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從那次烏龍事件後,孔黛雪已經半個月沒見過林衆月了,那照片事件也漸漸被她淡忘,那些情緒也被暫時忙碌的工作所代替。

半個月前,孔黛雪第一天到公司就被在酒吧“偶遇”的上司給叫辦公室去了,她不屑的對着交頭接耳的同事們扯了扯嘴角就進去了。其實,就是X公司向外抛橄榄枝,招合作夥伴。需要多方都出設計稿,從中擇優罷了。

然而就是這麽件小事兒,值得廢時間親自面見我一趟嗎?坐在曲藝安對面的孔黛雪心裏這麽嘀咕着。

“放心,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向來手腳勤快,嘴巴…也很緊。”孔黛雪說着說着翹起腿來,擺弄着指甲,說到最後意味深長的瞥了一眼坐在老板椅上的女人。

曲藝安擡起眼來,面無表情的說“我只需要你手腳特別勤快。還有,我和我妻子的事情,不是秘密。”

“………”孔黛雪沒想到自己會錯意了,她對視着對方坦蕩的眼神笑道“那…您叫我來,就是為了設計稿的事情?”

“對。還有,謝謝你而已。”

“不客氣。兩不相欠。”孔黛雪理解性的微笑着,內心卻十分欽佩她的氣魄。聽說分配的車子已經是她名下的,想來這也就是份兒謝禮,還有什麽人情可言。何況…更應該慶幸是沒碰老板娘一根汗毛!

“即使如此,我的妻子也讓我感謝你。”曲藝安談起愛人來,神色自然且柔情,眉眼間那股子嚴肅認真也被融化成了一汪春水。

妻子,兩個字讓孔黛雪心裏有些莫名的悸動。她從沒有沒聽過一個女人這麽稱呼另一個女人,而且叫的這麽自然,這麽得意。她無心八卦,卻也有些耐不住好奇起來。

“妻子?您二位…”

“結婚了。她随我國籍,随我姓。”曲藝安說到這裏微笑起來,那彎起的嘴角像冰凍三尺的江面破冰以後的春景。

孔黛雪不懂為什麽她這樣的女人此時此刻看起來卻像炫耀的孩子,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實在和她認真冷漠的印象相差甚遠,尤其是那句“随我姓”,像極力在給方蓋章宣誓主權。

“這樣啊…真幸福。”孔黛雪由衷的感嘆之餘也笑起來。

曲藝安注意到話題似乎不對勁兒,立刻收回表情來,淡淡的說“所以…你有兩個禮拜的時間,資料都發你郵箱裏了。”

好在孔黛雪反應快,聳聳肩問“我可以回家工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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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只要你兩個禮拜後的這個時間準時上交。”曲藝安又低下頭忙碌起來。

孔黛雪也不想多停留了,當天在衆人閃光燈一樣的目光中心安理得的回家了,在家的兩個禮拜連續不斷的工作讓她覺得有些疲憊,所以當天她畫了稍濃的妝容帶了個墨鏡去了公司交差時,大家夥也沒認出來一天都沒在公司待過的新同事。

電梯裏,散着頭發,穿着白襯衫和西裝褲的孔黛雪在最裏面倚着牆壁,抱着手臂低着頭,靜靜地呆在角落裏等待着。

“哎…聽說咱們組來了一個設計師叫…孔黛雪,但一次面還沒見過呢!”

“我見過,第一次來就被叫辦公室裏了,然後就走了。”

“真的啊!聽說…聽說她也是L…還特別花心。”

兩個女人小聲着絮絮叨叨在孔黛雪旁邊八卦着,然而當事人只是眯着眼睛,面色不同以往的冷淡起來。

“她是不是…和我們大Boss…有一腿?天啦,我們得注意一點。”

“有可能是哦。不然她怎麽可以這麽悠閑。”

孔黛雪冷笑了一聲,摘掉墨鏡幽幽地出聲問說“你覺得…我很閑嗎?”,她扭過頭去,看着兩個人驚恐和尴尬全體現在了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她反倒沒了反唇相譏的心思。

