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焦岩城中樹木極少, 遍地是石頭,郊外山裏連小溪都罕見。
誰知,在城東居然有一片大湖!
此地名為青陽湖, 水域寥廓, 湖面清澈無比, 且一側與焦岩城內接壤, 另一面臨山, 勢頭綿亘十餘裏,滿山青翠, 據說順着水直接能南下去往兖州。
一處峰頂上, 兩人并肩坐在一塊高聳凸起的山石上, 俯瞰着整片寬闊的湖水。
夜風徐來時水面漣漪陣陣, 又映出滿天星鬥, 萬點燈火。
湖畔停泊着許多小船,時有相攜的情人出一點錢便上船游湖, 指使這些船夫皆駕船西去。
湖東則被十數座大大小小的畫舫占據,它們在水上緩慢穿行, 有幾座巨大巍峨如高樓,籠罩在輝煌燈火之中, 絲竹聲悠揚飄蕩在湖上。
水上隐隐泛起夜霧,畫舫的燈光更是朦胧迷離, 遠望宛如蜃樓仙境。
“一池春水胭脂色, 流到前朝夢裏來。”
她兩手撐在身後, 裝模作樣地吟了兩句詩, “嘿, 雖說不在秦淮, 卻有那麽幾分意思, 倒是個好地方。”
“你喜歡就好。”
耳畔傳來隼妖溫和的嗓音。
蘇旭側過頭。
赤翎笑盈盈地看着她,外袍衣襟尚未系起,露出一片平坦精健的胸膛。
他那對鮮豔的橙紅交織的雙翼,正翩然垂落,豔麗濃密的長羽逶迤滿地,襯出幾分妖異魅惑。
“我第一次帶人來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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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蘇旭奇道:“先前你約過的那些女孩子呢。”
“這裏太高啦,她們當中有些膽大的,也只是要我帶着在周圍低低飛一圈——不過我修為尚淺,也不敢太過。”
蘇旭眨眨眼,“你如何帶她們飛呢?她們騎在你身上,還是你用手抱着她們呢?”
隼妖湊過來在她耳邊輕吻了一下,眼角胭脂色的紅痕愈發鮮亮了,“都可以,你想試試麽?”
他們是同類。
他很清楚,這小姑娘也生了一對翅膀,如今表現出感興趣,也只是因為願意和他親近罷了。
兩人親昵地磨蹭着,宛如鳥兒在巢穴中與愛侶纏綿交頸。
赤翎的手環過少女纖瘦的腰肢,“下次帶你試試?”
“我也可以帶你飛啊。”
蘇旭倚在他肩上,眺望着寥廓的湖面和燈火閃爍的游船,“下回我們猜拳,誰贏了就輪到誰來做苦力如何?”
“那就一言為定了。”
子夜将近時,他們重新回到湖畔。
有個模樣和善的船夫湊過來,詢問他們是否想要游湖。
蘇旭趁機和船夫搭話。
她知道自己口音聽着就是外地人,故此毫不掩飾,驚訝于這城中竟然有一片湖。
“姑娘,這你就不曉得了。”
船夫滿臉驕傲,一手指天,“五百年前,兩位仙人在這天上鬥法,有個人不知道使了什麽法術,這裏就汪洋一片,焦岩城這地界本就少雨,甚至旱災不斷,這水卻從不曾枯涸,不知救了多少人呢。”
這?
弄出一片湖還好說,若她是個水靈根必然能做到,但若是幾百年來讓人取之不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船夫見她沉默以為她不信,又想再提。
蘇旭趕快問起那邊的樓船,“若是花舫,怎麽不見他們派小船來接客人呢?難道每日招待客人還是有數的?還是說要托你們将人帶過去呢?”
“不不不,我們可不行。”
船夫連連擺手,并伸手一指道,“那些船皆是夜雪閣的産業,你要想上去,必須要自己想辦法,無論你是飛過去還是游過去。”
他又壓低聲音,瞥了一眼旁邊的青年,“兩位都是妖族吧,他們并不招待凡人的,聽說只有仙人和妖族方能看到那些船。”
蘇旭:“……什麽?”
