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因為游戲在內測階段,收到了不少專業玩家的反饋,團隊天天開會,針對所有問題列了個單子,一項一項作最後整改。熬了三個通宵後,袁沖回家收拾了東西打算這個月搬到公司去住。
他也不願意住在這兒——房子帶精裝修都是趙守玉付的錢,房産證往袁沖面前一扔就來讨歡,袁沖這才知道自己也算是有資産的人了。這是趙守玉買給他最貴重的“禮物”,太吓人了,又不是去菜市場買蘿蔔,袁沖連帶着住也住得膽戰心驚,從不敢找朋友來家裏,怕被人看到他住這麽好的房子,進而猜測他和趙守玉的關系。
趙守玉為了這事兒還笑話他,說你就這點出息,人家恨不得天天拿出去炫耀。袁沖在他面前不敢過分擡杠,心裏卻抱怨,趙守玉你他媽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這種生活像演諜戰片,表面一套背裏一套,又緊張又壓抑,容易把人逼瘋。
只有做姐姐的袁春知道底細。她一開始是不知所措的,兩個男人算什麽事呢?除了擔心弟弟的名節,她更擔心袁沖的未來,趙守玉這是在耽誤袁沖啊!她惴惴不安:“不是說這段時間找你的次數已經少了麽?怎麽又……要不,姐姐給你介紹個女朋友?你就說你有女朋友了?”
袁沖揉着太陽穴:“你別操心了,沒得糟蹋人家姑娘。”
袁春覺得不合理:“他難道還不允許你找女朋友嗎?怎麽能這樣呢?你都多大了……”
“姐,我自己有分寸的。”袁沖安慰她:“男的年紀大一點沒結婚也不要緊。”
“那以後呢?以後你自己怎麽打算?”
“肯定要走,只是現在不好走。”
“你有工作經驗,又有本事,怎麽不好走?”
“我現在沒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和業績,不好找下家,至少等到新游戲發行了,成績是擺在外頭的,人家才能相信我是真有本事,才會有機會。”
袁春不能不着急。她只有這麽一個弟弟,袁家二老走得早,她咬牙退學、打工把弟弟供到大學畢業。家中雖無富貴,至少清白幹淨,他們姐弟倆怎麽能玩得過趙守玉這樣的人?她一開始還安慰自己,也許只是短期的,都說有錢人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一晃就是五年多,袁沖的工作、交際、生活還是在趙守玉的拿捏下,做姐姐的無時不感到惶恐。
臨走袁沖把一張卡交給姐姐:“你最近要花錢的地方也多,結婚日期要是定下來了就和我說一聲,買件自己喜歡的婚紗,女孩子嫁人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不要省這個。”
袁春有一個相戀的對象,最近正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她有點臉紅:“我們自己有錢。況且,我和他商量好了,酒席太鋪張了,就不擺了。錢你留着自己花吧。”
“我天天泡在公司花什麽?拿着!約了領證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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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了下個星期三。”
“這麽快?”
袁春害羞地摸到自己的肚子:“昨天去醫院查過了,還有八個月,你就可以當舅舅了。”
袁沖眼睛亮起來:“真的?”
“嗯。等寶寶出生了,咱們一家再去給爹媽上香。”
難得有好消息,袁沖也高興。這個孩子的到來也許預兆着一個新希望,也為他帶來了些微亮光。袁沖鼓勵自己,等這個孩子出生了,也許他能有機會離開這種隐痛的生活。
到公司的時候,辦公室氣氛低沉。袁沖問助理:“怎麽了?”
小助理搖頭指着趙守玉辦公室:“剛回來就把信息技術部部長拉去罵,半個多小時了,說是你一回來趕緊去辦公室找他。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知道。”
袁沖暗暗叫遭。趙守玉要麽不回公司,一回來就要耍威風,誰這時候撞上去都要成炮灰。
他硬着頭皮去敲趙守玉的門,在外面就能聽到趙守玉的罵聲——
“還要我這個老板來告訴你數據安全的問題,我花錢讓你來幹嘛?我把你的活兒接過來幹了行不行……別他媽在我面前找借口,我不聽,你就說這件事怎麽處理,你打算怎麽辦……”
袁沖推門進去,趙守玉抄着一捆紙正要動手,這時手僵在半空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可憐的信息技術部部長被罵得眼眶有點紅,如喪考妣地耷拉着腦袋。
袁沖尴尬地摸鼻子:“趙總,您找我。”
趙守玉冷眼悍厲,不怒自威:“幹什麽去了?要不要我告訴你幾點上班?”
袁沖知道自己遲到了,也不敢撒謊:“家裏人來找我,耽誤了幾分鐘,對不起。”
趙守玉氣得臉青,手裏的紙摔在桌上:“難怪了。上班遲到、工作拖拉,他媽的公司官網打不開這麽久了——一個星期了!今天才來告訴我是被惡意攻擊。要是我不說,你們打算拖到什麽時候?啊?上線還有多久?發個新游戲,人家一登官網,打不開,你們想搞什麽?”
部長怕連累袁沖:“趙總,這事是我的責任,我們一定盡快恢複。”
袁沖也覺得失職:“我是總監,是我沒帶好頭,您說的對,我寫檢讨報告。”
趙守玉很嚴厲:“兩天內我要看到官網恢複,搞不掂他媽的給我滾蛋!”
