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少時代的悸動不可複制4
林慕言看見紀念言風塵仆仆地站在自己眼前,心裏不是不感念的,尤其還聽到他說,“本來早就想過來的,公司出了點事情,抽不開身,一直拖到現在。我吃過晚飯就一直在想忍忍吧,反正你明早就回來了,可惜最後還是沒忍住……”
林慕言一個墊腳,情不自禁吻了下他的嘴唇,就想退開。
紀念言攔住她的後腰不讓她退,低頭加深了這個吻,他禁锢在她腰後的手漸漸加重力道,把她的身體往自己懷裏揉。
一吻畢,兩個人都氣息不穩,紅了臉頰。紀念言在她耳邊小聲問:“我就在這家酒店開間房?”
林慕言捶了他一下,“本來就要開房,我又不能帶你回去跟我住。不過不要在這裏吧,太惹眼了。”
紀念言從善如流,“那行,我過來的時候看到這附近有家酒店還不錯,我們一起過去。”
林慕言紅着臉強調,“我‘送’你過去。”
紀念言和林慕言一路拖着手,步行至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在前臺辦了登記,拿了房卡。
前臺小姐每日迎來送往的,但像眼前這麽亮眼又登對的情侶也不是天天能看到,更何況男方財大氣粗,要的是豪華套房。
她笑着提醒他們,“這位小姐也要出示身份證件。”
林慕言紅了臉,“不不不,他一個人住,我不住。”
前臺小姐微微詫異,沒說什麽。但把房卡遞給他們的時候,她還是習慣性地說:“祝兩位入住愉快。”
林慕言大窘,紀念言好笑地圈緊了摟着她的腰,“你跟我一起住這裏得了,反正人民群衆都拿這種目光看我們了。”
林慕言拍他的手臂,“呸!想得美。”
紀念言好脾氣道:“行,不逼美麗的小姐跟我一起入住,你上去幫我考察考察入住環境總可以吧?”
林慕言大方地點點頭,“這個是可以的。”
進了房間,林慕言就沒那麽大方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是在暧昧的賓館房間,怎麽看怎麽別扭。紀念言直接把她領進了寬敞的卧房,林慕言不敢坐床上,忸怩地在一旁的沙發椅上坐下。
紀念言松開領帶,靠坐在床頭,拍拍身邊的床墊子,“離我那麽遠幹什麽,坐這邊來。”
林慕言搖頭。
紀念言沖她眨眨眼,“放心,我什麽準備都沒做,不會吃了你的,快過來。”
林慕言看他身無長物,大概确實是什麽沒準備就過來了,這才束手束腳地在他身邊坐下。
紀念言一個沖動就跑了過來,确實沒存什麽歪心思,就是想早點看到她,跟她聊聊天,說說話。
只是說着說着,氣氛就起了變化,一開始是林慕言打趣了他,被他推倒在床上禁锢住做懲罰,笑着鬧着事情就變了味道,他忍不住低頭吻她,手也不規矩地在他肖想了很久的地方徘徊摩挲起來。
而林慕言也不是沒有感覺,她遲疑了一下,終究敵不過愛情和情欲的巨大魔力,也開始回應他。
眼看着事情就要向不可控制的方向奔騰而去,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一室的绮麗。
林慕言拍了拍臉,平複了下心情,才接起了電話,“喂,姑姑?”
用林蔚芳手機打過來的卻是周童這個小家夥,“言言,你什麽時候回來呀?下個月能回來麽?”
林慕言道:“怎麽啦,想我了?你怎麽不用我給你的手機?”
周童賊兮兮道:“我自己的要攢着用。言言,下個月12號我過生日,你沒忘記吧。”
林慕言确實忘記了,想了一下下個月12號确實是周童的生日,回他:“姐姐沒忘記,你想要什麽,我給你……寄回來吧。”
“啊,你不能回來麽?”周童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失望。
林慕言說:“我盡量吧,姐姐會給你買很多禮物的,比去年和前年都要多,好不好?你姥姥在家還好吧,你沒欺負她吧。。。。。。”
林慕言好容易哄好了周童,紀念言睨着她,“你弟弟?”
