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柿子挑軟的捏

陸見準備要走的步子一頓,想了想把外面侯着的璀衣,叫了進來,“少爺若實在難受,你便用那小木耙子給他輕輕揉兩下。”

說完這句,璀衣怯怯點頭,陸見想到他家少爺的性子,又囑咐了句,“可不能使太大力道,少爺身子嬌貴得緊。”

易清本來蔫蔫趴桌上,一聽這話,立馬高興的要起身過來抱陸見,陸見顧及他身上還過敏,手勾着易清的衣領,把他拉停在了面前。

“現在少爺可以休息了嗎?”

“可以!少爺現在就睡!”

一問一答之間,易清動作迅速的上了床,乖巧的蓋好褥子,擺出一副下一秒就睡過去的姿勢。

璀衣等了會兒,沒見這二人說話了,于是拿起小桌上的撓癢癢耙,搬了張凳子坐在床邊。

陸見在院外站了會兒,沒聽到他家少爺提太過分的要求,就只是說撓幾下背,他滿意點點頭,就往長公主書房那邊去了。

公主府書房內。

“主子,屬下把管家帶來了。”

書房的氣氛瞬間輕松一截,宋亦在扶若黑沉的目光中,深深呼了口氣,我太感謝若羽了,感恩的心,感謝若羽。

扶若幾乎是從喉嚨裏壓着發出來的聲音,音調低極了,“……進來。”

若羽先進來,敏感的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再看到扶若的眼神,頓時退了出去,把陳管家推進來。

主子的眼神有點可怕,他還是不進去觸黴頭了。

宋亦看着若羽行雲流暢的一通動作,深深的體會到了感同身受。

那個若羽,把我也帶上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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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管家戰戰兢兢的立在下首,惴惴不安的瞅了一眼扶若,又看看離他三步遠的宋亦,越發惶恐。

管家規規矩矩跪下,低着頭聲音有些緊張,“殿下,可是要吩咐老奴做什麽?”

下首跪着的人滿頭灰白之色,眼角臉上皺紋深重,看模樣就是操勞用心的為主之仆。

扶若心裏對陳管家是有些尊重的,畢竟他是她母妃留下,照顧她的人,這次的事,扶若心裏七七八八估摸着有了猜測。

但還是要問清。

“陳叔,你院裏的海棠,是哪來的?”

陳管家眼瞳登時一縮,面上神色緊張極了,心裏忐忑不已,嘴巴開合幾次之後,顫顫巍巍道,“回殿下,這是副君派人送到府裏來的。”

聞言,扶若卻定了心,她方才便覺得這事與扶珏有關,沒想到果然有關,“這些樹如何留住的?”

陳管家一聽這話,就明白過來扶若的意思,扶若下令毀掉府裏海棠樹的事,他當然是知道的。

“這些海棠樹,是在殿下您下令後一段時間送來的。”

扶若幾乎是瞬間想到,這個時機太巧了,把握的剛剛好,就像是早早預料到似的。

“副君可帶了話?”

約摸是扶若的态度并不是很冷,管家心神便定了些許,“只說是上好的海棠品種,送來給殿下觀賞,讓老奴好生侍候,旁的無話。”

“觀賞?陳叔,本宮倒想問一句。”

扶若說到這裏,停了片刻,直到陳管家疑惑的擡頭看向她,與她墨黑雙眸對上,濃墨的如同夜霧般深遠。

“誰才是你的主子?”

冷的結了冰渣子一樣的聲音,伴随着上位者特有的強大氣場,頓時充滿整個書房,壓抑的叫人透不過氣。

宋亦幾乎退到書房角落,簡直要把自己縮成一團,早知道長公主暴戾恣雎,他這還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

宋亦更加覺得自己沾了自家少爺的光,總覺得要不是因為少爺,換做別人跟她提條件,可能死了百八十回了。

陳管家額頭的汗珠,劃過臉,就跟小溪流一樣落,更別說背後已經濕透,聲音結結巴巴,“殿……殿下,老奴……老奴自然效命與您。”

扶若态度半點不松動,又問道,“那海棠花該如何解釋?”

話音剛落,陳管家的緊張之色就變成激動了,說話順暢了不少,話裏居然還有些憤慨。

“過敏的人是易家公子,又不是殿下您,況且老奴種在後院,誰料到易公子會去呢?”

扶若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她對清清的寵愛表現的那麽明顯,管家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這話明擺着就是看不順眼小傻子。

可她不理解的是,小傻子怎麽招惹到陳叔了?

而且,陳叔怎麽知道小傻子過敏呢?

她下令砍海棠樹的時候,可半點沒提過原因。

宋亦一聽這話,已經顧不得對扶若的忌憚,膽子随之大了起來,但語氣盡量保持委婉,“您的意思是,我家少爺自找苦吃?”

