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美工和策劃吵了一個小時沒吵出結果,袁沖也有點煩,會議先行解散。游戲還有一個月就要上線了,堆積成山的問題仍然擺在他這個團隊帶頭人的面前,他有苦說不出。
從會議室出來他去樓下健身房洗了個澡,助理來問晚上訂哪家外賣,剛要報菜名手機就響起來,他一看來電名字,不能不接——
趙守玉說話是輕慢的:“晚上七點半在‘六合家宴’205,約了曹定。你不是一直想和他聊聊嗎?別遲到了。”
袁沖的原則是能不應酬就不應酬,但聽到曹定的名字又動搖了,猶猶豫豫答應不下來。
電話那邊已經等得不耐煩:“說話。”
袁沖究竟不敢違逆:“知道了。”
他換了雙運動鞋出門,車子開上環城高架就開始堵,導航圖裏500米一路全是紅的,他想着可能會遲到,先給趙守玉發短信報備。
等着下橋的路上他點了根煙,腦子裏有點亂,一會兒是美工和策劃吵架,一會兒是趙守玉的臉。他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趙守玉了,這位二世祖去海南島玩得樂不思蜀,足足二十天沒回公司。袁沖慶幸,沒了趙守玉這個老板的幹涉,他幹起活來更自由,還不需要小心翼翼給趙老板陪笑臉,加班晚一點就晚一點,起碼他加得有成就感。
趙守玉對游戲狗屁不通,就因為有錢、覺得游戲行業賺錢,輕輕松松開一間游戲公司,實際上根本不關心游戲做得好不好。袁沖搞了一個月的文案拿到趙老板面前,趙老板只說一句:“這個劇情太複雜了,懶得看,為什麽不能多弄點種花養寵物的任務?”于是文案和策劃整個月的功夫就變成夢幻泡影。
袁沖想過跳槽,徹底從趙守玉的掌控中脫離出去。但趙守玉待他有恩——沒有趙守玉,袁沖甚至沒有機會在行業呆下去。剛參加工作那會兒,他搞出過事故,直接被公司開除、上黑名單,正經同行再不願意要他。他來趙守玉這兒應聘,趙守玉給了他一個機會,他是感激的,即便代價是要上床伺候老板,他覺得值得。
總的來說趙守玉不算苛刻,該給的錢給足,能提供的機會也不吝啬,袁沖的日子不算難過。況且這兩年,趙老板臨幸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也許是因為有了新鮮玩物,也許是越來越不滿意袁沖的表現,反正兩個人的“私交”漸漸淡下去。
袁沖心裏是快意的,海南島風和人美,他衷心許願趙老板能貪上一只半只寵物。只等趙守玉真的厭倦了,他就有機會離開了。
沒想到趙守玉一回來就拉他吃飯應酬。曹定是風頭正盛的獨立游戲制作人,有豐富成功的制作經驗,作品銷量的數據往全球市場裏面放也不丢人。袁沖注意到這個人很久了,一直想找機會交流經驗,都沒搭上大神的線。他就在趙守玉面前提過一次,不料勞動趙老板記着了。
車子開到“六合家宴”晚了十五分鐘,袁沖進包廂的時候菜還沒上來。曹定和趙守玉聊得似乎投契,趙守玉倚在沙發上笑,他的笑聲都是年輕又矜貴的,像玉珠滾盤。
袁沖故意不把他放在眼裏,去和曹定握手:“曹總監,久仰。”
曹定是典型的游戲從業者,三十幾歲滿頭白發,發際線還有後移趨勢:“扯淡的總監,叫曹哥。去年就注意到你們的《蜃景》了,挺厲害啊,快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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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習慣把做游戲比喻成生孩子。《蜃景》就是袁沖的新生兒:“八月一定要上,已經是最後的攻堅期了。”
“不容易,祝你賣個好成績。”
趙守玉這會兒發話:“上桌吧,邊吃邊聊。”
主菜是螃蟹刺身。趙守玉是喜歡吃螃蟹的人,他吃飯又精細,一只螃蟹腿要折騰半天。
袁沖扒拉了兩口炒飯算是飽了,興致勃勃地和曹定說到模式問題——
“……多人模式我們經驗不足,參數上總是還有問題。後來他們把地圖上坐标一個一個标出來,七百多個,重新又做一遍,也是沒日沒夜地熬,總算是趕上了。”
“這是沒辦法的,目前來說沒有捷徑,多招幾個實習生一起搞吧。”
“現在實習生也不好忽悠,又不是大公司,人家說不定看不上。”
曹定也打過工,他是從韓國游戲公司出來的,後來自己成立團隊做開發,外人看來自由,卻也有自己的壓力:“能給你招就不錯了。我們招實習生的名額都卡得緊巴巴的,各個都是要花錢的。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趙總又大方又會心疼人,我多羨慕你啊。”
這時候再不拍老板馬屁就太不上道了。袁沖趕緊補上:“趙總對我們是挺好的。”
趙守玉在旁邊優哉游哉剔螃蟹腿,仿佛今天的飯局是他陪袁沖來的。
聽到話腳落到自己身上,趙老板才開了金口:“曹哥你要來我這兒,我也歡迎吶,只是小廟不知道您老人家看不看得上。你想好了、開個數,我趙守玉付錢就是了。”
這是二世祖的架勢,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有錢。
曹定喝得有點上頭,說話不忌諱:“那阿沖要罷工了,我去你們那兒,要和他搶飯吃的。”
“他還嫩着呢。”趙守玉促狹地朝袁沖抛去一個眼神。
飯後曹定叫了代駕先走。
趙守玉的司機開着車過來接人,袁沖跟了上去,他摸不準趙老板的意思,也不敢問。
趙守玉看到他腳上那雙舊球鞋,皺了皺眉:“鞋子穿了多少年了,出來見人也不知道換一雙。”
袁沖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有心思挑剔起鞋子:“辦公室就放了一雙。”
趙守玉笑起來:“見到偶像了,高興了?”
