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袁老師是吧?久仰,我叫楊羚。”

袁沖和他握手:“幸會,袁沖。”

他記起來了,這個人就是那天開着保時捷來接趙守玉的。

一個配樂師。袁沖好奇地想,趙守玉喜歡他什麽?床上彈吉他嗎?

采訪按着預訂的安排進行。他們談了将近兩個小時,從團隊換血、公司經營到游戲制作經驗,袁沖對這位新任制作總監很有好感,這是個典型的天才選手,十四歲上大學,十八歲畢業,特效專業出身,能畫一手漂亮油畫,五年索尼核心團隊經驗,履歷漂亮得挑不出任何毛病,難怪趙守玉下狠勁也要把人挖到手。

配樂師楊羚話不多,只有在聊到音樂的部分才開口。袁沖對他沒興趣,本來也沒想着他會來,只應付了幾句,不料中途上廁所的時候,楊羚把他堵在了洗手池旁邊——

“趙總經常提起你,今天總算見到真佛了。”配樂師沖着他笑。

袁沖不想多說:“承他老人家惦記。”

配樂師靠着洗手臺,上下打量他。他想繞道離開,配樂師側過身來擋住了去路。

袁沖有點不高興:“還有事?”

楊羚示威:“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和趙總在一起三年了。”

袁沖幾乎要笑出來。趙守玉從哪裏找來這麽個冒進的孩子:“噢,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你去接他了。不是我說,你們倆在外頭就這麽卿卿我我,也不怕人家看笑話。”

楊羚反問:“我愛他難道是個笑話?”

袁沖冷淡地看着他。

配樂師笑:“別人怎麽說我們管不着,也懶得管。你情我願的事情還算不上笑話,究竟誰才是笑話自己心裏清楚。我們在一起很開心,等過了年,去美國領了證,就算定下來了。”見袁沖不接話,他繼續說:“袁老師,你們那點子事兒我知道,你以為他不跟我說嗎?是你不喜歡他,你要走的,憑什麽他不能有新人?”

袁沖覺得他是無理取鬧:“你想多了,我沒說他不能有新人。”

Advertisement

配樂師讓開身體讓鏡子完整地照出袁沖:“你看看你那張臉,袁沖,你嫉妒我,你恨不得把我吃了!守玉說得沒錯,你這個人不會裝,演不好戲,這麽多年了還是沒變。”

袁沖反手一拳把人打在地上,毫不客氣:“你是什麽東西?趙守玉在我跟前耍威風就算了,你他媽個雜碎也配在我面前亂吠?”

楊羚也拔高了嗓子:“你根本不配提他的名字!”

袁沖發現了有意思的東西:“你呢?今天是你主動來的,我可沒想搭理你,你們既然都那麽好了,還急赤白臉來找我晦氣幹什麽?你心虛,實際上還是怕我,我有什麽可怕的呀?”

楊羚揮着拳頭沖上來,表情要殺人,被袁沖側身躲了過去。

“趙守玉愛找誰操他找誰,他那屁股沒那麽金貴,我也不惦記。”袁沖嘲諷地把人放開:“至于留不留得住他那個屁股,看你自己的本事。丢人現眼的東西,還不滾。”

……

“那你也不應該打人家,萬一對方報警呢?”袁春嘆氣:“沒傷着你吧?”

袁沖去冰箱裏找啤酒:“報嘛,警察問起來我看他怎麽說,為着一個婊子打架。”

袁春還要說,後頭傳來小丫頭的聲音:“什麽是‘婊子’?”

袁春一個兇悍眼神示意弟弟閉嘴。袁沖總算知道犯錯,做了個求饒的手勢。

“舅舅,什麽是‘婊子’?”林安安同學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袁春咳了兩聲:“大人講話沒你的事。”

林安安撅着嘴巴有點不高興:“媽媽,我單行本用完了。”

袁春反應過來,她正要出去買酸奶:“知道了。”她換了件外套匆匆地出門去。

小丫頭目送母親走掉,用頑皮的笑容回應了舅舅。

袁沖有點不好意思:“安安,那是髒話,不應該說的。舅舅也不應該說。”

“是什麽意思?我總要知道,要不然我會用錯。”小丫頭跳上竈臺,一屁股坐下來。

袁沖組織了一下語言:“一般是形容壞女人,是很髒很髒的話,不可以說。”

“舅舅,你因為一個壞女人和別人打架?你喜歡她嗎?”

