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十年(完)
我握着那張紙,感覺很複雜。他終于決定要定下來了嗎?我很為他開心。只是這張邀請函既然會到我手上,就表示着,他終于看開了吧。我們不會有下一個十年,甚至連下一個十天都沒有。看吧,他就連婚姻都來的如此風風火火。只是不知道是哪個男人還是女人這麽幸福?竟能讓浪子如他甘願走進婚姻的牢籠。光是好奇這點就值得讓我跑一趟了。
我想了想,決定請了假動身北上。我有自信,這一次我一定能笑着祝福他。
我沿着邀請函上頭寫着的地址找去,那是間位在商業區裏的酒吧,招牌很低調,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才剛推開門,就被震耳欲聾的音樂震的茫了。門口的服務生看了一眼我的邀請函,點點頭就把我放了進去。
我往舞池裏看了一眼,就被震懾住了。店裏竟是清一色的男性,各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連走路都扭的跟什麽一樣。不過賴駿仁身為一個純正的gay,單身派對辦在gay bar似乎也是很合理的。身為人群當中唯一的女性,我還是有些不自在。但見我進來,他們也只是淡淡掃了我兩眼就忙自己的去了。
我腳步不太穩地摸到吧臺邊,酒保看了我一眼就說,“你是廖小惠對吧?”
我點點頭,卻絲毫不感意外他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我大概是這場單身派對當中唯一被邀請的女性。
“賴駿仁在那。”他指指在舞池另一頭的沙發座椅上坐着的男人,各式各樣的男孩圍繞在他身邊,坐在腿上的攀在他身上的,還有人的手不規矩地伸了進去。我平常不怎麽上夜店,但也知道這幅景象有點瘋狂。明明才剛過九點,為什麽這場子看起來已像半夜三點?
“今天是他最後的單身之夜,所以規則是這樣的,場內所有的人都可以上前去挑逗他,但是他不能動手,不能有反應。最後他只能帶一個人出去,從今天以後大家就知道那人的身分,之後也不準再對賴駿仁出手。”
我看着在那當中笑的像花一樣的賴駿仁,但看他手規矩的支在沙發上一副手癢的樣子……
“我看閹了他還比較快。”我将視線猛地收回吧臺,不再往那個方向看。再看下去都要長針眼了。
酒保聞言大笑,“我好像有點懂為什麽賴駿仁會喜歡你了。”
“是嗎?”我輕應了一聲,被這麽誇獎還是第一次。
他調了一杯藍色馬丁尼推向我,靛藍色的光芒在聚光燈下有些如夢似幻,“這杯算我請你的,算是做個朋友。”
“那就謝謝你了。”
“賴駿仁開始跟一個女生同居的事情,認識他的人幾乎都多少知道一些。”他雙手抱胸輕靠着牆壁望向舞池中央,“但他後來跟庭玮複合,大家也沒多意外就是了。同志圈裏的人來來去去,也許試過女人之後還是覺得男人好的人,也大有人在。”
我輕啜了一口,酒的味道有些嗆鼻,嘆了口氣,慢慢地說,“是啊,我再清楚不過了。”畢竟我也是被劈腿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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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他竟然把庭玮踹了回去追女人,大家都直呼你瘋了嗎?所以今天大家玩得很瘋,多少有點舍不得他為了女人離開這圈子的意思。當然要怎麽做還是取決于他。”
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見賴駿仁也往這邊看。視線猛然對上,讓我不知所措的別開了視線。他把手中的酒一口氣幹了,被人群簇擁着走了過來,突然就單腳跪了下來。
我吓的差點沒奪門而出,“等、等一下,這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我們已經花了十年的時間,哪裏快?你說過,我們不可能會有下個十年,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給你保證的方法了。”賴駿仁依然輕淺好看的笑着,那笑容竟令我懷念的有些鼻酸。他舉着手中閃閃發亮的銀戒,深吸了口氣,“我們結婚吧。”
周遭的歡呼聲一下子炸了開來,混亂中有人勾着我的脖子說,“大嫂,你知道對同志來說,結婚是件多麽夢幻的事情嗎?你們可以有家庭、可以有孩子。你就答應他了吧。”
我有些發楞地反應不過來,直到周遭的混亂再度安靜下來,沉默地等待着我的回複。
我望着那枚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的銀戒,吞了口口水,“我想,我想我們還是先照順序慢慢來吧。”
一陣失望的噓聲頓時布滿整間店,有人拉着駿仁就要回去灌酒。
求婚被拒絕的駿仁,卻爽朗地一下子跳起身來,順手把手裏的銀戒重新塞進口袋,把我摟過去親了一口,“沒關系,對我來說慢慢來就夠了。”
話還沒說完,一群明顯是他菜的陽光小男生就把他給拖走了,這一拒絕顯然又重新燃起了他們的希望。
“欸,賴駿仁你不能出手喔,出手了就不能帶大嫂回家了。”有人提醒他道。
我感受着唇上久違的觸感,還有些愣愣的。
一回頭卻看到酒保克制不住的放聲大笑,“真有你的,廖小惠。”
我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怪不得賴駿仁對你這麽着迷。不過你可別對他太好,他很容易得意忘形的。到時候你就真的把他給閹了好了。”
“那可不行,阿輝你要為小惠的性福生活着想啊。”賴駿仁不知怎麽脫離了那一汪春水的掌控,靠到吧臺邊上來。看他的樣子,像是已經有七八分醉意。
酒保笑了笑,留下我們兩個人,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剛被這麽直白的告白卻被拒絕的男人就在身邊,我有些不自在。我喝了口酒,有些僵硬的問他,“你剛剛的求婚是認真的嗎?”
