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後宮

“朕要斬了那個混賬王八!”穹阊殿裏回蕩着天子憤怒的吼聲。

燕重錦終于不再裸奔,穿上了禮部侍郎的官袍,站得比衣補上的錦雞還淡定,機械地重複着四個字:“陛下息怒。”

“你當朕是二手車啊說熄火就熄火?!”

燕重錦愣了一瞬,繼續勸道:“澹臺烨是東江第一風流才子,生性不羁、行事輕佻。此人作風雖不太檢點,但經國治世之能絕非浪得虛名。”

“風流才子?他就是個下流坯子!”梁焓氣哼哼地摘掉額上的濕巾,露出一片明顯的淤青,“反正那小子別想通過會試。”

“澹臺烨必須通過會試。”燕重錦語氣淡淡,“不通過會試,皇上如何在殿試整他呢?”

梁焓佩服地幹咳一聲:“你腹黑成這樣,你爹知道麽?”

“微臣的爹比臣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朕看燕盟主還是很忠耿正直的......”

“另一個。”另一個能把你黑得直接去見先皇。

梁焓方想起燕家情況特殊,燕重錦是有倆爹的。不過他不曾見過池月,只對那位前任魔道宗主略有耳聞。提到這一層,他忽然開了竅。

“燕愛卿~~~”

燕重錦腦弦一繃。這仨字一出現,說明某人不是憋着氣就是憋着壞。

“朕琢磨着,讓禁軍官兵搜查終究太紮眼了,不如武林人士隐秘。能否找找你爹幫忙,讓武林盟暗中尋找穆蘭她們?”

“回陛下,微臣在皇上摔暈時已經告知家中,武林盟和百通樓将全力稽查公主和陳鳶的下落。”

什麽叫好員工?就是在老板還沒着手處理之前就把麻煩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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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重錦不愧是自己爬牆請回來的。梁焓對如此有悟性的下屬頗為滿意,但對其他蠢貨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穹阊殿外,袁兒方頂着黑炭般的腦袋和焦糊的頭發,凄凄慘慘地跪在玉墀下,哭出了兩道蜿蜒的泥石流。

“陛下,您就準許老臣引咎辭職吧!”

其實他也沒犯什麽大過,就是一不小心把半座禦花園炸成了平地。而密道的入口,那塊萬金石板仍安好地躺在原處,一絲裂縫都無。

考慮到梁笙逃竄在外,穆蘭和陳鳶下落不明,那條通道已不再是秘密。安全起見,梁焓下旨将地道封死。

至于袁大統領,願意跪就跪着吧。梁焓從來沒有尊老愛幼的道德觀,除非是美女,否則誰長跪不起對他都不管用。

于是,胡姬美人翩翩飛來,哭哭啼啼地往寝宮門外盈盈一趴,哀求皇上救她的女兒。

聽着外面此起彼伏,哭喪一樣的聲音,梁焓頭大如鬥。

胡姬如今已是太妃,卻只長年紀不長腦子,這個節骨眼兒還來添亂。堂堂公主在皇宮裏不見了蹤影,最沒臉的還不是他這個做皇兄的,難道他不想早點尋到人麽?!

夏榮戰戰兢兢地來禀報:“萬歲爺,秋荻長公主求見。”

一個個的還有完沒完?!梁焓煩得直想砍人:“怎麽這後宮比朝廷還麻煩?還真得找個統管六宮的......”

一瞅對方眼神竟沖自己飄來,燕重錦退後一步,誠懇地道:“陛下,皇後的活兒,臣恐難兼職。”

“想得美,朕頂多讓你兼職個大內總管。”梁焓白他一眼,對夏榮一點下巴,“宣她進來。”

“是。”

思來想去,秋荻才是最佳的後宮代理人。

德芝、君卉兩位長公主早已出嫁,淑太妃和賢太妃終日吃齋念佛,不願理事也理不了事。至于胡太妃,她不添亂梁焓就阿彌陀佛了。

秋荻原本在兩年前許了人家,可惜對方是個短命鬼,沒等成親就下了黃泉。緊接着父皇病重,秋荻跟随皇後侍奉湯藥,直到山陵崩。這一來二去,便拖成了老姑娘。

梁焓一直覺得這妹子不錯,娴靜端麗,賢惠明理。若非被父皇收為了義女,她八成真會成為自己的良娣。不過俗話說得好,兔子不吃窩邊草,彼此太熟絡的結果就是少了男女那點意思。三年孝期之後,自己得給她找個好婆家,否則也對不起吃了她這麽多年的烤串和羊雜湯。

正琢磨着,秋荻已經行入殿中,向梁焓微微福禮道:“聽說皇上在宮外受傷了,可還嚴重?”