“我怎麽會喜歡壞女人?”

“你不喜歡她為什麽要為了她打架?”

袁沖暗暗吃驚,小孩子腦袋瓜子轉得太快了。林安安仍然一臉好奇。

“舅舅以前和他在一起,後來我們分手了。他有了新的男朋友,他的新男朋友不喜歡我,所以找我來打架。”袁沖也懶得瞞着了。

小丫頭套話成功,很得意:“那你還是喜歡她嘛。你怎麽可以喜歡壞女人。”

袁沖當她是小孩子,不和她解釋,只拍拍她的腦袋。

可能是覺得小孩子聽不懂,袁沖說話沒那麽多顧忌。他灌了一口啤酒:“其實,他以前對我很好。但是我們不合适,後來我做了傷害他的事情,他也做了傷害我的事情。”

小丫頭吓了一跳:“她怎麽傷害你?她打你嗎?”

“他讓我失去了理想的事業,并且誣陷我是個間諜。”

“這個人真的壞呀。”小丫頭咬牙切齒。

袁沖想着趙守玉那張臉,苦笑:“他……不是壞人。他只是一個……不那麽堅強的人。”

“那你還喜歡她嗎?”

袁沖想說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好像他自己也知道,這樣的話即使小孩子也不會相信的。

那篇分析報告反倒寫得很順利,像自己給自己寫小傳。袁沖交了差,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只想着将這件事翻過去了。沒過一個星期秘書安娜給他打電話,說趙守玉要請他吃飯——

“都以為你會罵我們呢,結果一大半全是好話。你現在影響力大了,報告一發出去好多記者來問呢,對在談的合作項目也有幫助。老板很高興,說要好好謝謝你,讓我跟你約時間。”

袁沖沒多想:“行啊,周五晚上吧。”

電話挂了他才後知後覺,又懊惱,趙守玉不是不願意見他嘛?

星期五下了班他刻意去換了一身衣服,服務員領着他進小包廂。趙守玉只有一個人,剛剛點完菜,袁沖站在門口怎麽開口都覺得尴尬。還是趙守玉先反應過來:“坐吧,喝點什麽?”

服務生過來倒酒,袁沖怕喝多了酒壞事:“開車,今天就不喝了吧。”

趙守玉沒勉強,示意服務生可以上菜了。

一頓飯吃得沉默又微妙,兩個人都不吭聲。

菜上齊了,趙守玉一邊喝湯一邊低聲說:“我只是想謝謝你,沒有別的意思。你不用覺得這是鴻門宴,我也沒有再坑你的緣由了。”

他難得放下姿态,袁沖也不想搞得太僵,正要開口卻瞥見趙守玉側頸露出來一枚吻痕。楊羚的挑釁仿佛近在眼前,他筷子“嗆”地一擱:“你沒有,你那個小男朋友恨不得我死呢。”

趙守玉臉色一變:“楊羚?他幹什麽了?”

袁沖冷笑:“你自己的男朋友幹了什麽你不知道,跑來問我?”

趙守玉本能就要回嘴,話到了牙關硬生生壓下來了,改了個求全的語氣:“他年紀小,不懂事,我替他給你道歉。上個星期他說要跟着去采訪,我也沒多想,只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情。”

袁沖做好了和他吵的準備,炸彈手栓都拉了,就等着爆,被兜頭一盆水澆下來,火星還沒飄出來一點全給澆滅了,肚子裏只剩下咕嚕嚕的悶氣。

——趙守玉這是吃錯什麽藥了?他脾氣呢?

趙守玉看他臉色知道他不高興,聲音更低下去:“你要是覺得我不夠格,我打電話讓他去給你賠禮道歉。他是搞音樂的,藝術生總是有點清高,你……你也別和他較真。”

袁沖以為他是為了回護楊羚才轉了性,突然起了惡念:“你就這麽喜歡他?”

