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變臉大師

作者有話要說: 1-10章的內容和原1-8章劇情差不多,如果看過原文的朋友可以直接跳過~(也可以再看一遍)以及:上周電腦進水送修,本周五恢複更新

紀南的鴻門宴定在周日晚上,提前兩天就約好了,結果費嘉年還是沒赴成,因為費承章病了。

老頭今年七十五,既沒有三高,也不用吃藥,每天早上堅持下樓打太極拳,身子骨向來結實,一年到頭進不了兩回醫院,自稱保持健康就是給孫子分憂,過年的時候還跟費嘉年說:“爺爺這個身體,再來三個五年計劃不成問題。”

他倒是志在必得。可就在一次常規體檢中,宣稱要再來三個五年計劃的費老爺子被醫生告知腸道長了一塊息肉,考慮到他這個年紀,極有可能存在惡性病變。

費承章回去想了一夜,也沒跟費嘉年說,第二天自己跑去醫院預約了手術。要到周五跑去他家吃飯,費嘉年才知道爺爺後天就要去住院了,再三逼問,他終于松口,只說醫生告訴他就是個小手術。

他這個孫子向來心事重。費承章心裏明白,就算他這麽講了,費嘉年也必得自己跑去跟醫生問個清楚,接下去的一兩個禮拜就別想睡好覺了。

費嘉年給紀南打電話取消晚飯邀約,順便真誠道歉,紀南倒是完全沒在意,問了他去哪家醫院動手術,驚奇道:“林婉男朋友就在那兒上班啊。”

費嘉年無語。據他所知,高中班裏唯二兩個讨厭他的人就是林婉和她的小姐妹紀南。

紀南大概也意識到了,尴尬到握拳,“我幫你問一下吧。”

“不用,都已經約好了。”

紀南正在家裏加班,挂了電話本想繼續寫ppt,費嘉年那句“不用了”一直在腦海裏回響,還有七彩閃光字幕。他講話的語氣溫溫柔柔,把她襯托得像信川一中校園霸王花,專事校園霸淩及相關不良活動。

怎麽想怎麽別扭。她硬着頭皮給林婉發信息,告訴她有個朋友家裏的老人要來動手術,托她那位醫生男友打個招呼。林婉回信飛快:“誰啊?”

“朋友。”

紀南從未如此慶幸林婉神經粗大,再問兩句,她說不定就把費嘉年供出來了。先不說林婉還願不願意幫忙,單是解釋她怎麽跟費嘉年往來這麽密切,就夠她喝一壺的。

天公不作美,周日下了大雨,費嘉年一大早出門,幫老爺子撐着傘,進了門診樓才發現自己半邊肩膀都濕透了。

他也顧不上,排隊取號、繳費、送進病房,事情一件跟着一件,全部辦完已經将近十點半,費承章今天的話特別少,大概是因為手術将近,難免心情低落。費嘉年想了想問:“午飯想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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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吃?明天就動手術了。”

“嗯,我問了醫生,術前十二小時禁食就行。”

費承章莫名心虛:“你問醫生了?”

“是啊。”費嘉年倒是很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還能跟他貧嘴,“手術前最後一頓了啊費老師,好好想想,吃什麽呢?”

費承章沉吟半晌,道:“唉,想吃鴨血粉絲湯。”

醫院食堂點不到,費嘉年得跑到馬路對面去買。費承章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心裏百味雜陳。

隔壁床的老太太是結腸癌,正跟各位病友大聊特聊化療心得,每一句都打在費承章心上。費嘉年向來敏感,又習慣把所有情緒都憋在心裏自己消化,當着他的面,費承章半個字都不敢多說,現在費嘉年不在這兒,他反倒覺得輕松了不少。

至少能自如地嘆氣了。

一口氣沒嘆完,突然有人在背後問:“費老師?”

費承章一骨碌爬起來。

床邊站着個年輕姑娘,黑發垂到肩膀,穿一件黑色毛線外套,整個人看起來長手長腳。看了一眼床尾的名牌,确認自己沒認錯人,她把手裏提着的核桃牛奶放到床頭,毫不客氣地在椅子上坐下,跟他自我介紹:“我叫紀南,費嘉年的高中同學。前兩天聽他說您要來這兒看病,正好我今天路過,上來看看。費嘉年不在?”

“下樓買飯去了。”費承章突然興致勃勃,“小紀你怎麽叫我老師?我可沒教過你。”

“聽費嘉年這麽叫過。”

高中時他爺爺來參加過家長開放日,傍晚爺孫二人一起回家,紀南留在班裏做值日,聽見費嘉年笑眯眯地喊他:“費老師,我請你吃食堂?”

後來偶然聽說他爺爺退休前也是中學教師,不知道費嘉年這個職業選擇跟這個有沒有關系。當時都沒想到,他後來也成了費老師。

紀南的思路迅速擴展開去,雙眼開始失焦。費承章摸着下巴道:“哎呀,這個人。”

紀南眨眨眼:“這人怎麽了?”

“讨厭。”

沒頭沒腦。她也不在意,順着他作沉思狀:“是讨厭。”

費承章饒有趣味地追問:“哪裏讨厭?”

“完美人格,無懈可擊。”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這話完全發自肺腑。不論真心假意,費嘉年待人做事從來都一絲不茍。

紀南又一次覺得自己實在過分:她指着費嘉年鼻子說的那一通話,換個人來早就跟她翻臉了,也就費嘉年不跟她一般見識,不知道該說他心胸開闊,還是忍功非常。

費承章大笑起來。

紀南倒是不好意思了:“很好笑嗎?”

