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嬌弱無力小白花

承德帝又看了眼扶若身後的易清, 微低着頭,看樣子脾氣不像常人說的又傻又暴躁,又想着自從扶若收回雁州, 自己與扶若還不曾一同參宴,連頓飯也沒來得及一起吃。

于是他一心和稀泥, “若兒這話有失偏頗,禮部畢竟一心為民,平日裏應當很少關注這些雜事。”

“雖則這易清海棠過敏,但畢竟他現在沒受什麽閃失。就當他們不知者無罪吧。”

底下禮部大臣連忙扣頭符合, “謝皇上!”“謝主隆恩!”

這稀泥和的,易清聽了都要給您鼓掌。

易清本來還真沒啥大事,但承德帝這話說的, 就很有問題。

什麽叫“他現在沒什麽閃失”所以算了, 那要是萬一他遲一點發現呢?過敏嚴重是會死人的!

而且他前段時間過敏剛好,那滋味讓易清覺得生不如死,也就是這樣了。

還真是刀子沒捅到他身上不知道疼。

扶若心口那股郁氣翻湧的更甚,再不斂住眼裏的冷意,一字一頓道, “不知者無罪。”

她父皇這性子,可真是幾十年如一日未曾變過。

這句話實在像極了當年她母妃死因真相查明時, 他袒護那罪魁禍首的話。

——“德妃久居佛堂,常年不與宮中妃嫔來往,她怎會知你母妃有舊疾,受不得這花, 若兒不知者無罪啊。”

——“雖則這易清海棠過敏,但畢竟他現在沒受什麽閃失。就當他們不知者無罪吧。”

呵呵哈哈哈,這就是世人眼裏, 盛寵長公主的皇上,這就是那個,無論她做了什麽都舍不得重罰的,她的,父皇。

扶若只覺心底的冷意不受控的泛起,聚在她心口,疼的她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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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德帝年紀大了,眼睛有些花,離扶若又隔得稍遠,沒看到她的眼神,只連連點頭,“對啊,今日這慶功宴,再不開始可就遲了。”

扶若驀然吸了口氣閉住眼睛,抓着易清的手沒再抖,心底那股冷意無限擴大,翻騰的戾氣止不住的湧。

易清站在她身後,看着她這麽大反應,不自覺有了點心疼,得是經歷了什麽事,才能讓一向強大到運籌帷幄于千裏之外的扶若,崩潰成這個樣子啊。

偏偏扶若自以為她克制的很好,剛要強行鎮定的說一句話,卻半晌沒有言語。

把易清急的,腦海裏面突然竄出來一個想法。

皇上不是說他沒事嗎?那他就有事給他看,總歸殿下需要一個發揮的機會,他演技那麽好,他可以給。

然後,令殿內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殿下,我頭暈,眼睛還不舒服。”

說着,易清就往扶若身上靠,把嬌弱無力的小白花形象,展示的淋漓盡致。

禮部:“……”

倒了,倒了,完了,完了!

扶若心底那些情緒頓時消散,連忙轉身去接易清,正好和往前靠的易清打了個照面,臉色蒼白緊閉雙眸。

她腦海裏面母妃臨去時的樣子,和易清蒼白的臉色猛然重合了,扶若抱着“暈倒”的易清,一瞬間慌了神。

陸見遲了一步,眼睜睜看着自家少爺倒在長公主懷裏,長公主卻半晌愣在那裏,陸見一時着急,連忙道,“殿下,快帶少爺去偏殿。”

扶若如夢方醒,一個使力把易清公主抱起,趁着轉身之際,空隙裏深深看了一眼皇上。

說不出有什麽深意,只是承德帝被這一眼看得心涼了半截,突然想起這些年扶若和他生分的原因。

他竟是誤打誤撞的又觸了若兒的黴頭。

扶若幾人匆匆走到了殿門口,殿內該動身的人卻一個沒動,扶若見此,那暴戾的性子完全不再壓抑,背對着衆人,聲音森冷,殺意毫不掩飾。

“怎麽,禦醫莫不是要本宮親自來請?”

殿內僅僅跟來了四個宮中禦醫,本來還在觀望皇上的态度,一聽扶若的話,逃命似的連忙跟去了偏殿。

扶若說完這話便繼續往外走,走了幾步複又停下,殿內連呼吸聲都聽得分明,扶若話裏的戾氣更是直白。

“都別急,今日清清若是有半點閃失,禮部一個人都跑不了。”