趙守玉嗓子一抖:“這是我的事。”

“他年紀挺小吧?小男孩兒到我面前來,嚷嚷着你們倆多恩愛,他多麽愛你……啧啧,挺可愛。還沒恭喜你呢,祝你們永結同心,白頭偕老。”後頭八個字,是刻意咬重了音吐出來的。

趙守玉臉色更慘淡:“我說了,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袁沖咬牙切齒:“那說說我能管的事。不是要謝我麽?你知道我現在一篇報告值多少錢?”

“你說,要什麽。”趙守玉也擱下筷子。他是一副“我有錢”的樣子。

袁沖抱臂打量他,趙守玉被他輕浮的目光看得臉色微紅,一陣陣膽寒。以前只有他這樣去看別人的。袁沖簡直是在調戲他:“我今晚缺點樂子,趙總您看呢?”

趙守玉做了個艱難的吞咽動作:“你身邊沒人嗎?”

袁沖拿他的話回他:“這是我的事。”

趙守玉深呼吸:“你……喜歡什麽樣兒的,我讓人給你挑。”

袁沖嘲笑他:“呦,看來不是第一次拉皮條。要不要收中介費?”

這算得上羞辱了。趙守玉只覺得呼吸都困難:“是你說……”

“這兒不現成有一個嘛,還浪費精力找別的幹嘛?”袁沖冷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趙守玉一張臉乍紅乍青,十分好看。袁沖像看街邊發廊裏的洗頭女一樣看他。

袁沖故意把話說得難聽。照着這位趙老板從前的脾氣,摔杯子潑水都算小陣仗,真要動起手來也是毫不含糊的。袁沖也不怕他動手,反正他們倆早就撕破臉了。

但趙守玉這回像被人抽了發條,說話都卡殼:“開……開什麽玩笑。”

袁沖努努嘴:“沒開玩笑。不過趙總要是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放心,貴司沒什麽把柄在我手上,我不會扭頭放條利空消息出去的。畢竟,背後插刀子的事兒我也沒做過。”

他在暗示趙守玉從前誣陷他的龌龊事。趙守玉被按了死穴,臉上血色一下子萎靡下去。他低着頭像是在考慮,過了一會兒,終于開口——

“那我讓安娜訂個房間……”

他的意思是去酒店。袁沖打斷他:“誰說我要去酒店?就這兒。”

趙守玉終于沒忍住:“袁沖,你不要太過分了。”

這才是他熟悉的那只趾高氣昂的狐貍。袁沖反倒高興:“随便你,在這兒,或者,我走。”

趙守玉渾身發抖,眼眶微紅,過了一會兒才抿着嘴突然站起來,就往袁沖身邊靠。

袁沖一愣,完全沒想到他真的會這麽做,面上仍是不動,只等那張臉湊到了眼前,在異鄉的午夜夢回中,他無數次地見到這張臉,或是笑的,或是哭的,或是含嗔帶怨的,有一瞬間他辨別不清當下是不是真實。

一只又細又涼的手摸到他的襯衣扣子,袁沖本能地打開了,沖口而出:“誰讓你碰我的?”

趙守玉一僵,只見到對方臉上厭惡的表情。

“自己把衣服脫了。” 袁沖冷酷地命令。

趙守玉的臉色不能再難看了。

袁沖仿佛終于失去了耐心:“算了,趙總這麽不願意,我也讨不到樂子。”

他站起來要走,就聽到趙守玉喊:“等一下。”

趙守玉急切地開始脫衣服,動作亂了,扣子還卡在孔裏,單薄的襯衣就拉扯着從他身上落下來。他仿佛豐腴了一點,二十幾歲的時候一定要瘦得穿最小碼的褲子才叫好看,抱起來卻膈得骨頭疼,袁沖還私下抱怨過,這幾年反倒養得有些看頭。

這時候袁沖的電話卻響起來。他照常接:“黎恩?”

趙守玉動作一滞,本來移向腰帶上的手停了。

但袁沖沒打算放過他,殘忍地命令:“你繼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