他看着吧臺桌上的反光,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答應了,就這麽結婚也沒什麽不好。只要能跟小惠你在一起,怎麽樣都好。”
我突然覺得有些頭疼,“你怎麽突然就轉性了?原本不是還跟許庭玮好好的嗎?”
“你終于肯聽我說了?”他側過頭看着我,那笑容在燈光下看起來很性感,讓我心跳快了幾拍,“我是很喜歡許庭玮沒錯。”
我偷偷在桌子底下揪住了裙角,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別擺出那個表情,我會難過的。”他抓住我的手,習慣性地捏在手裏。感覺得到他手心裏傳達而來的熱度,“你走了之後,庭玮又搬了進來。當初那麽肯定的對我說對你沒感覺了的人,現在又說跟你上床也沒關系。說實在的我很心動,他才華洋溢,人又聰明,在床上也很誘人。但和他相處的家卻總是少了什麽的感覺,随着時間的流逝,心中的缺口越破越大,像是一個深深的黑洞一樣讓人墜落。後來我才終于明白,那個缺口就是你。”
我眨了眨眼,忍不住回望他。他臉色潮紅,像是要跟酒精的作用抗衡似地用力甩了甩頭,他伸手用力捏了捏鼻梁,遮着臉繼續往下說,但一手依然堅定地握着我的手,“家裏到處都是你的身影,不管做什麽都會想起你。那種溫潤卻又堅定的情感是庭玮所沒辦法給我的。庭玮雖然迷人,但他的情感卻無法掌握,時時患得患失,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又會被厭倦了。所以這次我主動和庭玮提了分手,他點點頭沒多說什麽,只說分了就分了吧。而我才一轉身,你卻消失的不見人影,我這才知道我到底傷你傷的有多深。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微博上看到你的照片有多感動,想都沒想就開車奔了出來。但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明白了,我想繼續跟你走下去,不管你覺得我有多渾蛋。”
我想起了那個跨年的早晨,喊着大渾蛋的聲音回蕩在山谷之間,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寵溺地伸手蹭了兩下我的笑臉,“這樣真好看。”
我不住紅了臉。也許比起那種費盡心機的追求,我還是喜歡這種單純的相處。對于這麽簡單就原諒了他的自己,我也有些意外。
“那你的答複呢?”
“什麽答複?”
“關于我們重新在一起的事啊。”
“我剛剛不是回答了嗎?”
“我忘了,你再說一次。”他笑得有些任性。
我嘆了口氣,重新答道,“我們還是照順序慢慢來吧。”
他湊過頭來,冷不防地就被吻住了。他吻得很深情、很緩慢,像是要把每個細節都記住似地揪住我的舌頭,慢慢地舔拭着。我眼眶有些泛紅,我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麽懷念他的吻。
他剛離開我的嘴唇,就笑得一臉欠揍,“好了,這樣就二壘了,我們回家可以繼續了吧?”
大概正如阿輝所說的,不能太快讓他得逞,一下子就得意忘形了。
沒想到馬上就有人過來勾住他脖子,“駿仁,今天就是你最後能花心的日子了,不來多享受一下嗎?”