“表弟,我姑姑的兒子,今年才6歲,想我回家陪他過生日。”
“你跟你姑姑一家聯系倒還多,沒怎麽見你跟你……爸爸媽媽聯系。”紀念言斟酌了一下措辭,怕問到她的痛處,但轉念一想,遮遮掩掩地反而不好,他們在一起,這些問題遲早要觸及。
林慕言心裏一個咯噔,想了下,緩緩道:“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我爸爸媽媽就相繼離開我了。我爸爸他除了一些財産,什麽都沒給我留下……我媽媽更有意思,她改嫁去了國外,錢也不給我半毛,我最後一次見她是還是讀初中的時候。”
林慕言這話其實句句屬實,林道信死的時候可不好歹給她留了一些財産麽,讓她姑姑看在錢的份上勉強拉扯她長大。
林慕言現在提起多年前死去的林道信,心中已無悲戚,只剩感念,她爸爸當年是很疼很疼她的,如果他還在世,她今天也許真能跟紀念言修成正果……
至于柳如夢,她其實不願意回想她,小時候她很怨恨這個抛棄自己的女人,想不通這世上怎麽會有狠心抛棄自己孩子的媽媽,打定主意一輩子都不原諒她。
可是等她自己慢慢長大,她開始理解柳如夢做出這種選擇的處境,林道信死後,帶着兩個拖油瓶的柳如夢這輩子都別想再嫁個好人家,繼續她養尊處優的生活,她自小長的漂亮,被父母嬌寵着長大,後來又被老公寵愛,沒過過一天苦日子,也過不了苦日子。
只是,她也不能就此原諒她。
柳如夢是她讀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跑的,林道信死後還不到半年,她最後一次見這個母親卻是初中快畢業的時候。
那是一個陰雨細綿的早上,林慕言混雜在面目模糊的中學畢業生的隊伍裏,舉着傘,吹着冷風,聽主席臺上的校長發表長而啰嗦的致辭,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左右張望,身旁兩個女同學嬉笑推搡着,晃動起手裏的雨傘,一串冰碴子一樣的雨水順着歪斜的傘沿滴進她的後衣領裏。
她被凍得一個激靈,兩個女同學忙向她道歉,她好脾氣地笑笑,擺擺手表示沒關系,并且主動往旁邊讓了讓。
那女生見她後領處濕了一大片,問她要不要跟老師請假回家換衣服,林慕言拒絕了。
如果林道信和柳如夢還在,她大概是巴不得出這樣的意外的,那意味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逃掉這冗長而又毫無意義的畢業典禮,回到家去,洗個熱水澡,享受靜谧溫馨的時光……
可是現在……
比起回家聽林蔚芳和周濟海吵吵鬧鬧,她寧可在這裏吹冷風,她知道她姑姑的心思,最近指桑罵槐地在家裏找各種不痛快,不過是不想再送她讀高中,想讓她早點工作嫁人罷了。
呵呵,林慕言冷笑,她才14歲,用他們的話說,毛都沒長齊,不知道能找到什麽好工作,将來又能嫁給誰,左不過是跟周濟海一樣的酒鬼加賭徒罷了。
林慕言目光沒有焦聚地四處逡巡,她的身體很冷,心更冷,她沒有心情像她周圍的同學一樣玩笑打鬧,他們多麽無憂無慮啊,最擔心的不過是幾天後的中考成績,能不能進更好的中學。而她卻不确定暑假過後她還能不能再站在這裏,繼續聽老校長啰啰嗦嗦地訓話。
林慕言張望着張望着,滾燙的淚水不自覺就滑落了眼眶,混合着斜飄過來的冰涼雨水,一齊黏在她臉上。
林慕言用袖子悄悄地擦了擦臉,她不敢看周圍的同學,怕被他們發現自己的狼狽,只能執着地看着遠方的圍牆、校門。
在這風雨夾雜的鬼天氣裏,還真有執着的家長守在校門口,不知道是哪個心疼兒女的媽媽提着一個精美的禮品袋,打着一把格子花紋的傘,神情焦慮地往操場的方向望過來。
林慕言看着看着,驀地睜大了雙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老師,我衣服被雨水打濕了,我想請個假。”
林慕言舉着印有xx大藥房字樣的雨傘,一步一個腳印地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剛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她的臉龐,她在心裏兇狠地罵着自己,傻逼,把眼淚都收起來吧,沒有人會心疼你的。
站在校門鐵門對面的人果然是柳如夢,過去了整整6年零4個月,她終于還是出現了。
柳如夢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年輕貌美的婦人,看上去甚至比她的實際年齡還要蒼老一些,濃妝也掩蓋不了她異常憔悴的臉色。
林慕言覺得這樣的柳如夢異常陌生,她在自己印象裏一直都是個愛漂亮如生命的女人,她看上去永遠都比同齡人更年輕漂亮,而她抛棄自己不也就是為了這個麽。
即使抛棄了我你也一樣過得不好麽,林慕言在心裏冷冷地想。
柳如夢定定地看着眼前幾乎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出來,她有些膽顫地哽咽道:“言言,你還好嗎?我是媽媽啊……”
林慕言咬着下唇,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
柳如夢讨好地把手裏包裝漂亮的袋子從鐵門的縫隙裏遞過來,“言言,這是媽媽從美國給你帶回來的新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歡?”
