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冷火

又下雨了。

向星瞳坐在車裏看着外面雨勢漸漸大起來,一滴滴一片片砸在車窗上什麽都看不清了。

向星瞳将應急燈打開,随後向後一靠,頭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覺得有點冷了,從一旁副駕駛的座椅上拿了一件外套穿上,旁邊還有一個黑色的雙肩包,一瓶水,一張廢棄的快餐包裝紙和一張折疊起來的地圖放在一起,向星瞳把那張快餐包裝紙放到垃圾袋裏,坐好又重新閉上眼睛。

向星瞳閉着眼睛聽見雨滴接連不斷打在車身“嗒嗒嗒”的聲音,密集的好似要淹沒這輛車,聽見遠處雨幕落下打在大地上“唰”的聲響,但是很安靜,除了這雨聲,再沒什麽嘈雜了。

向星瞳寧願就這樣一直聽着這雨聲,因為此刻自己什麽也沒想,有些昏昏沉沉的想睡。

車正停在公路旁,旁邊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村莊,雨勢很大,陰沉沉也看不見那小村莊到底什麽樣。

向星瞳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四周,有一種這世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了的感覺。

向星瞳擡起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深吸一口氣呼了出去。

出來有多久了,十幾天了吧,向星瞳這才仔細算着,十三天了。

假期向星瞳當然不準備回去,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她買了輛車決定從聖丹尼斯一路開出來,走到哪裏都無所謂,她沒用手機,沒用GPS,只買了張地圖,就這麽上路了。

想起這輛車,向星瞳的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

是張逸柏給自己的錢,自己現在大部分生活來源都來自他,向星瞳不得不承認,她把頭靠在放在方向盤上,防止回憶來的太猛烈。

“啧”,向星瞳咬了咬牙,表情有些痛苦,雙手緊握在一起,她現在迫切需要什麽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沒有,她還是回想起了過去。

那是自己的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那天母女二人在談心。

“星瞳,你為什麽要記這些?”,向星瞳記得母親語氣溫柔,這使她內心又刺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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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意用他的錢,等我以後賺錢了我會都還給他”,向星瞳憤恨的低着頭看着桌面。

“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的,你要知道,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給你錢花”,母親耐心的說道。

“他希望你花他的錢,你這樣做會傷了他的心的”。

張逸柏和母親以前是同班同學,那時大家都還小,張逸柏喜歡母親但母親并不知道,後來世事變化,母親和出軌的父親離婚,堅決不退讓向星瞳的撫養權,離婚後就開始一個人帶着向星瞳生活,生活不易,情感得不到共鳴,這時候張逸柏出現了,也是離婚過後,孤身一人,事業剛小有成就,同學聚會上和母親重新聯系,二人最後走到了一起。

張逸柏雖然和朋友同開的公司運營良好,頗有些商業頭腦,但對于和孩子相處這回事實在是不知道怎麽應對,尤其是張逸柏本身沒有子女,在這方面更是沒有經驗。

起先向星瞳是準備好接納這位陌生的繼父,不順利時也做了很多努力,只是後來事态發展總是不能如人所願,自己和張逸柏的矛盾越來越大,已經當着面的不願再假裝下去,母親夾在中間也是身心俱疲,雙重折磨。

向星瞳還是聽不進去,她不喜歡張逸柏,也不喜歡母親這個樣子。

“星瞳,媽媽不需要你做什麽,你只要平常見到他打聲招呼就好了,這個本子上不要再記這些了,其實叔叔有些是做的不好,但是很愛你的”。

向星瞳哪裏能聽得進這些,只覺得為什麽自己的母親要向着別人,向星瞳扭過臉也不說話。

母親最後把本子放在桌上,将向星瞳房間的房門帶上,離開了。

向星瞳想着現在的自己經常會以這個為借口慰藉自己,理所應當的享受着張逸柏給自己提供的物質基礎。

實際上向星瞳在某一時刻是迷茫的,比如說有時候的确知道張逸柏對自己不錯,比如母親去世後向星瞳比起生父來說更願意和張逸柏生活,內心裏,向星瞳明白自己對張逸柏的厭惡其實是強加的和必須的,因為過去種種,始終是不怎麽愉快的,再加上母親去世,張逸柏理應和自己一起承擔痛苦和源自自己內心的仇恨,後來張逸柏娶了另一個女人,向星瞳明知道自己不應該責怪他,明知道張逸柏做了很多事情讓自己對他也刮目相看,但這又成為了一個理由,一個自己能保持恨意從而真的認為張逸柏做的一切是錯誤的理由,張逸柏沒有那麽好,自己也不是什麽壞人。