“朕無礙。”梁焓摸了摸腦門上的淤青,“三姐不必多禮,快坐。”

“見過長公主殿下。”燕重錦揖過禮,撤步到窗根下,站在上風口道,“這都怪微臣保護不力,臣應該早點教會皇上下樓梯。”

梁焓額上暴起一條青筋,抖着手指了指門口。

“微臣告退。”他早就想出去了好麽?秋荻身上的香味真要命。

秋荻善解人意地道:“想是皇上心裏着急,否則也不會從樓梯上摔下去。穆蘭和陳鳶的事都是我的錯,皇上若要降罪就怪我好了。千萬莫和太妃計較,她也是愛女心切。”

梁焓擺手道:“不用把一切都包攬在自己身上,此事朕自會處理。”

穆蘭的監護人是胡太妃,而秋荻是個未出閣的公主,原本就不該讓她去帶兩個孩子。真要追責,外面那個只知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才是主責。

“也怪雎霞宮的下人看護不力,我已經責罰過她們了。”秋荻是宮女出身,深知一碗水端得平才不會落人把柄,所以治下從嚴,從不袒護自己的宮人。

梁焓點點頭:“三姐,近來朝中多事,後宮要麻煩你多擔待了。”

他雖無妃嫔,但先帝留下的女人卻不少。寧合容還要三年才能入主中宮,後宅沒人鎮着,早晚出妖。尤其是某些宮女,總削尖腦袋往穹阊殿裏紮,簡直是誘惑他犯錯誤。

不過自從燕重錦當了穹阊殿的看門犬,一裏外的女人都聞得出來,梁焓便遺憾地失去了犯錯的機會。

“陛下國事繁忙,後宮自然難以瞻顧,不過也可以啓用女官。”秋荻一直想不明白,梁焓起居的地方從來只有太監內侍,見不到一個宮女,難免教人奇怪。雖說是大喪期間,皇上也不至于避嫌到這個地步吧。

梁焓無奈地一聳肩。他能怎麽辦?他也不想啊!燕重錦相當于殺毒防護軟件,保的是自己的小命。女人相當于帶木馬的小電影,只要下載種子殺毒軟件就癱瘓。這倆配置都不兼容,他就是骨灰級玩家也玩不轉啊......

秋荻向來明事理,了解原委後也沒推脫,痛快地以長公主的身份代掌鳳印,接下了統管後宮的職務。

拿到權力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哭成狗的胡太妃攆回了慈寧宮。

梁焓很滿意。

接下來,楚清從城外的軍營趕回來,進宮向袁兒方述職。袁大統領不想在一個女下屬面前丢人,也迅速爬起來滾蛋了。

梁焓非常滿意。

可惜耳根也只清靜了一瞬,後殿便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刺客。梁焓探頭一瞅,發現竟是楚清和燕重錦交上手了。

這女漢子真夠争強好勝的,難道上次還沒叫夠爸爸?燕重錦的口味也怪,喜歡馴烈馬的人不少,但專揀這種雌雄難辨的烈馬調教......他莫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

腹诽歸腹诽,他裹着麑裘站在丹朱廊柱旁,看着月色下兩道交錯如電的身影,心裏還是頗為欣羨的。

哪個男孩沒做過俠客夢?可惜梁焓讀書料理是好手,運動神經卻極不發達,騎馬射箭這種基本功都學得比常人慢。燕重錦也試圖幫他以勤補拙,後來發現這貨壓腿三年都抻不開筋,便直言不諱地勸他放棄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哪怕貴為天子,也求不來十全十美的天資。作為下棋的人,只要揚長避短,知人善用,會不會武功根本不重要。再說了,哪怕他有一萬個缺點,想想某人的臉,瞬間就飄柔般的自信了。

見殿檐下的人輕撫面頰,自戀地癡笑着。楚清趁打鬥的停當,低聲問燕重錦:“诶,那娘炮皇上美什麽呢?”

燕重錦瞥了一眼,搖頭:“...臉抽筋了吧。”

短暫的休憩後,兩人提氣再戰。

燕重錦以喂招為主,只用了六成功力,沒放開打。楚清長相俊美,身形飄逸,手中一柄金刀舞得威風凜凜,引來不少春心芳動的宮女圍觀。

秋荻也被從穹阊殿裏驚動出來,站在皇上身側觀戰了一會兒,好奇地問道:“陛下,這位小将軍是誰?瞧着有些眼生。”

“楚清,塞北楚家的人。朕本想将內監統領一職給她,誰知她不願在宮裏當值,非要到軍中歷練。”

秋荻粲然一笑,眸中煥發出灼灼如星的神采:“此人不媚權貴,志在報國,乃大丈夫也。”

“是啊。”梁焓呵呵一笑,“如果她真能當丈夫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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