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賜劍莫離
荷色滿溏笑聲止,饒是夕陽映舊人。
桌椅板凳,瓜果點心,十分齊全,完全就不像普普通通的家宴。兩旁是葉兒專門讓人移來的茉莉,香味沁人心脾,襯着荷塘裏的主角兒——一朵朵嬌嫩美麗的蓮花和荷花苞兒,一點兒也不突兀。
吳老爺對葉兒的布置甚是滿意,吳夫人也第一次對着葉兒露了笑顏,各路才人來時也甚是贊賞,頗感美妙。
江月甚感無趣,拉着郁言的衣角就要向外跑,卻被吳夫人給叫住了。
“月兒又想去幹嘛?是要去偷王大媽的年糕呢,還是去搶大爺的冰糖葫蘆,又或者是去偷看那些寫妖魔鬼怪的話本子?”吳夫人細細品着茶,淡淡說道。
“額,娘親,原來你都知道啊?”江月背對着吳夫人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還好今早玩耍時,頭上玉簪花沒掉,不然此刻死的更慘!
這簪花是娘親送的,自己玩的時候弄掉過好多次了,每次都少不了一頓罵,想到這裏,江月覺得,還
是爹爹寵自己一些。
“今日你哪也不許去,給我好好呆在這裏。”
郁言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瞧着自己的丫頭,望向吳夫人,開口道:“那郁某就先行告退了。”
“小白你好不講義氣!”看着遠去的白色身影,江月暗罵道,接着轉身嘟着嘴對吳夫人說道,“娘親,我琴棋書畫樣樣不會,留在這裏不會給你丢醜麽?”
“你現在知道你什麽都不會了?”吳夫人瞪着江月,姣好的面頰升起了一絲怒意,“今日呤詩之時,我自會推舉你來做一首,到時候表現的自然點兒,把所學的給我好好想想,別丢了我的臉。”
“那娘親你這臉是丢定了的!”
“…”
“月兒你過來,娘親不打你,你過來,別躲啊!”
“誰指江南荷色好,京城吳家有清蓮。”一秀才喝了一口酒,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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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語了,這詩還不如三歲小兒。”江月嘀咕道。
“多嘴。”吳夫人責備道,看了那秀才一眼擺了
擺頭,趨炎附勢之人罷了,相公卸甲歸田,吳家現在可沒勢借他。
“今日在此一聚,有酒有美景,楊某就即興發揮道一句詩來,還請大家指點一二。”自賦京城第一才子的楊氏秀才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對着大家鞠了一躬,大家也都看向他,所有人直接忽視了剛剛那秀才的詩,不做評價,楊氏秀才看着滿塘荷色說道:
“清逸芙蕖破清波,輕紗薄葉履輕霧。”
“意境少了些。”吳夫人淡淡道來,句子還是不錯的,但還是不怎麽合她意,今日來的,莫不全是些歪瓜劣棗?
吳夫人推了推懷裏的小江月,想着她不會作詩,來鬧鬧笑話逗大家開心緩一下氣氛也是好的,其實這也是她讓江月呆在這裏的原因,江月要是知道了她娘親真實的想法,恐怕又要滿院子跑叫嚷自己娘親太坑娃了,自己是親生的麽?
吳夫人這次想錯了,她自己都沒想到,江月能夠念出一句稱得上詩的句子來:
“郁郁芙蕖晨光媚,言葉淩波夏月微。”
“月兒?”吳夫人怔怔地看着自己女兒,女兒怔怔地擡頭看着她別院的那棵月華樹碧綠蔥蔥的樹冠。
“娘親我玩去啦!”話落,江月從愣神的吳夫人懷中掙出,向自己的院子跑去。
“好,好詩。”吳夫人輕輕說道,江月怎麽會做出這樣一句詩,難道這些日子她在學業上很用功?吳夫人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愣神之時,江月早已跑遠。
“郁言,郁言,郁言——”江月站在月華樹下對着濃郁茂盛的月華樹扯着嗓子喊道。
“有事嗎?”重重疊疊的綠葉層層而開,藍邊白袍的郁言,正以一種極為慵懶的姿勢側躺在樹幹上,手枕在腦袋後面。午後的陽光穿過碧綠樹葉灑在郁言身上,銀白的面具閃着刺眼光輝,他那一頭銀發漾出柔和光澤。
“剛剛不知為何,我娘叫我作詩時,我本想說‘今日陽光真是好,一群秀才傻兮兮’。”江月把手指放在嘴裏允着,作天真樣說道。
郁言嘴角抽了抽,道是鹓鶵神女在世,也不該這般…
“然後呢?”
江月又低頭做思考狀,認真的說道:“看着一池好看的蓮花,腦袋中突然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念道
‘郁郁芙蕖晨光媚,言葉淩波夏月微’,然後我就把這句詩給說了出來。可突然發現,這句詩的開頭二字連在一起竟是你的名字诶!”
郁言頓時愣住,過了一會兒又淡淡說道:“那是你天賦異禀,玩去吧,別打擾本大爺睡覺!”
江月嘟起小嘴,不滿的說道:“葉兒姐姐總是要陪我玩的,你把葉兒姐姐趕走了又不陪我玩,真是大壞蛋!”