“也還行。”

“那我再講個更好笑的?”

“講講看。”

“您點單呗。”

“給我講講費嘉年的壞話。”

紀南也來勁了,嚴肅道:“費嘉年對你多好哇,還想聽我說他壞話?”

這會兒不叫“您”了。費承章忍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被他們倆背後編排半天的費嘉年從門口走了進來,手上提着一個打包盒,見到紀南,動作慢了半拍。

外面的大雨還沒停,費嘉年另一邊肩膀也濕了,眼鏡片上糊滿水珠。睡眠不足帶來的疲乏像面糊一樣包裹全身,而站在面前的紀南,似乎并不值得他再以無懈可擊的微笑對待。某些禮節性的問候和微表情既無力支撐,也無必要,他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松弛。

紀南一會兒摸鼻子一會兒擦額頭,手上忙得停不下來,解釋說:“路過,順便來看看。”

費承章問:“吃了嗎?”

“……沒呢。”

“讓他請你吃飯。”他指指費嘉年。後者正慢條斯理幫他掰一次性筷子,聞言擡起頭看了他們倆一眼,說:“她還得請我吃飯呢。”

紀南眼觀鼻鼻觀心。一級演員卸妝了?真人心眼還挺小,沒想到。

費承章下午要做檢查,必須得在病房等着,費嘉年被他三言兩語打發走,考慮到工作日沒空來醫院,特意去樓下請了護工。紀南一路跟在他後面,随口問:“你爸媽呢?”

他正低頭簽字,瞥了她一眼,“沒時間。”

紀南馬上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雖然不知道到底錯在哪,但費嘉年的表情不太輕松,還是閉嘴為上。

兩人就近挑了個湘菜館子,紀南上來噼裏啪啦點了一堆菜,點完了問:“這些行嗎?”

“都行。”費嘉年看她連菜單都不用讀,直接報菜名,“你經常來這裏?”

“林婉男朋友在這家醫院上班,我經常跟她約在這兒。”

很合理。她話也不多,三言兩語交代清楚了,就跟個閉口葫蘆似的盯着水杯發呆,之前在病房裏說相聲的勁都不知道哪去了。費嘉年也懶得跟她客套,有樣學樣地盯着桌面上的菜單。好不容易上了第一個菜,兩人都松了口氣,趕緊提起筷子猛吃。

吃到一半紀南問:“你爺爺看着身體挺好。”

“是挺好,要不是體檢,都不知道身上有這樣的病。”

紀南端起碗吃飯,偷偷看他。費嘉年大概好幾天都沒睡好覺了,心事重重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讓她疑心這頓飯都沒吃完,他就會暈倒在餐桌邊。挺好,邊上就是醫院,前腳暈倒後腳就能給送進急救室。

她就差沒把“都安排好了”寫腦門上了。費嘉年擡頭夾菜,剛好目擊她的心算現場,問:“飯不夠吃?”

紀南迅速收回視線,“夠。”

費嘉年,不愧是變臉大師,上禮拜還是個溫文爾雅的熱心市民,這禮拜就成冰山了。一想到是她先對人家出言不遜,紀南又把一肚子冷嘲熱諷咽了回去。

一頓飯吃得兩個人都不痛快,紀南十分慶幸自己選了湘菜,酸辣爽脆,就着大米飯十分鐘就能完事,要是挑了火鍋粵菜,不坐個四十分鐘連前菜都吃不完,那她半條命都得搭進去。

落荒而逃說不上,腳下生風倒是真的。外頭的雨勢小了,費嘉年說他自己回去就行,紀南也不客氣,自己開車跑了。

林婉的婚禮定在下個月,婚紗還沒選好,硬要她來一起看看。紀南像陪女友逛街的男大學生,癱坐在沙發上,看她樂此不疲地換了一件又一件,起初還認認真真地點評,看到最後眼睛都花了,三板斧輪着使:“很有氣質,好仙,很襯膚色。”

林婉其實根本不需要朋友給出什麽建設性意見,她需要的是陪伴本身。就像高中時,她總是問紀南怎麽辦啊,紀南我們上哪吃飯啊,紀南……問題的答案并不重要,但陪伴很重要。

林婉的男朋友丁醫生走進婚紗店的時候,她已經把範圍縮小到了三件,丁醫生在沙發上坐下,手指頭随便一指:“這個好看。”

“是吧是吧?”林婉喜滋滋的,“我也覺得這個最好。”

紀南長出了一口氣。

丁醫生邊看手機邊問:“林婉,請柬給紀南了嗎?”

林婉一拍腦袋:“哎呀忘了!”

她從包裏掏出請柬,大紅色封面,內頁用金線勾畫出新人姓名,十足富貴圓滿。林婉撅着嘴抱怨:“我爸非要我們用大紅,好土啊。”

丁醫生又瞄了一眼:“我覺得挺好。”

林婉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有審美嗎?什麽都好,拿便利貼當請柬你都沒問題。”

“其實也确實沒什麽問題。”他悠悠然道,然後又遭受了林婉的小拳拳制裁。

玩鬧間丁醫生突然想起前兩天林婉拜托他的那件事,轉頭跟紀南說:“你朋友家那位老人明天動手術,你知道吧?安排到當天第一場了。”他皺着眉想了想,“姓費的一個老先生,是吧?”

林婉盯着她:“費?”

紀南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啊,我同事的外公。怎麽了?”

林婉眯起眼睛,顯然沒有全盤相信,正欲進一步問詢,被丁醫生一把拉起來:“就定這個了是吧?”

她的注意力一下又被吸引過去:“我再看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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