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天一早萎靡不振的慕晨吸引了素素的注意。

“你這是怎麽了?做春夢了?”素素賊兮兮的跟在慕晨身後關照着。

慕晨默……她還真是語不驚死不休人。

“呀……小晨你嘴唇怎麽破了?該不會是跟人玩親親,技術差所以……”

她随口的一句又讓她想起昨晚那個意亂情迷的吻,不知道當時的念晨在想什麽?倏地又猛烈的搖頭,倪慕晨你有點出息,不能再想了。

素素看着一大早過來搖頭晃腦的慕晨也沒在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小晨,我媽經常跟我說一句話,她說,天上不會掉餡餅,就算要掉也是掉冰雹,所以,要想得到餡餅就要自己去買,而且要早一點去,這樣的材料才新鮮。”

慕晨迷茫的看她,不懂她的話鋒為何轉的這麽快。

看着她明顯迷茫的臉,素素又舉列說明,“好吧。我媽還說過,選東西千萬不要選擇有嘗味期限的,因為保質期不久,而且質量沒保證,要挑就挑那種金啊,銀啊,玉啊什麽的。”

慕晨疑惑的望着她,還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還不懂?”

慕晨搖了搖頭, “你媽還說過什麽?”

“嘿嘿,我媽還說,如果幸福不來敲門,那我們就去踹門。”

“踹門?”

“嗯。我媽還說,女人千萬不能不主動,否則篩選下來的只有兩種人,二十五歲以下的是珍珠粉,二十五歲以上的是豆腐渣。”

“所以呢?”

“所以我最近在網站上認識了幾個都市精英,我們一起去相親吧!”素素一語驚人道,在大廳裏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尤其的洪亮且引人注目。

“哈?”慕晨淩亂了。

素素興奮了。

素素在公司裏是出了名的相親狂,人人避而恐之。她剛才的第二天就被好心警告過,當時感覺素素活潑開朗所以沒什麽危機意識,原來危機都是事先潛藏的。

“你是不是一早就準備好算計我了。”慕晨看着她無力的問。

“不早,從你第一天來上班那一天開始。”素素猶自在一旁笑着。

慕晨仰天自嘆,就算她事先發現了危機意識,那位好心人也提醒的太遲了點。

“怎麽樣?我們一起去相親吧。我媽說過,貨低到最後都沒人要了。扔在地上,別人還用腳踩呢,我們公司的女性同志就數我們兩個年齡大了。”

慕晨默……她應該不需要那麽早哀悼吧。

遐想間大廳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進來,門被打開,氣宇軒昂的人走進,或許也只有他這樣出衆的人才有如此萬衆矚目的能力。

有那麽一瞬間,她竟覺得她會永遠這麽走下去,不敢靠近,卻又不舍得離開,于是山無棱,天地合之後,她還是靜靜的站在一旁看他。離不是,近也不是。縱橫糾葛的心緒浮浮沉沉,如此飄忽不定,如此看不清猜不透。

直到他上了專用電梯,衆人的目光才稍稍移開,不自覺間竟将嘆息問出了口:“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素素回神,神情換上平常沒有的嚴肅,“像我們老板那樣的才貌兼備的美男子是不敢想的了,可遠觀不可亵玩……那種神人不是我們凡人能駕馭的了的。”

慕晨沉默,稀稀疏疏間又想起,以前在大學時期,那時候他們一起出去,念晨總是衆人矚目的焦點。

“念晨,你有沒有發現有人在看你……”那時她小心翼翼的聲音。

“走路的時候別東張西望。”淡淡的聲音,仿佛事不關己,仿佛司空見慣。

閉了閉眼,心裏的抽痛又不斷襲來。

“那你呢?你喜歡什麽樣的?”素素感興趣的發問。

她問的認真,慕晨便也認真的想,思緒兜兜轉轉又回到那一年,什麽樣的人呢,腦子裏除了他似乎也刻畫不出別人的影子了吧。半刻後,無果。眼眸深處思緒沉澱,有些悲怆的回答,“白首不相離的人。”

似乎是感覺出她的問題,素素小心翼翼的問:“是你曾經喜歡的人?”

許久……周遭都是一片濃重的沉默,在素素以為她不會回答之際,她才神色恍惚的答道:“很喜歡的人。”

可是,畢竟只是‘曾經’而已啊。此刻眉梢眼底的黯淡,怕是誰都看的清吧!

素素是個锲而不舍的人,似乎這麽多天以來終于發現個新興目标一樣,整個下午的時間圍着慕晨團團轉。

“我本來以為你從沒有喜歡過什麽人呢!”

慕晨頓住,反反複複思索她的話。誰沒有喜歡過人呢?似乎這句話秦亦凡也問過她。那時她回答是的,在念晨之後,我從沒有喜歡過任何人。

這麽多年過去,她漸漸後悔當初這樣回答。如果那時她說,是的,在念晨之後,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那麽她的罪孽也會輕一些,如果那時能斷了他存在那一絲一毫的念想,那麽也少了這些年他的苦苦糾纏。而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在念晨之後,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現在又有個人這樣問她,她該怎麽回答呢?瞬間想起一句話,愛在心口難開。

慕晨輕笑,聽說胡思亂想和靈光一現就是一念之差。那麽現在她該是哪一種呢?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那邊已經下班。她照例是最遲的那一個,晚間,偌大的公司已是空空蕩蕩,望了望轉角處的電梯,眼裏寫滿了複雜,她始終是對不起他的吧。這麽多年……

也許是手腳比較誠實,徑自走到電梯旁,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手指已經按了電梯的樓層。

從來沒有感覺電梯上升的竟是如此的快,在她還沒有理清前她已要面對。

輕輕轉動手柄,辦公室裏沒有開燈,只有沙發上的一點星火證明着裏面有人,滿屋子的煙嗆的她睜不開眼。

念晨……不該是這樣的,他一向有分有寸。适應了一會,緩慢走近躺在沙發上的男子。募的,呆住,雖然黑夜,但是她依然看的清清楚楚。

洛念晨也醒了過來,定定的看她,眼眸裏飄忽不定的情緒不知是什麽?

