裏有一座小山包,高約十丈,東側是一面陡坡。那輛馬車就摔在東坡下,車身四分五裂,兩匹馬也具被摔死。

燕重錦近前一看,發現這是一輛毫不起眼的油壁車。烏色頂蓋已經滑開,幔幕盡落,露出裏面鋪設的細綢和長絨毛氈。窗牖和暗櫥以栴檀包裹,雕镂得精致華美。

果然內有乾坤。馬車的主人非富即貴,卻低調地出入市井。暴露後立即毀車滅跡,顯然有着見不得人的身份。

他低下頭,竟聞到一股淡淡的藥味。

莫非是個病人?

燕重錦退開一步,不留神撞到了身後正在撣褲腳的廉王。轉過頭正要道歉,卻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梁昱郁悶地擦了擦臉。

“殿下恕罪。”燕重錦又是一個噴嚏,“您身上是不是熏了什麽香?小人鼻子靈,向來聞不得這些。”

梁昱更加郁悶了:“前日南荒蠻子進貢了不少鹿角麝香,父皇分賜了些許。本王平日也不用這些物什,就今日試了試。”結果就特麽被你小子噴一臉!

“麝......這個味道就是麝香?糟了!”燕重錦一躍而起,跳上馬對袁兒方道,“大統領,快回子午堂,我們被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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