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塵歸塵,土歸土2
林慕言一時半會沒有買新的筆記本,她用手機登陸過一次QQ,顯示賬號密碼異常,她也沒太在意,費了一番功夫登陸上去後,小喇叭閃爍不停,陳柏龍在她的QQ裏留了好些言,都是邀請她參加下個月的同學會的,其中一句引起了林慕言的注意。
“你還是來露個面吧,有不少同學惦記着你的,今天還有個大帥哥專門跑來向我打聽你,哈哈!猜猜是誰?”
林慕言心慌氣短地趕緊下了線,她當然不會去參加什麽同學會,也沒有勇氣問陳柏龍那個大帥哥是誰。
而這頭,常林正在磨紀念言,“你真的不去?你不去我們班女同學該有多失望啊,一共就兩個搶手貨,一個帶女朋友兼老同學過去,一個幹脆不現身,我都要替她們哀鳴了。”
紀念言為常林那個“女朋友”的稱呼皺了下眉,随即又苦笑一聲,不久之前,他還對常林找了個“不怎麽樣”的女人頗有微詞,現在,他自己面臨着更難堪的境地。
這個時候,他才有些理解常林的做法,有時候,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想看明白。清醒的代價是痛苦,而稀裏糊塗又是把尊嚴扔在地上任人踐踏。
前後左右都是懸崖,因為一個人的背叛,本來……如今是無論如何不得善了了。
紀念言特意問了一句,“那個……林慕言會去參加同學會麽?”
常林嗤笑了一聲,“呵呵,我是搞不懂你最近怎麽總是惦記她,莫非還真是想起了一星半點不可告人的往事。雖然我很想騙你她一定會來,但事實上,我聽陳柏龍說最近一直沒有聯系上她,給她的留言無人回複,她不一定來,當然也不一定不來。”
“知道了,祝你和姚雪玩的開心,我那天有事不過去了。”
紀念言其實料想到林慕言多半是不會去參加同學會的,而他自己更無心攙和,紀念言面色難掩痛苦的嘆息一聲,偵訊社的結果即将出來,他就像一個等待宣判結果的囚犯,雖然他什麽壞事也沒做過。
常林不及再勸說他,就被對方匆忙收了線,他忿忿不甘地“喂、喂”了幾聲,轉身抱怨道:“言子最近神經兮兮的,臉色像鍋底,脾氣像炮仗,公司的人都繞着他走。”
姚雪沒管這個,問他:“林慕言真的沒有聯系上麽?我還真想再見見她,那時候我們還一起參加英語演講比賽來着……”她驀地想起那天一起比賽的還有宋鳴,及時止住了這個話題,“不知道紀念言是從哪又知道了林慕言,他也沒有她的聯系方式麽?說起來,讀書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一點什麽,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麽多年,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們還是牽扯上了。慕言,慕言,一個慕言,一個念言,那會兒我們班上女生就讨論說,名字像是一對兒,太暧昧了。”
常林吃醋道:“你看出一點什麽來了?看到紀念言對別的女生有好感,是不是心酸心痛來着?”
姚雪一本正經道:“那會兒已經不大在意了,倒是你,每天四處調戲小姑娘,叫我心酸心痛的多!”
紀念言和林慕言在這持續發酵的冷戰中到底還是心平氣和地外出吃了頓晚飯,就在小區門外不遠,吃過飯,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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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鮮之和祝傑兩夫妻正在忙着搬家,說是搬家,也不過是把一家三口的随身衣物和日用品從娘家又搬回來,搬回來的理由也很簡單——陶鮮之又和她母上大人吵架了。
陶鮮之的母親脾氣算不得好,陶鮮之沒嫁人之前也是三天兩頭和她吵的,只是母女倆吵歸吵,感情還是好的,陶太太心疼女兒外孫,陶鮮之才出了醫院,陶太太就三催四請地把他們一家三口喊回了娘家親自照料。陶太太看在女兒分娩哺乳的份上,收斂了脾氣,勉勉強強和女兒和平相處了小半年。
只是江山易改,禀性難移。前幾天母女倆又因為一件小事争吵起來,彼此積攢了半年的怨氣傾巢而出,鬧得雞飛狗跳的,這一回陶煥之也湊熱鬧,幫姐姐跟老媽吵,這下好,最終結果就是,陶鮮之一家三口加小姨子陶煥之一并被掃地出門了。
陶鮮之指揮着人收拾着亂糟糟的房子,陶煥之端着一杯熱飲站在陽臺上眼巴巴地往下瞅,陶鮮之逗她,“不用看了,我搬進來快兩年,前不久才聽說紀念言也住這個小區,一次也沒碰見過他。”
陶煥之幽幽嘆道:“那是因為你不上心。”