仙人并不是真的仙人。
只是普通百姓喜歡這麽稱呼修士罷了。
蘇旭:“你為什麽覺得我是妖族不是仙人?”
船夫默不作聲地打量她一眼。
好吧。
也許她長相穿着更像個妖族,但是——
“那所謂的夜雪閣,裏面都是仙人?”
船夫奇道:“自然都是妖怪,如何能是仙人呢?那閣主據說就是個極為厲害的狐妖呢。”
蘇旭随手給了他一點點銀錢,船夫心滿意足地接了,見他們兩個不似要游湖的樣子,也就轉頭離去。
她疑惑地道:“這夜雪閣閣主是個狐妖?具體什麽身份?”
赤翎搖搖頭:“我不清楚,那地方是個銷金窟,我從來沒上去過。”
蘇旭謝過了他,心想不能再将他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裏,而且誰知道船上是個什麽光景,于是表示不如就此別過,你再去找別的姑娘吧。
赤翎也并不矯情,“小心些。”
兩人告別後,蘇旭捏了個幻字訣給自己易容,又稍微令靈壓生出一些變化,這還是數年前她死纏爛打從謝無涯手裏學來的秘法。
她展開身法淩空虛渡,如同飛鳥般掠過水面,躍上了一座畫舫。
甲板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絲竹管弦聲悠揚纏綿,船艙裏燈火輝煌,人影晃動。
奇怪的是,周圍人的靈壓都十分模糊且微弱。
蘇旭不覺得這是因為他們實力都太過低微,反而像是某種外力作祟。
她沒走幾步,一個妝容豔麗的婦人就迎了上來。
那婦人穿了一條大紅撒花羅裙,頭戴金釵,手持折扇,身畔立着兩男兩女。
兩個姑娘皆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一個清純可愛一個明豔活潑,發髻上雪柳生輝,衣裙間環佩流光,水袖如雲,耳畔墜下長長的鑲金玉珰,行走間卻寂寂無聲。
前者掃了她一眼,略顯羞赧地低下了頭,雙頰飛紅。
後者則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紅唇微翹,甚至抛來一個媚眼,仿佛對她情有獨鐘一般。
蘇旭又去看右邊那兩人。
那是兩個清瘦秀麗的少年,容貌極為相似,仿佛是同胞兄弟,皆挽着一頭黑發,眉眼細細勾畫,唇上染着胭脂,身披石青團花紋的紗衣,白皙肌膚若隐若現。
兩人笑盈盈地瞧着她,水眸裏波光流轉,仿佛含着千言萬語只待訴說。
蘇旭:“……”
這夜雪閣竟然真是個窯子。
一身大紅羅裙的美婦打開折扇,掩唇輕笑。
“君上終于來了呢,這一別數年,奴家的兒女們都在苦苦等着你啊。”
……
焦岩城中。
韓曜放慢腳步,融入到喧嚣沸騰的夜市中。
街道兩側花燈高懸,集市上店鋪門前依然熱鬧,顧客比起白日裏只多不少,周圍到處是吵嚷聲,又有隐隐的樂聲遠遠飄來。
他像是尋常的游人一樣慢慢走着,只對身畔經過的盛裝少女們抛來的秋波視而不見。
不多時,身邊人漸稀少,少年轉入一條燈光昏暗的小巷,迎頭截住了裏面正欲離開的女人。
魔修依然一身黑袍,只是不再戴着遮臉的兜帽,還完全露出了容顏。
她長相平平,卻也稱不上醜陋,只是臉色極為蒼白,而且瘦削無比,雙頰凹陷而顴骨凸出。
女人冷冷地注視着他,深而陰郁的眸子裏映着遠處的燈影,像是有一簇鬼火在幽幽抖動。
“好,你們兩個好得很。”
魔修咬牙切齒地道:“你那小情人——”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眼中升起恨意。
韓曜哪知道蘇旭燒毀了她的化身,将她一身靈力損失了大半,還讓她承受了化身死亡前承受的痛苦。
“我再問一遍,你當真不願說出我母親的下落?”
