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真想時間在這一刻定格1
林慕言擡起頭,常林頂着被山風吹的通紅的鼻子笑盈盈地看着她,“坐過去點吧,我也蹭個座位。”
常林道:“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聊天的環境太惡劣。你能跟我說說你跟言子到底是怎麽回事麽?問他他什麽都不肯說。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林慕言用袖子擋着臉,不斷往手心呵氣,抵禦風雪夜的寒冷,她搖搖頭,一樣什麽也不肯說。
不是她故作神秘,是她做的事情實在沒臉拿出來說,可能紀念言也有同樣的想法。
常林嘆息了一聲,“你們怎麽都一個德行,不愧是情侶。你們既然都不說,我就只好瞎猜了,不是我幫我好兄弟說話,言子他……情況比較特殊,一直沒談戀愛,你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說起來真是緣分,言子他情窦初開那會兒就喜歡你,兜兜轉轉這麽多年,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他還是跟你在一起了。”
林慕言沒有糾正他她和紀念言已經不在一起了,她關心的另有其事,“怎麽可能?!”
常林睨了一眼林慕言,“怎麽不可能,你是他的初戀,各種意義上的。你跟他談了這麽久戀愛,不知道他沒有前女友這種讨你們女人嫌的生物麽?”
林慕言搖了搖頭,“不是說這個,高中的時候,我跟他其實不算很熟,他後來再見到我的時候都不記得了。”
常林笑道:“他只是還沒來得及跟你發展出一點什麽吧,就出了那樣的事情……你相信我,我跟紀念言什麽關系,他有什麽是能瞞過我的。呃,他前幾個月跟你談戀愛是瞞得挺嚴實,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肯帶你出來見人,怕是對我這個花花公子還有所忌憚吧。不過我一直很納悶,你們兩個談了這麽久戀愛,還不知道彼此是老同學麽。言子不知道也就罷了,你也出車禍失憶了?這也太狗血了吧。”
林慕言的心髒停跳了一拍,她惶急地問道:“紀念言他出過車禍,失憶了?”如果是這樣,很多事情才能解釋地通。連常林和姚雪都能第一時間認出自己,而曾經跟她的關系也更親近的紀念言卻把她忘了個幹淨。
常林呼出一團白氣,安慰她道,“沒有,你別緊張。不過他高中時候的确出了點意外,失去了部分記憶,現在已經全恢複了,你也沒看出來跟他跟一般人有什麽不同對不對?他之後一直沒再見過你,不記得你也正常,可是你……”
常林詢問地看着她,林慕言知道他想問什麽,問自己為什麽在紀念言跟前隐藏自己的老同學身份,她苦笑一聲,拿不出體面的借口,幹脆不說。
常林識趣地沒有再追問,“總之,我想說,言子他對你很不一般,你剛到我們班,他就為了你出頭跟人幹架。不近女色了這麽多年,還是栽在了你的手裏,你們最近鬧矛盾,他過得挺不好的,也不肯出門。我跟遙雪透露了你在這裏,他才別別扭扭地跟着上山來,其實這個地方,他挺不樂意來的。”常林頓了頓,接着感嘆道:“相愛……其實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你們兩個如果因為誤會錯過彼此就太可惜了。”
這時候,一直肆掠的狂風已經小了很多,成絮狀的雪花不再橫沖直撞,撲打地人措手不及,漫天的白色六邊體安安靜靜地飄揚而下。
一時間萬籁俱寂,人在恢宏的自然景觀映襯下,只是微不足道的兩道影子罷了。
林慕言也覺得可惜,怎麽會不可惜呢?在她和紀念言相處的後期,明明已經那麽心意相通,兩情相悅。可是,正因如此,正因如此,她欺瞞和背叛的嘴臉才尤為可怖啊!就是紀念言不計較,她自己也是唾棄的,沒有勇氣以這樣的開頭延續至下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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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她就是一個極度自私的膽小鬼,她從來沒想過要跟王子一生一世,她承受不了任何的壓力,丢棄不了窮人的自尊心,可是她又貪心地想得到王子的真心。
常林從口袋裏翻出了一張紙巾遞給她,林慕言才意識到自己又卑鄙地哭了,滾燙的淚水滑落眼眶不及落地,在臉頰就已經被風吹得冰涼。
林慕言哽咽着問:“紀念言他出了什麽意外?你能告訴我嗎?很嚴重嗎?”
常林瞟了一眼前方的警示牌,道:“這種事情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吧,別擔心,已經都過去了。而且你們也還是在一起了。”
林慕言不再問他,呆呆地看了前方半晌,道:“我們以前最後一次見面就在這附近,那天你幫我去找了老師,我提前下了山,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你們了。”
常林回憶道:“你們一個二個的都愛擠熱鬧,危險也顧不上了。那時候這裏還沒有防護欄,從這裏掉下去是好玩的麽?”
林慕言擡手指着前面某個地方說:“其實我那天差一點就掉下去了,諾,大概就是那個位置,我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心理準備,幸而有個人及時拉了我一把,救了我上來。當時一片混亂,我被救起來後就沒再看到那個人,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感激在心,可惜卻無從報答。聽人說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常林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十年前的一幕幕在眼前劃過,他也頗為感嘆,自己曾在這裏惶急地來回尋找着紀念言,最後卻在斷崖上發現了他。
常林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一變,問林慕言“你确定你是在這裏掉下去的麽?”