部長領了命,戰戰兢兢不知道下一步動作。袁沖給他一個眼神,暗示他可以先撤了,他感激地朝袁沖回以目光,抹着眼睛就跑了。
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趙守玉臉色仍然不見好:“你當我人傻錢多是不是,袁沖?”
袁沖趕緊解釋:“确實是我沒管好,他們這幾天在配合做整改,就忽略了官網,我願意承擔責任。今天是姐姐來找我,所以遲到,我會去和人事部說清楚,該扣的錢就扣。”
“你也知道你該擔責任!”趙守玉呼啦一下站起來,整沓紙往他腦袋上摔:“你袁沖沒有我,屁都不是!你還想做游戲?你充其量到網吧做個網管了不得了,還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袁沖低頭任他罵。
趙守玉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我本來想,《蜃景》發行後要是沒什麽大問題,副總的位置也該給你了。拼命幹了這幾年,到最後掉鏈子,你好好想想吧,別給自己找天花板。”
官網這事确實是離譜了。游戲公司官網一個星期登不上去可以算重大事故了,耽誤多少點擊量和下載量,現在又是最重要的宣傳期,他們這種小廠沒有多少預算做廣告投放,官網就是最重要的宣傳陣地。不怪趙守玉罵得難聽,袁沖真要承擔責任,哪怕罰薪降職都是不為過的。倒頭來,挨一頓罵、寫一篇檢讨報告就糊弄過去了,已經算趙老板格外“仁慈”。
袁沖心有愧疚,想着等官網恢複他應該再去和趙守玉道個歉。
加完班他到健身房跑了半個小時,一身汗淋淋地去洗澡。剛抹完沐浴露只聽外頭有腳步聲進來,隔間的浴簾一拉開,趙守玉姣美的身體暴露在眼前。
袁沖瞪眼,腦袋轟地炸響。趙守玉露出玩味的表情,袁沖手一伸,将人拉了進來,浴簾遮上便親了過去。趙守玉環着他的脖子,肌膚相親,袁沖身上還有沐浴露滑膩膩的泡沫。熱水當頭淋下來,從睫毛嘴唇間沖刷過去,兩人都閉着眼,讓這迷離濕霧中的吻有了悲哀的味道。
袁沖不願意多想,他太熟悉這個人身體的一切,太熟悉趙守玉的每個反應,以至于有時候他分不清楚是他自己讨好老板太過熟練,還是他們之間太親密。
他心裏還有歉意,下了決心就跪下來用嘴。其實這麽做的次數很少,趙守玉也不會這麽要求,偶爾他真的被他激怒了,才會略施小懲,這種時候的趙守玉難得會表現出慌張,袁沖不敢去想他呆滞的小表情,甚至有點可愛,那會讓袁沖忘了趙守玉原來是什麽樣一個人。
這會兒已經十一點多了,健身房裏除了他們倆沒有別人,即使聲音大些也不會被發現。趙守玉暧昧的鼻息在水聲中不太真切,他滿足地嘆氣,一只手玩弄着袁沖腦後的發根。
結束後袁沖的舌尖還帶着微苦的氣味,他随手接了一捧水漱口。
趙守玉抱臂倚着隔板輕笑:“表現這麽好?”
袁沖把他拉到水下給他擦洗,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官網的事你別生氣,大家這段時間加班加得疲,他們也不容易。要不就算我一個人的錯好了。”
他是想着給趙守玉賠罪的。哪裏想趙守玉聞言變臉:“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
袁沖一愣。不然呢?大半夜的他難道在健身房的洗澡間和人調情嗎?
還沒接話趙守玉的巴掌已經扇到他臉上,脆生生“啪”的一記響光。
袁沖被打偏了臉,仍然莫名其妙。趙守玉咬牙切齒:“袁沖,你他媽真賤!”
說完腳丫子踩着水啪嗒啪嗒就出去了。
袁沖露出一個苦笑,他确實賤,趙守玉說得沒錯。低賤所以出賣自己,自然配不上尊重。但趙守玉不就是想作踐他嗎?這會兒怎麽又生氣了呢?到底還要他怎麽樣?
信息技術部連夜加班,24小時內官網恢複了。
趙守玉也沒再提怎麽罰,這事過去了一個星期就像沒發生過。如履薄冰的小部長辭呈都準備好了,最後也沒用上。他知道這是袁沖向趙守玉求情的結果,趁着午休抽煙去道謝。
“趙總待你确實是好,人生難遇伯樂。”部長感嘆
這話袁沖聽着刺心。趙守玉算哪門子伯樂?他就是個嫖客!
見袁沖不說話,部長羨慕地說:“我看他的意思像是要你接班呢。”
袁沖搖頭:“你想多了。”
“不是說《蜃景》發行了就給你副總的位置嗎?這還不明顯?我們公司統共才多少個人吶,就那麽一個副總的位置,以後肯定就是合夥人了。再說,趙總又不是專門幹這一行的,我估計這公司開起來多半是玩票性質,成了最好,不成他也沒壓力。他們這些人手底下肯定還有不少其他項目。等過兩年,新鮮勁兒過去了,說不定就打算投資別的行業呢?到時候公司賣出去,不如給自己人呢?”部長分析地頭頭是道。
袁沖不懂公司經營,他只會做游戲:“別瞎說,給別人聽到不好。”
他其實也很驚訝,趙守玉從前沒說過要給他副總的位置,況且他對目前的位置也很滿意。公司經營上的事情應該讓職業經理人去操心,他是技術人員,應該走專業路線。
趙守玉有意向讓他接手公司?如果真是這樣,那他還要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