管家沒應聲,但是他的動作神态表現的很明顯,就是宋亦說的這個意思。

宋亦看他這個樣子,差點氣笑了,宋亦原本客氣點,是想着陳管家是個老人家,但是有的人,老了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陳管家,我就想知道,你既然知道我家少爺過敏,還種着這些海棠,甚至不聽從殿下的吩咐,做這些事時,怎不細想想你有幾分能耐?”

話裏話外也聽不出什麽不客氣的态度,但這話聽着,對自持年高有勞的陳管家來說,那可是不好受了。

但沒等到陳管家不滿出聲,扶若又開腔了,“不過,陳叔,你是怎麽知道清清過敏的呢?”

陳管家年事已高,光是管理府上事務就夠累了,哪有時間關注靖城的八卦。

此言一出,室內俱靜,宋亦愣了半天才回過神,看看扶若又看看陳管家,不敢置信的喃喃道,“這話……是我想的那種意思嗎?”

沒人應聲。

扶若緊盯着陳管家,觀察他的反應,而陳管家,剛剛幾息之間恢複正常的臉,因着這一句話,瞬間又白了。

不同于一開始進屋來的緊張,更像是做了虧心事的心虛。

又靜默了一段時間。

扶若不願再等陳管家找借口,繃着臉沉聲道,“陳叔。”

話音剛落,陳管家頓時軟着腿跪下,皺紋橫生的老臉上,擠出幾滴幹巴巴的眼淚,宋亦也不可憐他,只覺得可笑。

“殿下殿下,老奴只是聽來送花的下人閑聊,這才知道易公子對海棠過敏,老奴就想着,把它種到易公子不常到的地方。”

宋亦對這話有了好奇心,總覺得這閑聊不是那麽簡單,于是問他,“閑聊,聊些什麽?”

原來那天扶珏派來的兩個送花的下人,把花送到之後,陳管家留他們喝點茶水,幾人就坐着拉扯了會兒靖城世家的事。

聊着聊着就說到哪家公子小姐最鐘愛的花草,這其中就提到了易清,感嘆一番樣貌後,就說他對這海棠花過敏。

這事情也不算是少有人知,靖城樣貌絕佳者,數來數去也就幾個人。

曾有人專門做過調查,把靖城各名人的喜惡全部列出來,編錄的冊子,竟賣出了百兩黃金的高價。

陳管家聽到這裏,頓時就記住了,再回想扶若的指令,活了四五十年的老人,自然明白了關鍵。

扶珏派來送花的兩個下人走之前,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有意,提了句“長公主現在對易公子,比對副君還好,副君……”

後面的話,陳管家沒聽見,但他想到那日扶珏來找扶若的事,大概猜到扶珏的态度,他心裏對易清的不滿就更多了。

于是,原本應該丢棄不種的海棠,被陳管家精心種在了府裏。

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的想法,那海棠種在後院,一般情況下易清絕對沒可能去,但陳管家覺得,好像種上這東西,似乎也算是為扶珏出了口氣。

誰想到,這次易清陰差陽錯卻碰到了。

陳管家說清了緣由,頭都不敢擡起來,幾乎是完全伏在地上,又是害怕又是心慌。

他這一番話,可是明明白白的說清了,也算是讓扶若“開了眼界”。

話都說開了,陳管家的思緒就暢通了。他也不是笨人,活了這麽些年,從吃人不吐骨頭的深宮裏面,活到這個歲數。

什麽陰私手段沒使過,誰想到他打了一輩子鳥,最後卻被鷹啄了眼睛。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兩個下人的話,說不定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更甚者,也許那天扶珏來府上找殿下,就在有意無意的引導他,對易公子産生不滿。

說到底,是他看走了眼。

竟真的以為這皇室裏,有單純不谙世故的皇子,唉……

宋亦一旁聽得嘆為觀止,合着陳管家是在為太子打抱不平,才為難他們。

想到這裏,再看老淚縱橫的陳管家,宋亦心裏那股子氣更大了,這他媽不還是因為長公主牽扯到少爺嗎?

柿子挑軟的捏,還真是符合太子一向的作風。

扶若聽了陳管家的話,說不上來是什麽心情,她垂眸看着跪伏的老人,頭發花白,顫巍巍的貼在地上。

一瞬間,就像是看見前世的自己。

那個滿心相信扶珏,一心幫持扶珏的扶若。

書房裏又靜了下來,沉默的叫人心慌,扶若的視線落在陳管家背上,陳管家只覺得背都在發涼。

陳管家心裏後悔不已,殿下想對誰好,殿下心裏有數,他個做奴才的不該逾越,對易公子不敬,不正是打殿下的臉嗎?

出乎書房其他兩人意外的是,扶若淡然的開了口,語氣稱得上是了無波瀾。

“陳叔,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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