陶鮮之笑,“守株待兔也不是這個守法,概率太小了。要不然我們改天專程上門拜訪一下吧,以後也就有了借口來往。只是……他如果正在跟女朋友同居,你可不要太傷心啊……”
“天啊!姐姐你快來看,真的是紀念言,紀念言,還有他女朋友……”興奮高亢的聲音因為看到紀念言身旁那個女人的身影而變得低沉落寞。
陶鮮之好奇走過來看了一眼,還真是紀念言,和他的女朋友保持着一前一後的步伐往前走,他們像是鬧了別扭,并不像一般的情侶那般親密,但從間隔的距離和散發的氣場來看,應該就是他上次介紹的女朋友。
已經同居了啊,陶鮮之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妹妹撅起的小嘴,他女朋友叫什麽來着,慕言,名字很耳熟,好像誰的女朋友也叫這個名字來着,人長的很有幾分眼熟……
林慕言提着一袋子便利商店買來的速食品,跟在最近渾身散發着低氣壓的紀念言身後,一聲不吭地往回走,她的心情很微妙,像是等待着他爆發,又希望一切都在沉默中滅亡,漸行漸遠漸無書是她能想到的最美好的結局。
林慕言一個不查,被過往奔跑嬉鬧中的小孩帶了一下,一盒肉罐頭向前滾了出來,在地上打了幾個咕嚕滾在紀念言的腳邊停下,紀念言的腳步滞了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接着往前。
林慕言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她彎下腰,把側旁的頭發掖到耳後,慢動作撿起那盒罐頭,重新放進購物袋裏,她覺得自己有點像古劇裏做小伏低的小媳婦,只是卻連這樣自嘲的心情也沒有了。
陶鮮之驀然睜大了雙眼,這個女人,這個叫慕言的女人不是祝傑的好哥們的女朋友麽,那個叫張巍的,她還到家裏來做過客,也就是幾個月之前的事情,陶鮮之相信自己的記憶,卻不太敢置信眼前的畫面。她随即喊祝傑,“老公,你快過來看看,紀念言的女朋友是不是就是那個林慕言。她和你朋友分手了麽?”
張巍正在書房整理書籍,聞言跑到窗口瞟了一眼,簡直冷汗連連,他當然清楚自己老婆和小姨子的心思,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于她們而言不是一件壞事,只是,張巍那邊,顯然并不打算就此一刀兩斷,他也不能不顧及哥們的面子,真是兩難啊!
12月12日,淘寶在猛烈煽動年底瘋狂購物的最後一波狂潮,而新的一年即将開始,很多人都面臨着新的命運!
紀念言今天一整天都沒去上班,常林和姚雪正在城市的另一頭參加313班的同學會,一個沒有他也不會有林慕言在場的同學會。
如今的私人偵訊業務越來越專業,只要你肯花錢,沒有他們搞不到的。紀念言這個主顧舍得花錢,還提供了重要的線索,花了不長時間,林慕言這個背景簡單、經歷單純的普通人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履歷都擺在了紀念言的桌子上。
紀念言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一頁一頁翻過去,她在幼兒園參加歌舞晚會畫着濃妝的照片,她父親出意外的簡報,她小學畢業的成績排名,她在s二中校刊上發表的文章,還有她在313班最後留下的合影……
對方恭敬道:“紀總,要不是你提醒我們林慕言在外國語中學借讀過一學期,這一段經歷還真容易被忽略過去。我們複印到了你們當時的班級合影,還有幾張校報上的照片,可以确定就是她。”
紀念言看着那張複印過來的合影,有些愣神,他記得自己家的相冊裏也有這張照片,半年前褚憶瓷整理舊照片,特意擰出來這一張,因為是他學生時代在國內留下的最後一張集體照。
褚憶瓷左右擺弄着這張照片,得意道:“左看右看還是我兒子最帥。哎呀,也不知道當時你在約會哪個小姑娘?有一陣子早出晚歸的。”
紀念言湊趣看過來,目光在班上所有女同學縮微成螞蟻樣大小的臉龐上逡巡一遍,沒有半點印象,失笑道:“我怎麽可能喜歡這麽幼稚的女中學生。”
褚憶瓷嗤道:“你自己當時也幼稚啊,還覺得自己很成熟,品味不就也這樣麽。
現下細細去看,林慕言其實就站在他的前排,離自己不遠,微笑着的樣子跟現在區別也不大,他竟然從來未曾想起。
對方沒注意到紀念言的恍神,還在繼續,“她的經歷不算太複雜,幼年喪父,母親跟着一個美籍華人改嫁去了美國,據說當時并沒有取得林家的同意,是私奔的。林慕言從9歲起就寄居在她姑姑家,一直到現在。他們住的房子當年應該是林慕言的父母親所有,現在所有人已經變更為了她的姑姑和姑父的名字,想來是撫養她這麽多年的報償。嗯,她現在的男朋友據說是一個老街坊介紹的自己的表外甥,在xx上班的一個27歲的年輕人,叫張巍,前段時間去了南美出差,兩個人在張巍出國前交往了近2個月,現在……現在應該也還是男女朋友關系。前段時間,林慕言的姑父周濟海犯了點事,就是張巍的家庭暗中出力擺平的。”
