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1.30.29
乍見皇帝像頭紅眼的牛一樣沖自家夫人奔去,燕不離慌忙攔道:“皇上,您...認識他嗎?”
“燒成灰朕都認識!”梁焓目光如火地盯着池月,幾乎要在對方身上灼出洞來。
池月剛從林府回來,完全不知道唱的哪出,一頭霧水地問道:“你是何人?”
燕不離道:“這是當今聖上。”
月夫人呵呵一笑:“不信。”
見對方裝得滿臉無辜,梁焓氣得一時失了理智,厲聲質問道:“姓池的,你既然已經是燕盟主的人,為何還要對朕......而且那夜之後你為何要跑?!”
燕不離一聽就不好了,眯起眼質問某人:“池老魔,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池月擰起長眉,上下打量梁焓,“你是皇帝還是瘋子?”他當了多年魔道大佬,雖然現在從了良,心底也深藏着對朝廷的反感。骨子裏又桀骜慣了,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裏,哪裏會給一個小皇帝面子?
燕不離連忙撲過去捂他的嘴:“住口,不得對聖上無禮。”
“聖上怎麽了?皇帝就能随便誣蔑人了?”池月拍掉對方的手,深感自己的審美受到了侮辱,“你也不想想,就他這豆芽菜似的小屁孩,老子可能瞧得上嗎!”
燕不離差點哭出來。祖宗,不就一宿沒和你睡嗎?今天非要拉我滿門下水是不是!
媽的,這混蛋不認賬也就算了,有必要鄙視老子年紀嗎?!梁焓怒火中燒地揮出一拳,卻被池月輕松握住。眼看某個老魔頭要弑君,燕不離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爹,皇上,你們這是做什麽?”燕重錦一進門,看見親父居然和梁焓動起手來,急忙擋在了兩人之間。
被對方攥住拳頭後,梁焓臉色倏然一變。他緊抿着唇,伸出左手,細致地摸上了池月扼制自己的那只手。
不對,不是他......那個人指間是有繭的。他又端詳了一遍對方的臉,發現池月雖和那人長得極為相像,但眉宇間的神韻明顯成熟許多。臉上的皮膚也只是光潔如玉,遠沒白到欺霜賽雪的地步。
燕不離目瞪口呆地盯着兩人黏在一起的手,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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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之,原來這小皇帝是個隐藏斷袖,還斷到了他夫人頭上來了?!
池月被摸得掉了一地雞皮疙瘩,飛快地松開手,罵道:“你是不是有病!”
燕重錦面具後的臉正在劇烈抽搐中。
他怎麽就忘了這茬?自己和月爹爹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皇上見了不誤會才怪。
梁焓此刻也回過神來,怔然道:“對不住,是朕......認錯人了。”
什麽人能讓他将池月認錯?兩個爹一琢磨便回過味來,同時傳音入密給某人:
“兒子,到底怎麽回事?”
“粑粑,你對小皇帝做了什麽?”
燕重錦頭皮一緊,尴尬地回道:“爹,此事我回頭再和你們解釋,現下不宜多說。”
池月冷哼一聲,退出了群聊,燕不離卻燃着八卦之魂追問不斷。父子二人正私下交流着,門外探進來一老一少兩個腦袋。
林子禦和薛太醫:“請問...還有我們的事嗎?”
一經提醒,梁焓方想起正事,他斂起雜亂的心緒,讓兩位大夫先給梁睿診了脈。
怎料得,診斷的結果讓所有人都心神驚撼。
梁睿的高熱不退并非落水傷寒所致,而是胎裏帶來的病根,所以一般的湯劑不管用。
這種潛伏性的隐疾和燕重錦身上的寒毒一樣,随着年齡的增長或者受到刺激便會發作。不同人表現出來的症狀也不一致。像燕重錦的過敏,只要躲女人遠點就不會危及性命。但梁睿的情況很不妙,他年紀太小,體質又弱,一直這麽燒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聽兩人解說了一通,梁焓大致明白這可能也是遺傳病的一種,極難治愈,便問道:“那...有沒有法子先退熱?”
薛太醫的法子是放血。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放血是解毒退熱的一種慣用方法。但這種辦法的風險就在于梁睿氣虛體弱,容易把命放沒了。
林子禦的建議是逼毒。将毒逼到身體的某一處再進行釋放,徹底根治。這是棄一子保全局的做法,缺陷是身體的某些器官功能可能會廢掉,優點是小命得保,并且以後都不會再受此疾所擾。
這兩種辦法各有優弊,梁焓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幹脆讓梁睿自己選。
然而梁睿畢竟只有三歲,聽了半天也沒明白他在說什麽。梁焓怕再耽擱下去只能給他收屍了,對薛太醫道:“先放血吧,如果還不行再逼毒。”
一枚粗長的銀針刺入耳後,鮮紅的血珠冒出來,慢慢淌成一道蜿蜒的小溪。
梁睿痛得渾身哆嗦,在梁焓懷裏嗚咽着喊爹。
梁焓看他受罪的模樣委實可憐,血流到衣服上也難得忍了。反正早晚認義子,就先當會兒便宜爹吧。
林子禦觀察了一陣梁睿慘白的小臉,面色凝重地道:“不好,他的熱還沒退,再放下去人會撐不住的,還是用逼毒的法子吧。”
“行,你們來吧。”梁焓抱孩子抱得渾身發僵,将梁睿交給了燕不離,燕不離則轉頭看向池月。
林子禦的排毒法,實施條件十分苛刻。需要武林高手運功,把患者體內的寒毒集中到身體的某一處。然而梁睿年紀太小,脆弱的經脈根本承受不住高手磅礴的內力,所以必須有人在逼毒的同時,用真氣将他的心脈護住。這便得用上江湖中的護體絕學:青陽功。
一屋子人當中,會青陽功的只有池月。
某魔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寫滿了三個字:求我啊。
燕重錦道:“爹,您就出手相助一把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呵呵。”他一個魔頭要浮屠幹嘛?鎮壓自己啊?