林慕言點點頭,又糾正他,“是差點掉下去,被人救起來了。”
常林近乎失神地小聲喃喃道:“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情。”
“你說什麽?”林慕言轉過臉問他。
“沒什麽。”常林胡亂地搖了搖頭。
常林和林慕言再次回到酒店的時候,兩個人都凍得哆哆嗦嗦,朱可人和姚雪拿着毛毯在大門口附近等着他們。
常林問:“言子呢?”
姚雪撣了撣他帽子上的雪,道:“回房間了,樣子很糟糕,你去看看他吧。”
朱可人用毛毯把林慕言裹了個嚴實,“快跟我回房間吧,熱水我都放好了。”
林慕言人此刻已經有點昏昏沉沉,她跟着朱可人上樓、進房間、洗澡、睡覺,進門之前好像有人在門口等着她,還問了句什麽,她也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麽。
第二天一早林慕言果然發起了低燒,兩頰燒得通紅,額頭微微冒汗,公司的大部隊一早已經撤離下山,只留下了朱可人……和何雲。
何雲坐在她床頭,一臉不高興地數落她,“昨晚我讓你吃了感冒藥再睡,你口齒伶俐地應得好好的,結果根本沒有執行。我記得你在工作上不是這種陽奉陰違的作風啊。”
林慕言心裏裝着事,又燒的迷迷糊糊,哪有心情聽他說教,喉嚨像火燒過的一樣。
朱可人拿着濕毛巾,沒好氣地把何雲頂到一邊,“好了,怪我疏忽,忘了盯着她。都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要追究責任了,病人需要的是關愛不是責罵。”
林慕言不能同意更多地用眼神支持朱可人。
何雲道:“行,還有好多話,我都先攢起來。你安心在這裏住着養病,一應開支我會找公司報銷的,在年會活動上傷風感冒也勉強算你工傷吧。”
朱可人誇張地歌功頌德道:“何經理你真真是一個好人哪!”
林慕言後來在房間裏一直躺到了夕陽西下才恢複了力氣下山去,朱可人期間有段時間不知跑去了哪裏,何雲倒是一直規規矩矩地坐在她的床前,都沒怎麽挪動過,可是跟她聊天的口吻卻沒有多溫柔,數落她的時候不少。
……
常林刷開房門,紀念言坐在陽臺的沙發椅上,隔着封閉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風雪星光,從他這個角度,能看到酒店大堂的入口。
盡管如此,常林還是識趣地主動交代道:“林慕言跟她的女同事回房間了,你放心吧。”
“嗯。”紀念言低不可聞地應了一聲。
常林在大床的一角坐下,“真沒想到,你新交的女朋友居然就是林慕言……言子,你自己是不記得了,我們讀書那會兒,你就對她頗有好感來着,或許,還不只是好感……”
紀念言終于有興趣回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暗示他繼續說下去。
常林仔細地在記憶的腦海裏搜刮了一遍,撿着他有印象的幾件事情說了,為她跟人打架啦,送生病的她回家啦,一起參加演講比賽什麽的,“……現在回想起來,林慕言在你那裏确實跟別人不同,你不像我,是個漂亮小姑娘都想招惹招惹,你對別的女同學從不上心,只為了她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頭。也怪大家相處的時間太短,意外陡生,言子,你對當初摔落懸崖的事情還有一點點印象麽?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明白,你身強體健的,也不是好湊熱鬧的人,怎麽老弱病殘都沒出事,偏偏就把你擠掉下去了。”
紀念言一聲苦笑,也許是記憶防護機制在發揮作用,對于他受傷的這段經歷,他後來也曾多次回憶,試圖尋找答案,可結果卻是徒勞。
“你就當我是舍身救人,為了保護某個老弱婦孺才不慎失足的吧,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這麽安慰自己。否則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自己‘不小心’給人生造成的混亂。”
常林躊躇再三,對他道:“言子,那天是我們班同學一起組織集體活動,這個我跟你說過。那天林慕言也在,你出事之前,我只看見你一臉心急如焚地奔着危險的地方就去了,像是在擔心什麽人,後來就發現你出了事。今天林慕言跟我說,她當年就在你出事的地方差點掉下去,幸而有人拉了她一把,可等她被救起來,恩人卻沒了蹤影。言子,我可不可以大膽推測你是因為救林慕言才自己掉下去的。”
紀念言的表情起初還算鎮定,他神色莫測,靜靜地聽常林講述自己高中時代對林慕言的種種“不同尋常”之處,腦海裏浮現的是他“重遇”林慕言以來,經常在記憶深處閃回的那種熟悉到親切的感覺,同游蔚江外國語中學的時候,因為被強行閹割的記憶片段蹦跶地太活躍,他還短暫休克過一次。
直到常林說到他墜落懸崖的原因可能是為了林慕言。、
紀念言此時對于那天的記憶依然是一片空白,可他幾乎沒怎麽懷疑就認定了事實必然如此,唯有如此,一切才說得通。在他受傷之後,他咬緊牙關,克服萬難,一切從頭來過,也氣餒過、彷徨過、掙紮過卻從不糾結導致這一切苦難的意外失足的罪魁,仿佛在他潛意識深處,也明白自己是心甘情願受這場苦的,為了挽回什麽更為自己珍貴的存在,寧可冒性命之險。
紀念言看着遠處的窗外,10年前,他被私人飛機從這裏載走後,因為那一點心結,再也沒來過這裏,這次破例上山,一樣是為了林慕言。
慕言,念言,他父母為他取名叫紀念言,是不是有幾分命中注定的意思在裏面。
罷了,人生若只如初見。
作者有話要說: 唉,受人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