話音剛落,殿門口不知什麽時候開了點縫隙,突然當頭從小縫隙裏吹進一陣風,澆在殿內衆人臉上。

夏日裏吹股子風,本是惬意至極的,然而殿內衆人卻不見半點舒心,因着扶若的話,只剩下涼意浸透全身。

扶若甩下這話,便轉過身繞向一旁的偏殿,暗紅的身影漸離開衆人視線,讓人覺得閻羅索命般的窒息感稍稍減輕,但餘威猶在震懾。

他們這些置身事外的人,竟也被扶若一句話吓得冒了冷汗。

何況被點了名的那幾個。

禮部幾個原以為逃過一劫的大臣,瞬間臉色青白,剛跪直的腿又彎了下去,幾乎是摔在了地上,席位上“呼呼啦啦”走了一堆人,往偏殿趕去。

偌大的慶功宴立時少了些空位置,這裏一個凹處,那裏沒了一群,就跟狗啃的大餅一樣,難看極了。

上位三個皇子和小公主坐在位上默默無言,等候皇上的吩咐,卻不見承德帝動作,只看見他支着頭黯神。

宴上的人也非都走光了,比如池栖,依然還在,她看了這麽久戲,摸清了形勢,方才起身對上首臉色不太好看的皇上說道,

“皇上,臣也去偏殿看一眼易少爺,過敏一事,輕則皮膚潰爛發暈,重則……臣去看一眼吧。”

最後一句聲音拖的很輕,池栖狀似搖頭,似是有些話不便多說,說完也不等皇上回答,自己先行退下了。

一直垂首的皇上,卻兀然看向那抹青影,沒有叫住池栖,心裏卻在思量她話裏的深意。

而在偏殿裏的易清,此刻又是尴尬又是忙着為扶若打call。

男子漢大丈夫被女孩子公主抱,想想就很羞恥啊!

雖然但是,長公主也太帥了吧!!!

尤其那句“禮部一個人都跑不了。”直擊易清一顆少男心,被撩到毫無反擊之力。

難怪小說裏面那種“沖冠一怒為紅顏”的劇情,能被女孩子記得那麽深,就這架勢,換誰誰都頂不住啊。

诶?是不是不太對,管他的,易清現在滿腦子都是剛剛扶若發狠的樣子,完全帥到易清思考不了別的。

比起易清被扶若帥到發蒙,偏殿外跟來的禦醫,應該是被扶若的一身戾氣,吓到要瘋。

湟燭臺歷來只作為大型宴會或是接待他國使臣的地方,雖則這次因着慶功宴被打掃幹淨,但室內一股淡淡的蒙塵氣息,還是能聞見。

扶若一進偏殿,被這殿內的氣味,弄得不自覺皺了皺眉,左右打量了兩眼,怎麽都覺得偏殿的素雅文錦絲床,有些老舊的感覺。

扶若常年面無表情,這麽大的反應,自然被跟來的大臣們看了出來,面面相觑之下,都不知該作何反應。

突然的,扶若回了身,看向身後跟着的兩個下屬,權衡之下決定道,“成新,去把車上的絲被拿來。”

成新作為扶若頭號迷妹,無可厚非陷入扶若剛剛的一番作為,冷不丁被扶若吩咐,愣了一下才應道,“嗯?哦哦,好的,屬下這就去。”

成新領了命,趕緊往偏殿外去。

扶若又對一旁的禦醫吩咐道,“過來診治。”

然後,幾個禦醫就眼睜睜看着扶若坐在剛被她嫌棄的床上,把易清抱在懷裏,生怕易清沾到一丁點床上的被褥。

禦醫:“……”殿下,未免太過寶貝這傻子了吧。

居然把自己當做墊子了。

四個禦醫推推搡搡,在扶若冰冷的視線掃來之後,三個人手一抖,推了另一個出來給易清把脈。

可巧,是老熟人了。

陳·老熟人·太醫:“……”

并不想獲得這份殊榮,謝謝。

見是他,扶若便收回了視線,看向懷裏的易清,向來冷靜多思的她,竟是還未看出易清在裝暈。

易清白着一張小臉,閉着眼睛的脆弱神情,與顏柳閣初見他時的樣子,驀然的重合在一起。

不堪一擊,脆弱至極。

扶若腦海裏突兀的閃出一個念頭,那年靜躺在她懷裏離去的母妃,好像也是如此,平靜的了無生息的,美到讓人失神的容貌一瞬間失了芳華。

那清清呢?

懷裏的小少年,是她重活一世唯一的念想,也是她前後兩輩子加起來最縱容的存在。

扶若甚至不敢細想易清若真這樣出了差錯,經年之後,她拿什麽臉面,去面對泉下的易丞相。

負罪感幾乎壓滿了扶若整個心裏。

反觀“罪魁禍首”易清,倒是很潇灑。

易清躺在扶若懷裏,一開始腦子裏面想的還挺多,到後頭陳太醫給他把脈診治的時候,他居然就着安靜到詭異的氣氛……睡着了。

他完全不擔心自己裝暈被發現,在易清看來,自己本來就是才過敏不久,身體肯定還沒完全恢複。

再加上剛剛坐在那宴席上,他少說也和那些花,共處了七八分鐘的時間,怎麽想都有可能會加重他的過敏。

而易清睡過去之前,腦海裏面浮現的最後一個想法居然是:等殿下發現他睡着的話,他醒來會不會被罰抄書。

作者有話要說:  你會不會抄書我不知道,反正禮部肯定得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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