說完小丫頭就氣沖沖的跑了,郁言閉上眼睛,卻又聽見:
“我走了哦!”
“我要出去了哦!”
“我要跑去偷年糕搶糖葫蘆了哦!”
“我真的走啦!”
郁言不理不睬,樹下的人兒哼了一聲,使勁的跺了一下腳,小小的腳重重的踏着步子離開了。
郁言側過了身子,透過月華樹茂密的枝葉看向天上,一朵朵潔白無瑕的雲以各般姿态呈現在他眼前,讓心煩悶的很,于是他閉上眼不再去看。
鹓鶵,是你在這丫頭心裏嗎?你的心裏,裝的真是我呵?
可是,一會兒是渾身浴血的鹓鶵對着他傾城一笑:“郁言,我一直,一直喜歡你呢!”
一會兒,又是浮雲仙子,正靜靜看着他,雲淡風輕的說道:“對,我就是喜歡上了戰神離邵。”
想到鹓鶵,心中升起無限愧疚,想到阿雲,心卻微微作痛,他的手放在胸口的位置,緊緊地抓着那裏的衣襟。
在郁言溫柔的對着江月道出要保護她時,所有人都以為,連江月自己都覺得,她和郁言兩人,會十分和諧…
“郁公子可懂一些文墨?”吳斌端着一杯茶抿了一口,問道。這郁言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帶着面具未曾見過他容貌,但是吳斌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此人的冷傲,居高,俊仙若逸,不愧是文珹真君介紹來的人,真是不凡。
“倒是懂一些的。”郁言不冷不淡的回答道。
“可否教教小女?”吳斌試探着說道,“我家江月實在是不才,已經…氣走了不下六位先生了。”
“那還是挺有才的嘛!能氣跑六個。”郁言擡眼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正在玩弄着茶杯的小江月,輕輕說道。
吳斌尴尬的笑了笑,郁言又泯了一口茶,說:“詩詞我也不是很懂,耍刀弄槍玩玩劍什麽的我自覺還是配當得她老師的。”
“額…”吳老爺深深的看了江月一眼,自己女兒,注定要走歷史上那些将士之家女子的路了嗎?就江月這樣,也不可能成為一個花木蘭穆桂英啊!
“郁言,我要挑戰你!”江月持着吳老爺厚重的佩劍,站在月華樹下指着郁言氣勢洶洶的說道。
郁言白袍翩飛,從樹上一躍而下,穩穩的站在江月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江月。
“真高啊!”吳江月擡頭看着高自己好多個頭的郁言,将佩劍扔在旁邊的石桌上,然後把袖子卷起攀着桌沿站在了石桌上。
嗯,雖然還是沒有郁言高,但至少沒了剛剛那種仰視的感覺,脖子可以放松一下了。
小小的人兒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再次對着郁言瞪着大眼睛說道:“郁言,我要打敗你!”
哐當一聲,小人兒手中的劍重重地掉在地上,江月再次俯身去撿劍,可是這劍實在是重,咿咿呀呀提了半天,也沒有把劍再次舉起來,自己倒是差點從桌子上翻下去。
郁言搖了搖頭,一揮手,一把碧綠劍體的劍出現在了他手中,劍柄鑲碧玉,劍身銀光刺眼,鋒利無比,看着這把精致美麗的劍,江月張大了小嘴巴,愣愣的伸手從他手中接過捧在手心裏。
“心中有何疑惑?”郁言淡淡問道。他很想知道,鹓鶵的在這丫頭身體裏留下了幾魂幾魄。
江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此刻清明的很,一把丢下她爹爹的佩劍,舉着那把美麗輕巧的劍指着郁言就說道:“我要打敗你,我不要做你徒弟!”
“你不問問這劍名字嗎?”郁言問道。
江月盯着手中的劍看了看,又擡起頭眨巴着眼睛看向郁言,郁言輕輕道出劍名:
“莫離劍,莫相離的莫離。”
陽光灑下,劍柄處的那枚碧玉反射着奇幻色彩,江月小小的心再次被莫名的情感被觸動了一下,郁言又問道:“為什麽,不想做我徒弟。”
江月愣了愣,低下小腦袋絞着雙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因為,因為你是,我,我保镖啊!”
看着郁言淡如水的眸子,又補充說:“我早就在心裏定了的,一定要認文珹仙君做師父!”
“郁言,你是保镖,也是我朋友!”江月仰起可
愛的小臉蛋認真的說道。
“朋友?”郁言疑惑的問道。
“難道你以前沒有過朋友嗎?”
“有過,為了我死了。”
“那他是男是女,是妖是仙還是人?”
“你話真多,閉嘴讓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這個師父我也不想當了!”郁言擡起手搭在額頭擋了擋日光,“唉,我好不容易想收一次徒,竟被拒絕了。”
“你你你,你廢話才多!”莫離劍又指向了郁言,碧玉的光閃的郁言眼睛有些受不了。
“小丫頭片子!”
“你個臭狐貍!”
郁言幹脆不理她,轉過身就要走,伸着懶腰打着哈欠,整個人顯得慵懶迷人,江月氣急敗壞的站在石桌上跺腳,大罵着“臭狐貍”。
“喲,竟然還有人能惹得我們月兒如此惱怒啊!”一個慈祥的聲音傳來,江月和郁言齊齊轉身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