紀念言一直沒說話,臉色沉地能滴出水來,他靜默地翻看着那一摞厚厚的資料,明明是極有耐心的樣子卻給人感覺下一秒就會暴發。也不知道聽進去他說的話了沒有。偵訊社的人自認已經竭盡所能,連林慕言的本科畢業論文也原文down了下來。
來人态度小心道:“唯一的一件怪事在于,林慕言在張巍走後,也從家裏搬了出去,對家裏人宣稱是去了青島出差,但我們到她的公司核實過,她一直如常在公司上班,并沒有外派。時間太緊,紀總你看是否需要我安排人盯梢,相信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
紀念言翻到最後一頁,沉聲道:“不必了,她現在跟我住在一起,你們的信息有誤,張巍出國之後他們就已經分手了。張巍會幫她是因為他還在糾纏她。”
紀念言合上文件夾,雙手抱胸,用陰戾的眼神盯着對面的人,“黃老板,幹你們這行的都是聰明人,這件事情到此為止,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黃老板一頭冷汗,連連點頭道:“明白明白。”
紀念言道:“這件事情我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
黃老板道:“那是自然,這是幹我們這行最基本的行規。更何況,也沒查什麽,就是些林……小姐的成長經歷,林小姐可真是優秀啊,跟紀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紀念言重金打發走偵探社的人,一直保持着坐在書桌前的造型沒有挪窩,窗外從明到黃再到暗,紀念言的表情一點一點影沒在黑暗裏。
林慕言這天本來是想請假的,再不濟也要申請早點下班,但何雲沒有批準,不僅如此,還強迫全組人全員加班,一個也不許開溜,等到林慕言回到紀念言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
林慕言有些害怕,就像赴一場末考,如果能早早入場,做一些準備工作,或許還能暫緩緊張,定神寧心,但現在匆匆踩着最後時限入場的她倉皇發現,自己什麽都還沒準備好,必然面臨着最煎熬的考試過程和最糟糕的考試成績。
跟人說分手,甩人什麽的,她還是第一次。她這輩子就被人甩過一次,也就準備甩人這一次,上帝還真是公平!
紀念言家裏一團漆黑,林慕言舒了一口氣,她想挑個合适談話的地方,紀念言家的書房一貫沒有上鎖,她打開燈卻被吓了一跳,紀念言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直視着她的方向。
林慕言抑制着排山倒海而來的緊張感,下意識捂住胸口問:“怎麽不開燈?你去參加同學會了?”
紀念言搖頭冷靜道:“有別的事,我沒去。”
林慕言還來不及反應這對她算是一個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就在書桌上看見了一張挺眼熟的照片,“這是?”她的臉色漸漸慘白,那分明就是313班當年的班級合影,她的日記本裏常年夾着一張——也是她和紀念言的唯一合影。
桌子上還雜亂攤放着很多其他東西,有刊登着他父親交通意外的新聞報道,還有她的小學畢業照片,她自己都不記得了,現在看來,笑得一臉青澀又璀璨,她不記得自己還有這麽明亮燦爛的時刻,明明父親死後,她一直生活在愁雲慘淡中不是嗎?
散落在最外圍的照片是她在公司的格子間,沒有人,只有刻有名字職務的工作牌在傳遞着信息,應該是趁她不在的時候偷拍的。她終究還是止不住顫聲問:“你‘都’知道了?”
紀念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黯啞,像是很長時間沒有喝過水的那種沙啞,“知道什麽?知道我是你的備胎還是你的兩個男朋友之一?不!我不确定,這要你親自告訴我。”
林慕言迅速紅了眼眶,用乞求的目光看着紀念言,什麽也說不出來。
紀念言問:“你要哭嗎?如果你的反應就是哭,那你讓被欺騙和傷害的人怎麽辦呢?”
林慕言抿着嘴唇,極力忍住落淚的沖動,強迫自己鼓足勇氣直視着紀念言的眼睛,“紀念言……”
屋裏突然響起了歡快的門鈴聲,久久不息,書房裏的兩個人僵持着,都沒打算理會。
但門外的人不肯輕易罷休,不一會兒就“砰砰”地拍起了門,林蔚芳的聲音在靜夜裏很有辨識度,“言言,言言,你在裏面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會盡快完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