少年非常平靜地開口道。
“哼,莫要忘記那日你在我手下落敗了。”
魔修不屑地嗤笑一聲,“如今你師姐又不在你身邊——”
韓曜不動聲色地聽着這話,黑眸中暗流湧動,如同夜色裏狂潮洶湧而起。
下一秒,他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魔修心中一驚,沒想到這人的身法竟快了數倍,緊接着耳畔勁風呼嘯。
她連忙抽劍向身側一擋,誰知纏繞着靈力的劍身卻并未傳來撞擊感,只是輕飄飄地劃過空氣。
一種令人難以喘息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倏然湧來。
少年的身形仿佛全然融入了黑黝黝的夜色裏。
魔修尚未反應過來,忽然雙劍上一重,先前穩固散布劍刃的靈力被迫崩散,一陣劇痛襲上骨瘦如柴的雙手。
兩把火劍脫手墜落,烈焰逐漸熄滅。
她不可置信地低下頭。
兩條仿佛由黑霧凝成的觸須,如同鎖鏈般一圈圈纏繞而來,她的雙手裹在其中,已經失去了知覺。
一陣從細微轉向劇烈的刺痛感燒灼起來。
那一刻,宛如無數旋轉刀片絞碎了手掌。
她感到皮膚筋肉被分解剝離、骨骼折斷又裂成齑粉,那布滿可怖尖刺的漆黑觸須,正一點一滴地毀滅所觸及的血肉,同時又将其侵吞蠶食。
魔修本就蒼白的臉上褪盡血色。
她幾乎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因為她全身的靈力也瘋狂向手部彙聚,仿佛決堤的江河,水流滔滔奔走,彙入不可知的漩渦之中。
同時,幾絲黑氣鑽入皮膚,在慘白枯瘦的手臂間游移而上。
魔修不可置信地擡起頭。
面前的人安安靜靜地站着,目光随意地瞥向一邊,甚至都沒有正經看着她。
韓曜的身軀幾乎大半霧化了,四肢和腰腹悉數沒入了詭谲的霧影中,那一大團漆黑的濃霧飄浮在空中,裏面又延伸出數條駭人觸須,張牙舞爪地猙獰舞動,末端尖刺橫生,看上去能輕易将人撕成碎片。
少年的臉依然英俊無瑕,完美得像是反複雕琢而成的玉像。
——任是誰能想到,他天生就是這樣的怪物呢。
倘若換成別人在這裏,也許會恐懼或者厭惡地尖叫哭泣,然而此處唯一的受害人兼觀看者,是個十足的魔修。
玄火教徒崇拜的神靈是人們口中的元初古魔,如今被封印在裏界。
他們費盡心思,又做了各種慘無人道的活祭禮,只為召喚其化身進入現世,最終促成那位古神的蘇醒。
所以,她此時心裏只有滿滿的震驚,卻絕無害怕或者憎恨之流的情緒。
“你——你到底是什麽——”
魔修的聲音因為靈力大幅流逝而虛弱起來。
“哈,恐怕你那位好師姐還不知道吧?”
魔修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
她曾經也只是個尋常婦人,自诩了解女人——至少是普通的、不曾加入魔門的女人,那些人興許會愛慕這小子的容貌氣度,然而一旦看到如今這副模樣,要麽吓得魂飛魄散或是惡心得嘔吐不止,要麽也得當場拔劍和他打個你死我活。
韓曜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輕輕哂笑一聲,仿佛自嘲般說道,“不過,對她而言,知不知道又有什麽區別呢?”