“別再跟大嫂親熱啦,你們回家想親熱多久就親熱多久。”
“抱歉啦大嫂,我們要把賴駿仁借走了。”
我看着他那群朋友,笑了,“去吧,玩的開心點。”
一群人再度歡呼簇擁着把賴駿仁拖去旁邊灌酒去了。我真心希望不會在今晚一時沖動就閹了他,畢竟我們還有很多個以後呢。
“剛剛那個高個子的是駿仁大學時候的男朋友,很帥吧?”阿輝走回來,替我換掉桌上空了的杯子,“但結果也沒撐多久,駿仁又把人家踹了,去追一個外商公司的主管。你看,就是在那邊一個人喝酒的那個。雖然看起來很冷豔很難相處,但被駿仁搞到手之後可小鳥依人的很。”
阿輝又連續指了幾個賴駿仁的老相好,那個交往過幾個月,這個只上過幾次床,那個誰其實暗戀賴駿仁很久,但賴駿仁卻一直不當回事。我被他指的有些頭暈,沒敢去數在場的人有幾個人是跟賴駿仁沒關系的。
阿輝看我一臉頭昏腦脹的樣子笑了,“同志就是這樣,專情的人也大有人在。相信我吧,這次賴駿仁是認真的,你就放心吧。”
“你這麽一說我就更不放心了。”
“哪裏,你們第一次上床的時候他還很認真的來找我談過。我跟他說,你不想看女人哭,就給他一段她想要的關系就好了。沒想到他還是死性不改。”阿輝說着,一邊随着音樂用手指輕敲着桌沿,一邊回憶着,“這次他又來找我,我聽他說完之後,只回了他一句:你想定下來了吧。他這才恍然大悟的搞了個告別單身派對,試試能不能用苦肉計喚回你對他的同情。所以你真的不要對他太心軟,他做過的壞事還多的很呢。”
我喝了口水,讓口中殘存的酒精慢慢在口中消散,“阿輝,要是我們真的成了,到時候一定請你坐主桌。”
“好啊,我等着那天。”阿輝豪爽地笑了,“大嫂你放心,要是他結了婚還敢出現在這裏,我保證第一個通知你。”
會用這麽極端的方式讓所有同志圈的人都知道賴駿仁他現在只有一個女人,把自己花心的後路給全斷了,真是傻的一點都不像賴駿仁。我想着再次忍不住笑了出聲。
這天晚上我把喝得爛醉的賴駿仁扛回家,因為說好了他今天只能帶一個人回家,所以除了我之外沒人敢碰他。幸好他雖然醉歸醉,好歹還能自己走路。
他在路上抱着我胡亂摸着,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情話都說完似的,口中一直喃喃念着,“小惠小惠,你還在真是太好了。我真的好喜歡你,怎麽辦?”
我抱着他的頭,輕輕的、細致的回吻着他,“嗯,我也愛你。”
結果他一踏進家門就煞風景的吐了,吐完之後還知道把自己洗幹淨,倒在床上就不省人事的睡着了。我把地上清幹淨,就如他最初那麽溫柔的接納了當時這麽狼狽的我一樣。我在他身邊躺下,把自己的身體靠在他身上,感受着他的心跳和體溫沉沉睡去。
我這輩子從沒想象過自己還能像愛着賴駿仁這樣再去愛另一個人,或許我的生命中早就注定了逃不開這人的劫數。只要他一回頭,我就永遠都在。不管怎麽樣,只要他一回頭,我就會再次接納他。對于沒有安全感的賴駿仁而言,我能給他的就是無盡的守候和等待,以及毫無保留的愛。而我要的,只是賴駿仁本身而已。
他曾笑說,“你大概是上輩子欠我的,才會這麽衰的愛上我。”
“那你大概也欠我不少,才會就此被我斷了桃花。”
“那無所謂啊,我有你就夠了。”
從那晚之後,我又重新搬回了賴駿仁家,在同樣的城市裏找了份新工作。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會有熱騰騰的早餐等着,空氣中彌漫着咖啡的香氣。誰先回到家就負責煮飯,準備隔天的便當。沒事就坐在餐桌上不着邊際的聊天。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當初美好的日子。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和夜生活說再見的他,晚上除了辦公室和家裏就沒地方可去,只能乖乖回家。
有天在吃早餐的時候他問我,“小惠,不如我們就這樣結婚吧?”