兩個人,尴尬又恐慌的低下頭都紅了臉,電梯裏還有兩個人,都關心着自己的事情沒有功夫注意這裏的情況。

孔黛雪又帶上墨鏡,轉身一只手撐在離她最近的女孩的牆壁上,傾過頭說“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吸引L的注意。”,她看着對方的身體緊繃,靠緊牆壁,鄙夷不屑的說“也別以為所有的L會饑不擇食像要上了你們似的。先照照鏡子再做夢。”

她盯着對方羞惱漲紅的臉,直起了身,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襯衫的領子和頭發。在電梯停的時候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有些時候她真不懂,最瞧不起女人為什麽往往是女人。

孔黛雪搖搖頭,可能是自己太疲憊的原因,火氣才大了些。她們不知道自己夜以繼日的畫圖趕稿,不會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咖啡只為那少的可憐的□□讓自己興奮起來,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零星的睡眠裏的大部分都是被工作所占據。

她坦然地對着同事們的目光,敲了敲曲藝安的門,聽聞允許後扭開把手就走了進去,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從包裏掏出一個檔案袋和一個U盤放到了曲藝安對面。

“按您說的時間,我來交差了。”她前後靠去,舒服的椅背貼着她的腰部,腰間的骨骼随着她的動作響了兩聲,酸澀感随聲而去。

曲藝安擡眼看了看孔黛雪,将眼前的檔案袋打開,拿出幾張圖,眸光微微起伏,她把圖裝了回去按在桌子上這才直視她說“效率不錯,不知道效果如何。”

孔黛雪笑了,她翹起腿來說“那可不是我全部的責任,當然如果又不滿随時來找我。可我覺得…您會喜歡第一個。”

“何以見得?”

“無意冒犯,cartier…您這款戒指單從設計上算不上是最好的,價格厚道,但是貴在設計簡潔大方,作為婚戒,想必一定是滲透了人的脾性…”孔黛雪輕輕地晃了晃身下的高背轉椅,多日來的疲憊似乎被這一刻的安逸從身體裏給哄了出來。

曲藝安眉峰一挑,贊賞着笑了一下,暗裏摩挲了下這款戒指說“那你肯定…我們推出簡潔時尚的戒指就受到市場的青睐嗎?”

孔黛雪搖搖頭“我不确定。X公司雖然是奢侈品界的翹楚,想要與其合作的公司多如牛毛,但是對于小飾品,近些年才涉足,而且她們的市場相對狹窄些,那些中低層收入的階層根本不在她們的考慮範圍裏…”,她皺了皺眉,直視着曲藝安,喘了口氣繼續說“所以,那裏面有四套方案。鑒于我們目前的狀态,無論是和X達成共識還是打開中低收入者的市場,随您。”

孔黛雪說完輕聲一笑,畢竟Boss說的算。她也是盡了責任罷了,可是她聽到曲藝安的“我們”時,确是認可的,所以話才多了幾句,也因為有了些許的歸屬感她才會以同樣的态度對待着這位頂頭上司。雖然她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心理和權術的一種。

曲藝安點點頭,眼神猶如獵豹那樣犀利和沉穩,她問“如果,我兩個都想要,怎麽辦?”

“這個您比我懂,不是嗎?”孔黛雪聳聳肩,摘下墨鏡來。

曲藝安的嘴角終于翹了上去。她知道話題扯的有些遠。也許是真知灼見,也許是一孔之見,這都是說不準的事情。不過…她倒是提醒自己,一步邁錯,以後的境地很可能是進退維谷。只不過…貌似自己漏掉了什麽一樣,總覺得想被什麽東西拽住了。

“謝謝你。”曲藝安回過神來,真誠的說道。

孔黛雪一愣,随後說“應該的。食君之祿,解君之憂。”,她還頭一次遇上給下屬道謝的Boss。

“你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提出來。”曲藝安現在真的很欣賞對面的女人,那些因為流言蜚語來的影響現在根本不值一提。