反正蘇旭已經足夠讨厭他了。
魔修手臂上的黑氣已經攀至肩膀,很快遍布全身侵入心肺,不多時,她的靈力完全潰散,只剩下一具幹癟的空殼,宛如一片枯葉般墜倒在地。
韓曜一動不動地伫立在原地。
他腦海裏突兀地湧入了一些畫面。
來自剛剛被他殺死的魔修。
那女人的身份、過往、現今的計劃、那玄火教地宮入口屠山秘境的位置——
有些答案是完整的,有些則是淩亂的。
他得到了魔修的小部分記憶。
上回紅葉鎮夜市之戰,他一人對陣了四個殺手,正是因為覺醒了這奇怪的能力,才能将那四人殺了個幹淨,還吞掉了孫仙君,得到了對方的少部分記憶,甚至能模拟他的靈壓。
韓曜覺得這魔修也不會将母親的下落告訴他,故此他還不如親自上手,反正他已經有了這噬人可得記憶的力量。
他本以為蘇旭能同自己在一處,他不介意讓她看看剛才那一幕,他甚至還有些期待對方的反應。
因此他曾說等到宰了這魔修,就将事情都告訴她,這話也沒有半點兒水分。
誰知她一進城又莫名其妙地跑了!
“……”
韓曜努力讓自己暫時不去想她。
現在的問題是,這魔修算起來也有将近一百歲了,而且也算道行深厚,他雖然将其吞掉一部分,卻依然不能得到全部的記憶。
韓曜早有經驗,所以先前故意向她詢問母親的下落,就是要對方在腦子裏先想一遍答案,以提高自己得知此事的幾率。
可惜,他依然不曾得到任何相關信息。
當然不排除這魔修确實不知道的可能性,不過,在記憶閃回間,他卻看到了另一個畫面。
兩側商鋪林立的長街上,姿容明豔的紅裙少女立在路中央,言笑晏晏地望着旁邊的羽衣青年。
兩人深情相對,眉梢眼角盡是笑意。
他嘗試忘記這可惡的畫面,然而那一幕卻仿佛烙印在腦海中,幾次揮之不去。
“……”
韓曜自小過得艱辛,卻鮮少嘗過失敗的滋味。
——諸如在學堂外偷聽被趕出去一類的事,他內心裏也并不怎麽在意。
進入宗門後,修行一道尤是如此。
在旁人眼中再如何千難萬難的靈訣法術,對他而言也只需要半盞茶的時間,第一次嘗試就能成功,剩下的不過是熟練的過程罷了。
然而,在有關于蘇旭的事上,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并不是他多麽希望對方欣賞或是在意自己——假如能這樣當然很好,但他現在更為糾結的是,那人對他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他總是會想着她。
這十數日的時間裏,他在荒山野嶺裏追蹤魔修,早已不知多少次分神。
他經常會想着待會兒該和蘇旭說些什麽,或者猜測對方會挑起什麽話題。
他又該如何回答接話,才能顯得自己不那麽蠢,或是讓她認真傾聽、又露出專注思考之色。
她凝神斂目時的樣子頗為沉靜,眉眼間的煩躁嫌惡也會消失得一幹二淨。
有時候,他都覺得自己仿佛是瘋了。
在感應到魔修的氣息前,他已在焦岩城裏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個時辰。
集市上人潮湧動,貨物琳琅滿目,從各色小吃玩器再到胭脂水粉頭面首飾。
他拿起那些粗劣或精致的珠釵簪花,無視了攤主或老板期待催促的目光,想起少女烏黑濃密的雲鬓,發間總是流光寶翠,玉墜沉垂。
某種程度上說,他雖然能區分美醜,卻很少會被眼中所見而打動。
他似乎缺失了某些尋常人族所能擁有的本能反應。
那些畫面不能直接觸動他引發他的遐思——事實上他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但它們能讓他去思考,有什麽事物是被她所喜愛的,或是能令她展顏的。
糟糕。
韓曜頭疼地想道,他當真不願陷入這奇怪的境地中,時時刻刻想着一個對自己懷有惡意、且有許多秘密的人。
然後,他又不受控制地去回憶方才那一幕,吞噬魔修後得到的記憶。
——蘇旭和那個身披鮮豔羽衣的青年立在一處,滿臉笑容,眼神明亮而喜悅。
她好像從沒有用那樣的神情注視過自己。
紅葉鎮客棧裏的妖怪,還有那不知真假的魔族。
那兩人也都是她的同伴,是她心中無比重要的人,她應該也會用溫柔信賴的目光去關注他們。
韓曜慢慢扶額,倚着牆邊坐倒在地上,望着巷口光源處來往穿梭的人影。
可惜的是,他只能得到魔修一部分的記憶,并非全部,他想起那日這女人說知道蘇旭的秘密,他猜測應該是指的她是體修,不過這也終究是猜測,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但他現在也得不到答案了。
他腦子裏又閃過一些紛亂的畫面,最終定格在一場破碎的對話間。
夜雪閣!