林慕言沒接,她本來打算沉默到底,可終究忍不住,紅了眼眶,顫抖着聲音質問她,“你回來幹什麽?”
柳如夢滿臉歉疚地看着她,讷讷地說不出話,“媽媽……媽媽來看你過得好不好?”
林慕言覺得周遭越來越冷,冰涼的風一直吹進了她的骨頭縫裏,她倏地笑了一下,故意問她,“我過的不好,你是來接我離開的麽?”
柳如夢怔在當地,她用手捂着不斷落淚的臉,愧疚道:“言言,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也過得不好,你不要恨媽媽。”
林慕言諷刺地笑了,“呵呵,過得不好……那你會回來再跟我一起生活嗎?”
柳如夢抽泣道:“言言,媽媽會回來看你的,你好好讀書……媽媽心裏一直記着你的,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媽媽是愛你的,言言。”
“你知道我過幾歲生日嗎?”林慕言突然問。
柳如夢道,“15歲……言言,你長大了。”
林慕言用平靜的聲音說:“你讓我好好讀書,可是姑姑不讓我讀書了,她想我現在就工作,過兩年嫁人。我不想嫁人,怎麽辦,媽媽?你不是愛我嗎?給我想個法子吧。”
雖然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可能替她想出辦法來,也不想負擔起她的人生,可這一刻她還是在心底存了一絲希望,希望這個口口聲聲愛着她的母親能給她找條出路。
柳如夢起先是一驚,她擡起頭來看着女兒清明的眼神,那眼裏飽含了怨恨、嘲諷、痛苦……還有一絲期盼,她很快垂下了眼睑,不敢再看林慕言。
柳如夢自認對女兒這幾年的愧疚和思念都出自真心,但她的無奈和選擇也出自真心,她帶不走她,除了一條漂亮裙子,她給不了她更多。
柳如夢漸漸止住了眼淚,很認真地對林慕言說:“言言,其實嫁人也沒什麽不好的,女人一輩子就是要嫁個好人家。你長的像我,比媽媽年輕的時候還要漂亮,一定能嫁個疼你愛你一輩子的好老公,我是命不好,嫁了你爸爸那個短命鬼,害得我們娘倆都沒有好日子過……”
林慕言的一顆心漸漸沉寂,胸口變得又澀又苦,哽得她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她失望什麽呢?難道她對這個抛棄過自己一次的女人還抱有期望麽?
柳如夢後來又說了些什麽林慕言沒去聽,她再說什麽還有什麽意義呢?
柳如夢對着無動于衷的女兒唱獨角戲一般不舍地含淚絮叨了半個小時,她頻頻看着左手上的手表,終于狠狠心道:“言言,媽媽要走了,你好好保重。。。。。”
林慕言被這個“走”字刺激地回過神來,她先是楞了一下,繼而突然扔了傘,瘋狂地從門縫裏伸出手去,緊緊地抓住這個女人的衣服,“你不準走!你不準走!我還沒滿十八歲,你這是犯了遺棄罪,你既然生了我,你就有義務養我,你知道嗎?你不準走!”
她的這番動作驚動了門口的保衛,有人打着傘朝她們走來。
柳如夢又痛又急,她使勁掙脫着自己的袖子,一邊安撫女兒:“言言,你別這樣,媽媽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言言,快放手……”
“言言,對不起……”
“言言,媽媽愛你……”
林慕言對她母親的最後一個印象就是她終于掙脫了自己,一邊狼狽地倉皇離去,一邊還抹着眼淚回頭對自己說着愛她的鬼話。
林慕言後來是怎麽回家的她已經記憶模糊了,只記得自己落湯雞一樣地淋回家後,她姑姑林蔚芳稀奇地問她,“哪裏來的衣服?有人送你的?”
她這才發現原來這件讓人絕望透頂的禮物沒有被她随手扔掉,還被她帶回了家。至今這條裙子依然靜靜地躺在她的衣櫥最底層,連同她精美的包裝袋一起。
回憶想起來纏綿又痛苦,可其實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林慕言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我一次也沒穿過她送的那條裙子。”雖然那個時候她其實沒什麽衣服穿。
說完她就不吭聲了,紀念言趕緊把她摟過來心疼地抱在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別傷心,以後你有我在。”
林慕言諷刺地彎彎嘴角,是啊,別傷心,以後不管誰在或不在,我都能自己掙錢給自己買裙子穿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