漫長的沉默後慕晨沙啞着嗓子開口:“這個你怎麽還留着?”震驚的問着,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念晨手上的那個鑰匙扣。

又是漫長的沉默,洛念晨起身打開窗,晚風吹清了不少亂極的思緒,他背對她,說出的話卻是咬牙切齒,“誰知道呢?也許留着可以随時提醒我那一段被踐踏後的卑微吧!。”

他的指間還夾着未燃盡的半截煙蒂,慕晨卻只能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突然落入眼中的帶着嘲諷的英俊臉孔,讓她幾乎忘了呼吸,是啊,那一段多麽卑微。

慕晨低頭,心裏有一股難言的失落,看不到他的表情,夜色的遮攔下,背影的厚重竟讓她有絲透不過氣。

昏暗的夜空下,洛念晨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盯着兩米開外那個看似不知所措的女人,這麽多年過後,憑什麽像她才是受委屈的那個?憑什麽好像全天下的道理都被她一人占了去?

真可謂今時不同往日,隔着幾步遠的幾句,他們彼此沉默着,稀薄的煙霧慢慢占據他們,慕晨努力的想找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來打破沉默,卻意外的發現,他們之間,原來…已經陌生到這種程度了。

洛念晨看着A市的夜晚,目光沉沉,你明明已經不是我生活中的人了,為什麽還要一再的出現,為什麽要打亂,他已經承受不起的平靜。

或許是不敢轉頭,怕像很多年很多時候一樣,他清晰的感覺她就在身邊,但是睜開眼,卻是一片虛無。

“這麽多年在國外,那個人對你好嗎?”

慕晨擡頭,眼淚順勢流下。心中那一直以來空缺的地方更加空虛。他的話很輕柔,帶着一種無所謂的雲淡風輕。是她很熟悉的嗓音,也是那麽多年前她做夢都想擁有的。那時一直計較他對她說話的口氣過于嚴厲,如此她夢想成真,可心裏卻有那種幾乎滅頂的絕望。

“挺、挺好。”

他背對的聽她說話,沒有回答。如果她視線清楚一點的話,可以看出他脊背的僵硬。

良久的冷場之後,洛念晨還是開口:“你為什麽一而再的失憶?”他的聲音很輕很淡,雖然微風一吹就飄走不見。但在如此平靜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波濤洶湧的不安。或許是擔心再一次忘記吧!他早已心竭……再也沒有力氣去承擔另外一個痛不欲生的十年不堪。

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一時間回答的有些慌亂。“我、我有夜盲症,現在這樣的黑暗我都看不清,研究醫學的伯父說是因為神經系統受到壓迫。”

“還會再失憶嗎?”他又問,飄渺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輕的令人心疼。

“應該…是不會了。”

他們之間誰都沒有再提當年的那件事,那個午後他的疾言厲色。

有些事情他不願讓她知道,所以他不願重提,有些記憶她不想從剛開始愈合的傷口中再度剜出來,所以她也不願重想。

“這次就你一人回來嗎?你那曾經形影不離的未婚夫呢?”洛念晨不知他是如何才說出這段話,這個讓他想想都覺得窒息的畫面。

慕晨閉眼,等待心裏的抽痛過去,念晨……一定要這樣嗎?

“我結過婚,前年三月份,在法國。”輕輕說出已然的事實,黯淡的夜色裏,一字一句在偌大的辦公室回蕩。

她不該抱有幻想,她不該有所期待,或者說,她本不該回來。

她已沒有勇氣去看念晨的臉,只是分別多年的傷口太深,即使表面愈合,但裂縫的深處依舊擠滿了昔日的回憶。

本來她并不清楚這次她為什麽回來,當她拿着簡歷站在他的公司樓下時,當這裏的經理問起原因時,她終是不能肯定。但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她終于明白,她想見他,所以她回來。

如今,她看到了,舍不得走,又不敢前進。他們之間也許會一直這樣下去,永遠有東西阻隔,永遠不能圓滿。

洛念晨利刃般的眼神看她,如此她口口聲聲強調她結婚是提醒他那人已不止是她的未婚夫而已,黑暗裏他強大的氣場壓迫的擡不了頭。

“倪慕晨,你真有本事。”一字一句,冰寒刺骨。

慕晨無比清晰的聽着,只想趕快逃離這個令她窒息的地方,行動始終是比她的思維快上一拍,洛念晨不可置信的一遍又一遍思索她話裏的意思。

她已結婚……她已結婚……

眉宇間一片痛楚的坦然,然後漸漸由眼底漫步全身上下各個角落,一顆不完整的心早已被漫長年月腐蝕得鏽跡斑斑。

于是在這人群熙攮的偌大都市,他們以同樣的心情固執的孤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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