“能讓我休息兩天就好。還有…最好在電梯裏貼上個警告,嚴禁電梯裏八卦,違者罰款。”對于最後這一條,孔黛雪說的非常一本正經。

“…………”曲藝安對于最後一條的要求竟無語了,只能點點頭,然後示意着孔黛雪可以離開了。

孔黛雪不知道,她前腳走,後腳全部電梯裏真的貼上了警告…

中午,太陽高挂。街上的行人要麽打着傘也腳步匆匆。要麽就像厭光的蟲子,一頭鑽進陰涼之地,随後輕松的喘着氣兒擦去頭上的汗珠。

盛夏快過了吧。等待紅燈的孔黛雪這麽想着,車裏的空調已經被她打到最大檔,經過貼了膜的玻璃折射的光照在她的胳膊上,恰到好處的強度既溫暖又舒适。還剩下90秒,孔黛雪随手打開了音樂,她盯着跳動的紅色數字,打了兩個哈欠。

真的需要休息了,感覺腦子都遲鈍了。綠燈一亮,她踩下油門跟随着車輛不急不慢的行駛着。無意間,瞥了一眼路邊,可就這一眼看見了那個女人的咖啡館,可這一眼使孔黛雪将車速慢慢降下來,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皮,貌似看見一個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和一臉抗拒的林衆月在大大的太陽底下拉扯。

她車速越來越慢,最後打着轉向燈停靠在路邊,觀察發現那個男的表情太過嚴峻,甚至一種帶着嫌惡,他拽着林衆月的手就要拉着她離開,而後者并不情願的皺着眉頭,不悅的心情全體現在臉上了。

好像一邊拉着林衆月一邊嘴裏在嘟囔着什麽!孔黛雪感覺不妙,她打開車門都來不及關上就沖了出去,等快奔到兩個人面前時,眼前一白,咣當一聲毫無征兆地就栽倒在了地上…

“……這人有病吧!”男人瞪大眼睛低頭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林衆月看了兩眼,心突然疼了一下,她猛然掙開被抓住的手腕急邁兩步,跪在地上抱着孔黛雪并沖着穿白大褂還在發愣的男人喊“你快來幫忙啊!”

男人回過神來,急忙地過去,摘下孔黛雪的眼鏡,扒開孔黛雪的眼皮,又把了把脈搏,安慰着林衆月說“沒事兒,估計是累的,打點兒葡萄糖,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她這紅血絲兒,都快成蜘蛛網了!”

“別廢話了!趕緊送我家去!”林衆月着急的紅了眼。

男人撇撇嘴“這就是你那個小情人?”,他哼了一下“真是便宜她了。”

“三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林重天話音未落,就抱起來孔黛雪向她開來的車走去。

林衆月抿緊了唇,坐在後座上抱着孔黛雪,一路無話。途中,在等待着林重天買好了葡萄糖和輸液管時,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懷裏的女人,恍然如夢,過去的種種奇特的和她的臉龐交錯在一起,像一張巨大的網…掙不出來,逃不出去。不知不覺,她的手臂加了些力氣。

等安置好了孔黛雪,林衆月和林重天坐在客廳裏。

“有些事兒,我不想多說什麽。不管怎麽過,這一生都是你自己的。但你得明白,你不僅僅是唯一的主角…”林重天坐在沙發上擡了擡金絲邊框的眼鏡又說“大道理,你都懂…只不過,我和老大還有老四心裏…”

“哥,我懂。”林衆月點點頭又拍了拍林重天的手,微笑着安慰說“你看我,現在這樣子不挺好的?”

林重天不可置否的挑着眉反問道“那讓你去紮個針都這麽費勁?!”

“……”林衆月就知道他總是會挖坑等自己跳,她扯着嘴角笑了下“總覺得…沒什麽用。”

“你不堅持!還能有什麽用!”林重天頓聲,眯起眼睛說“聽我老師說,趁我不在這一年你壓根就沒去幾次?!”

林衆月收起表情來,垂下頭,坐在林重天的身旁像個犯錯的孩子,過了一會兒才支支吾吾的說“我…”

“哎…你…你不願意去就別去了。真拿你沒辦法!”林重天搖搖頭,他一定是小時候欺負她欺負多了,現在才有個哥哥樣!這操心的命!