梁焓咬了咬牙,屈尊求道:“方才是朕冒犯了,還請池先生莫要怪罪,先救救孩子。”
池月依舊不理不睬。
燕不離終于怒了,豁出去罵道:“天殺的老魔頭,晚上都依你行了吧?再不過來老子讓你憋仨月!”
池月麻溜兒地過去了。
梁焓嘴角抽搐了兩下,對燕重錦低聲道:“你父親們...還挺有情♂趣的。”
“......”燕重錦只慶幸自己戴着面具,否則真得滿地找臉。
“我只能按着他的血脈流向逼毒,到時候廢了哪裏可不管我的事。”池月說完将左掌覆在梁睿的背上,凝神運氣。過了約莫半柱香,梁睿頭頂漸漸蒸騰起絲絲熱氣,臉色卻依舊慘白,耳中汩汩冒出兩道黑血。
林子禦觀望了一陣,皺眉道:“連放血再逼毒,這孩子恐怕有點失血過多了。”
梁焓随口接道:“輸血啊。”
衆人皆不解地望向他。
梁焓意識到自己口誤了。這個時代又沒針管血袋,哪兒輸得了血?
林子禦卻道:“皇上說的可是換血術?但換血風險太大了,十人九死。”
這回輪到梁焓驚訝了。難道淳國的醫療已經先進到可以換血了?
經林子禦解釋了一番,他才明白所謂的換血術實則還是江湖上的一種功法。由于沒有吊瓶和導管,輸血的過程中缺乏壓差,只能一個切開靜脈,一個切開動脈,兩人傷口緊貼,由輸血的一方靠內力催動經脈,強行将血導入受血方的體內。
這種簡單粗暴的換血術效率極低,大部分血都被浪費了,輸血的一方往往撐不過一刻就氣竭血盡而亡,可謂一命換一命的邪法。而且古人不懂血型的差異,在多數情況下會導致嚴重的排異反應,從而令換血雙方同時死亡。所以,除非到了窮途末路,沒有人會用這個法子願意找死。
梁焓轉了轉眼珠,問道:“不會武功的能不能給人換血?”
“若有高手從旁協助,也辦得到。”
梁焓連忙取了一點梁睿的血,滴到瓷盤中,又咬破自己的指尖滴了一滴,低着頭觀察了一陣。
還好,沒有凝集反應。畢竟是親叔侄,血型應該不排斥。
他挽起袖子,招呼着林子禦:“來,幫朕給梁睿換血。”
倒不是他不會找血管,而是自己對自己下不去手......
燕重錦震驚道:“陛下,這太危險了,怎麽能拿龍體冒險?”再說這人不是挺讨厭梁睿的嗎?
“朕自有分寸,只要不超過就沒事,對小孩來說血量也夠了。”他又不是傻子,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就當無償獻一次血了。
林子禦非常考據地問道:“是何物?”
“額......三茶壺那麽多吧,朕覺得不對勁兒自然會停下。”
眼看刀鋒劃向那只瘦長的手臂,燕重錦急道:“陛下,換血太過兇險,還是讓微臣來吧!”
“你的血不管用,朕的龍血才百搭。”梁焓沒空給一群古人解釋血型,幹脆直接忽悠了。
林子禦幫他割開腕子,又在梁睿的手臂上劃開一刀,兩道傷口緊貼在一起,止不住地往外溢血。
梁焓心疼地皺起眉。
媽的,浪費啊!鬼知道有多少能流到對方身體裏......這死孩子還嗷嗷哭,哭個屁呀!老子也疼得想哭啊!
腕間一緊,一雙手握住了他和梁睿的腕子。
燕重錦一手将兩人的臂腕壓緊,另一手抓着梁焓的手臂催動內力。梁焓只覺一股灼熱的氣流湧過小臂,一瞬間,不知有多少血液從傷口湧了出去。
卧槽,想抽幹老子嗎?梁焓臉色一白:“慢點,血液循環太快了他也受不住。”
“是。”
池月盤坐在梁睿身後,用真氣引導着血流不斷向外排毒。
慢慢的,梁睿耳中流出的血漸漸變得鮮紅,他知道事成了,收功道:“可以了。”
燕重錦連忙停下運功,給梁焓點穴止血。薛太醫和林子禦也立即上前給兩人包紮傷口。
“陛下,沒事吧?”
“無礙,梁睿怎麽樣了?”梁焓只覺身上陣陣發冷,耳朵裏嗡嗡作響,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他還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托大了說得好聽,真輸起來,其實誰也控制不了。
“沒事,還有力氣哭呢。”燕重錦摻過他的手,将人扶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