“你是認真的嗎?”我只問了這麽一句。
他格外認真地點點頭,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天同樣的銀戒,推到我面前。
我看了那戒指一眼,就說,“好啊。”
大風大浪的求婚我已經見過了,如今只要平凡就好。彼此之間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的走下去。我從沒想過自己的生命中,有天會出現比家人還要更愛着自己的人,而那個人竟然還是賴駿仁。只要這樣就很足夠了,不需要其他理由。
我最忘不了的是那天去他家裏見他父母。他母親一看到自己兒子牽着個女人走進家門,什麽話都還沒說,眼淚就先掉了下來。他父親板着一張臉,但嘴角有些抽動,像是在忍着淚水一樣。
我偷看賴駿仁的表情并不是太好看,輕輕回握了他的手。賴駿仁握着我的手有些顫抖着,我分不清那是憤怒還是難過,只能輕輕摩娑着他的手背企圖給他一些安慰。這對父母終究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的事實,而這在他的生命中占了這麽重要的一部分。否定這點,就等于否定了他的前半生。
這頓飯吃的很沉悶,幾乎沒什麽人說話。但他父母對我們結婚的事情沒多表示意見,好像只要他們兒子帶回來的是個女人就謝天謝地了。
至于我們家,我媽早知道我喜歡賴駿仁喜歡的跟什麽一樣,開心的抱着我說,“女兒你真厲害。”
只有我弟咬着筷子,不滿地說,“姐,你憑什麽配得上像駿仁哥這麽好的男人?”
唯一對此表示強烈反對的大概只有賴駿仁的姊姊,她說,“為什麽啊?我還想繼續看你帶各式各樣的帥哥回來養眼欸,至少到我四十歲再定下來啊。你這樣之後還拿什麽來孝敬姊姊?之前那個許庭玮不是還不錯嗎?笑起來有顆虎牙很可愛的。”
“姊,那我可沒辦法了。”賴駿仁笑着,“不然這樣,我們結婚那天開三大桌gay桌,我讓他們每個都把聯絡方式給你,你盡管挑你喜歡的去養眼。”
他姊姊一聽口水都要滴下來了,這才點了頭。
我們結婚那天,阿輝摟着他老婆以媒人的身分坐在主桌,另外還請了三大桌他gay bar裏的朋友。一群人吵吵鬧鬧的,引來不少側目。但我卻清楚,這群人伴随了他生命中很長一段時間,他其實最想得到他們的祝福。
我聽見席間不少人捧着臉頰一臉羨慕的說,“啊~看賴駿仁這麽幸福的樣子,我們也結婚吧。”
接下來又少不了一陣溫存和鄰桌的側目,甚至有人端着盤子想離那三桌遠一些。
我不禁輕嘆了口氣。
他在我身邊挽着我的手,輕吻了一下,“嘆什麽氣呢?今天你要和我結婚呢。”
我看着他帥氣英挺的側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和他一起邁步踏入會場。
在我手裏的那雙手,依然如此沉穩有力,好像會一輩子牽着我的手走下去。我們從相遇到交往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我想相信我們的愛可以走過接下來無數個十年。
他回過頭,給了我一個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微笑。
--完--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真的完結了啊啊啊啊啊!!!!其實最近想着要完結都覺得有點寂寞。你看賴駿仁和廖小惠這兩只互動這麽可愛是不是?
還有猶豫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寫到結婚,其實沒必要非得讓他們倆結婚不可。但我想寫駿仁爸媽的反應,所以還是結了(捂臉
會開始想寫這文,其實是因為等紙大更新等的發慌,手癢就開始寫了。大家等更文的時候也可以考慮一下開發個第二專長。
還有之前在網路上看過一個分享,講一個女生她如何想交一個gay朋友,結果gay朋友卻跟她告白了:我都跟我爸媽講好了,結果卻喜歡上了你,你看我現在要怎麽辦?
這個故事實在太可愛了,所以決定以此為基底來寫個輕松可愛的小故事。
我想寫當同性戀是"正常"而異性戀才是"異常"的時候要怎麽發展出異性的戀情,但又不想讨論的太過嚴肅。希望還是有點到主題。
謝謝大家一路以來的支持。剛開始寫真的很寂寞,完全不知道能寫到哪裏。結果一寫就寫了超過八萬字。
真的很謝謝大家的打分留言和點擊<(_ _)>
可能會再寫個賴駿仁的番外和結婚之後的故事,讓我構思個兩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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