他看了看表,站了起來說“她沒什麽事兒!就是勞累過度,給她補點營養就行。你別擔心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放心,這事兒我給你保密。”

林衆月安心的點點頭,目着送他離開了,她獨自在客廳裏呆坐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進卧室去看看躺在床上的人。

然而,她打開卧室的門時,站在門口時恍然一股錯覺襲了上來,好似兩個人是相愛多年的伴侶,她也只是安然睡在床上等待着自己去叫醒。可是…那瓶見底的葡萄糖,透明管裏一滴一滴下墜的液體砸碎着她這個夢。搖了搖頭醒了過來,輕輕地拖着有些跛的右腳走近她,将針從她手背上拔了出來,握着她的手,拇指按在膠帶布上。這種手掌和拇指間不同的觸感讓她心神不定起來,她盯着自己的握着她手的右手,此刻還有些許慶幸它沒有完全的廢掉,她輕嘆一口氣,擡眼看着孔黛雪發黑的眼底,聽着她深沉又有節奏的呼吸聲,就這麽靜靜地坐在床邊…

孔黛雪不知睡了多久,連姿勢都沒換過。那一整瓶的葡萄糖随着血液讓她有了生理反應,她迷迷糊糊的醒來,眼前是一片黑,她卻來不急打開燈,着急的想要去廁所。她腳尖沾地立刻拉開門就急忙奔着角落裏那個房間去…

然而她坐在馬桶上才發覺…這裏壓根不是她的家!她的腦子頓時清明了。

她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陌生的男人,還有…林衆月,自己出了車向他們跑去以後…然後就不記得,所以,這裏是…

又是她家?!孔黛雪緊緊地皺起眉來,坐在馬桶上懊悔不已地剛要捂着自己的臉,無意間瞥見自己右手背上白色的膠布…

又欠她一個人情!

穿好褲子,沖了馬桶,她發覺身體之前的勞累感褪去了一大半,她打開水龍頭洗着手,猶豫地撕去手背上的膠布。盯着洗手臺上的鏡中的自己,看着黑色的眼圈在蒼白的臉上真像用墨筆畫上的,再濃的妝也經不住細看。

孔黛雪無奈的憋了一股氣兒才走出去,準備面對第二次在前任家又睡了一夜這個事實,然而,她走近客廳裏,撲面而來的是一陣陣飯菜的香氣。

“你醒了?來吃飯吧。”林衆月從廚房裏探出身來,她還穿着圍裙,看樣子是剛剛做好飯。

孔黛雪張張嘴,她想拒絕,可也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林衆月那樣子,那個“不”字就那麽黏在了嘴邊。正當她思忖之時,肚子突然叫喚起來,頓挫的響聲在這幾秒的沉默像天上的陣雷…

“好…”孔黛雪摸着不争氣的肚子,紅了臉,尴尬的對着溫柔笑着的林衆月點點頭。

跟随着林衆月的腳步,進了這個她第二次光顧的廚房裏,一看飯桌,牛肉蘿蔔湯,芹菜炒腰果,香菇油菜,爆炒蝦仁。

怎麽做這麽多菜?孔黛雪暗自愁思着坐在了椅子上,掂量着那份人情剛還了,這又欠下一個,還有家裏她的衣服洗幹淨了忙的都忘記還給她了…

林衆月除了手機裏那張照片壓根不記得那兩件衣服的事兒,她只想着做些什麽菜,光那個牛肉蘿蔔湯就讓她在鍋旁等了一個小時。她左手拿着碗盛了一碗湯,故意多盛了些牛肉後放在了孔黛雪的面前。

“謝謝…”孔黛雪着實有些餓,這半個月來沒有正經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盡管如此,她還是頗有教養和耐心的等待着主人落座。

“不用客氣,你先吃吧…”林衆月好笑的看着孔黛雪的口水直流的模樣像極了饞貓。

“呃…不着急…一起、一起吃吧…”孔黛雪不好意思的說道。絲毫沒有白天那股在人群中游刃有餘,有條不紊的勁兒,這會兒倒有些放不開。

林衆月知道她拘謹,索性也不說什麽客氣話了,給她盛了碗飯後,自顧自地拿起筷子來,雖然拿着看起來有些不利索。

孔黛雪見她吃起來。自己才拿起勺子來嘗了一口牛肉蘿蔔湯,與其說喝湯不如說吃牛肉更确切點兒,但這并不妨礙這滋味兒的鮮美,險些讓她贊嘆出聲來…

作者有話要說:

早安早安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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