袁沖确實心潮澎湃,難以抑制,終于有機會能和業內頂級的人物交流,他當然高興。但是他知道,趙守玉不會白白讓他高興的,趙守玉是個商人,他讓人高興是要求回報的。
最起碼,袁沖應該先道個謝:“謝謝。”
趙守玉不接話,只拿又尖又細的眼角打量人。他慣會拿捏這種狎昵而不恭的态度,過了一會兒,手一擡突然解開一顆襯衫扣子,胸口被解放出來,仿佛牡蛎殼開,捧出白盈盈、顫巍巍一團蚌肉。
昏昧的車廂裏,袁沖做了個吞咽動作,感覺到趙守玉那只握過酒杯的手,冰涼涼搭在他的手背上。他沒見過這麽細嫩的手,那是天上掉下來一捧雪,落在人間溫度上就會化。
袁沖知道今晚是逃不過去了,他又有點生氣。趙守玉是挾恩圖報!他又沒有要求一定要見曹定,現在卻不得不伺候趙守玉,他根本沒有做的興致。趙守玉每次都這樣,海南島那些紅男綠女還不能讓他滿意,還要折騰袁沖,就沒有個安生的日子!曹定說不定也看出端倪了,什麽“會心疼人”,丢臉都丢到外人面前去了。
袁沖沖動地扯住那只手,将人拉過來,稍微用力襯衫扣子“嘶拉”一聲全落了下來。他洩憤似的咬趙守玉,動作蠻橫起來,趙守玉高亢地哭叫,眼角哭成淺淺的一片粉紅色,妖靡、豐豔、綽約。他激動地抓袁沖,把袁沖的背抓出一道道紅痕。
洗澡的時候又來了一次,浴缸裏春水潋滟,趙守玉眼裏含着一汪,身子軟作一池,哪個男人也受不了這種款待,再硬的心也要被泡軟了。袁沖沒多想,一把扣住他的腦袋,熱烈地接吻,趙守玉滿足地尖叫,完事的時候整個浴室裏像打完仗。
“禮物在行李箱旁邊,自己去拿。”趙守玉湊過來親他的嘴角。
袁沖沒想到還有後招,把老板抱回床上就去拆禮物。只見一副白色XBOX ONE橫躺在地上。
“你從哪裏搞來的?”他激動地坐在地上就開始拆包裝:“這是微軟的內部員工限量款,也只有一臺額外的被英國慈善機構拍賣過。外頭的人基本上是拿不到的。”
趙守玉發出懶懶的笑聲:“朋友送的,花了點渠道。”
袁沖喜歡收集各類游戲機,大大小小新舊游戲機在家裏擺滿一屋子。XONE發行的時候他大半夜去官網訂的貨,黑色大衆款,喜歡得不得了。白色款是2013年微軟公司犒勞員工的,發布的時候外頭羨豔不絕,在網上一臺拍到120萬人民幣,袁沖就沒敢肖想。
“太貴重了。”袁沖眼睛發亮,就這麽一臺機子夠他炫耀好幾年的:“你知道嗎?他們一直在議論下一代家用機霸主是索尼PS還是微軟XBOX,我是不看好索尼的,雖然索尼在歐美市場的占比已經很大了,但是它現在只有SSD和手柄,對付微軟的組合拳根本不夠……”
趙守玉壓根不在意什麽狗屁家用機霸主,在袁沖這兒他才是霸主:“行了,給你的就是你的,又不會丢了,回家再玩兒。”
袁沖仍舊眷戀地摸着說明書,放不下手。
趙守玉不滿自己被忽略:“過來。”
袁大工程師終于回到床邊,不情不願往老板身邊靠過去。趙守玉有時候覺得他即使是這樣也是可愛的,這麽多年了,學不會一點演戲,高興不高興都明擺着,應付也應付得不像樣。
“我的禮物呢?”做老板的還要自己讨禮物。
袁沖卻覺得他嬌蠻:“啊?”
趙守玉咬着他的下嘴唇:“沒禮物那你親我一下。”
袁沖被他撒嬌的語氣撓得心火旺,低頭親了下去。趙守玉發出癡癡的笑聲,像只威風凜凜的狐貍,驕傲地豎着毛蓬蓬的尾巴招搖勾引。
這天晚上袁沖做夢都是擺弄他的限量款,夢的後半場趙守玉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沖出來,惡狠狠地掐着他的腰,他吓了一大跳,擡起臉看到趙守玉是張狐貍臉,尖鼻子凸嘴巴,他想把這狐貍打開,告訴他你滾遠點!趙守玉把他踩在身下,趾高氣昂地甩他兩個字——休想!
夢醒來,趙守玉偎着他的肩膀,睡顏恬靜,仿佛濃情蜜意無一不是真的。但袁沖看着這張臉就發冷,他到洗手間裏潑了自己一把水,手裏攢着一拳砸了化妝鏡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