這魔修今晚要前往夜雪閣拍賣一樣東西!那地方似乎在城東大湖的樓船畫舫上!
他體內再次湧出黑霧,霧氣翻騰彌漫,少年瘦削精健的軀體隐隐開始變化。
……
此時此刻,夜雪閣畫舫上,蘇旭陷入了窘境。
她十分确定自己是頭一回來這地方,與這幾個妖族更是首次見面。
這婦人應該将她當成了別人,還是某個大妖。
蘇旭沒有立刻否認,心想幹脆将錯就錯,看看能否探知更多事情,雖然目前連這幾妖族叫什麽都不知道,但這裏既然是個兼拍賣場所的窯子,那什麽小乖乖親親寶貝之類的随便亂喊就是了。
只是不知道那原主是個什麽性子,若是當真露餡也沒關系,她本來也有大妖的修為,只裝傻就行了。
“月娘!”
有人從二樓的艙口露臺處探出身來,按着圍欄揮手喊道,“這邊——喲,君上也來了,真是稀客。”
美婦人向蘇旭歉意一禮,“那月娘先失陪了,君上只管盡情玩樂,奴家的乖孩子們盼望着君上垂憐已久,就算不收靈石也願意伺候您呢。”
身影一動,已然出現在露臺上,和那人走進裏間去了。
蘇旭保持微笑。
——好了,至少知道他們這裏收的是靈石而非銀子。
剩下那四人還神情各異地看着她。
她不能在這裏幹站着惹人懷疑。
自己現在的臉是假的,這些人将她當成那個大妖,也許是他們靈壓相似,而這兩男兩女都沒走,恐怕那人也是個通吃的主兒。
蘇旭拽過左邊穿着鵝黃衣裙、看着羞澀可愛些的姑娘,“乖寶貝陪我說說心裏話兒好嗎?”
另外三人神情不變,唯有後者俏臉飛紅,抱着她的手臂,“君上今天只要奴家一人伺候嗎?”
她神情天真,語氣裏有種矛盾的羞澀和大膽,無端讓人心癢。
蘇旭:“……”
等等,我這是怎麽了。
她知道這群人諸般表現都是在演戲,只為讨好客人,然而演得還真挺不錯的。
不過,蘇旭真不知道對方這話是随口說說,還是那位君上每次都要拉着好幾個人一起,幹脆也不想了,反正這些人都修為平平。
黃裙姑娘挽着她穿過甲板,路上又與數人擦肩而過,大部分都是妖族,似乎還有幾個帶着劍紋的散修,只是個個衣裝華麗,身上首飾腰帶都價值不菲。
大廳裏極盡奢華,鑲金嵌玉,穹頂垂落了大顆夜明珠,光暈明耀。
四周寬敞至極,客人們大都站在一旁觀舞,唯有幾處臨窗之地擺着圓桌,桌邊坐着衣衫華貴的男男女女,這些人的身份顯見不同。
廳中的樂師和起舞者皆是妖怪,他們身後拖曳着毛絨絨的長尾,發間支出尖耳。
女妖身披薄如蟬翼的輕紗,姣好隐現,男妖裸着上身,肌理流暢刺青精致,端的是香豔無比,妙相紛呈。
大廳四邊和角落都站着人,門口倒是空了出來。
蘇旭和舞者們視線相對,狐妖們竟紛紛飛來媚眼兒,似乎也将她認成了那位不知名大妖。
于是她将錯就錯地一一回應過去,一時間秋波亂飛,滿室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