母親沒享受過什麽甜蜜的日子就離去了,在向星瞳眼裏是這樣的。

愧疚,難過,自憐,對張逸柏的恨意,最大的是對自己的恨意一直盤踞在向星瞳的心裏。

向星瞳不認為自己應該活的輕松些,過去做錯了事情,如今當然是要一件件償還的。

向星瞳吸了吸鼻子,抹去臉上的淚水,她等着自己冷靜下來,向星瞳看着方向盤上滾落的淚珠,想到外面的陰雨,外界總是能輕而易舉的影響到自己,向星瞳有些無奈,她癱靠在座椅上,将外套的帽兜罩在自己頭上,告誡自己不要再回想過去了。

向星瞳将車窗留了一個小縫。

不停頓的雨聲是一首美妙的催眠曲,向星瞳帶着難過與疲憊合上眼睡了。

醒時發現雨停了,向星瞳看着車窗外的道路,又看了看手表,不過一個小時的時間。

突然想起剛才做的夢,向星瞳已經習以為常了,在夢裏,各種不同的場景和人都出現過,那些人目标明确肯定是來追自己的,出于本能向星瞳當然是要躲避他們,總之向星瞳做的夢經常是有人來追殺自己,只是自己從來沒被他們抓到過,只是一直在逃避。

向星瞳不大相信什麽解夢,她嘗試着從現實生活來看這個夢的含義,很明顯,自己的确是有許多逃避的問題和事情,做這樣的夢倒也不稀奇。

向星瞳重新發動車子,挂擋輕踩着油門,習慣了路上的颠簸。

向星瞳大開車窗,雨後潮濕的氣味是她最喜歡的味道之一,向星瞳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很幹淨很舒服,只是氣味一旦适應了,便再也聞不到了,也好,向星瞳向來不喜歡自己有一個特別癡迷的事物能将自己控制住。

地圖許久沒看過了,向星瞳到了一個地方,會問問當地人這裏是哪裏,記得前面那個地方叫Vilefranche。

向星瞳想了想,十三天了,或許是自己在前幾個地方太過于沉浸在繪畫中,在一個地方停留上好幾天,導致進程有點慢了,自己的本意是想用一個月不止游完法國的。

車的後座,包括後備箱裏裝了很多繪畫工具,畫家,畫筆,畫刀等等等等,包括幾幅完成了的畫作,被向星瞳單獨放在一個地方好好保護了起來。

不過也沒關系,向星瞳想了想。

手機響了,向星瞳估計是寧樂打來的,摁了一下耳邊的藍牙耳機。

“星兒”,還是一如既往的寧樂的愉悅語氣。

“下班了?”。

“對呀,我今天碰到一個客戶,特逗我給你講啊……”。

向星瞳微笑着聽寧樂在電話那端說着今天生活上的大小遭遇,時不時附和兩句,聽到好玩的地方大笑出聲。

“你走到哪兒了”,寧樂問道。

“估計快到裏昂了”。

“這地兒好啊,聽說好多好吃的,你記得拍照發給我看看啊”。

“好”,向星瞳其實不愛拍照,她認為有些麻煩而且有些景色之震撼你會一直記在心裏,但寧樂要求,自然是要遵守的。

“挂了啊”。

“嗯”。

寧樂兒,寧樂兒,向星瞳在心裏默念着。

向星瞳對于自己在寧樂心中的分量心知肚明,寧樂害怕和自己變得不熟,甚至有時候覺得在自己心裏沒那麽重要,這是向星瞳內心裏一直知道的一個問題,讓人難過的問題。

她不知道怎麽去表達自己真正的情感,和張逸柏是如此,對于寧樂和林海這兩個自己極其珍視的兩個人,也是如此。

向星瞳又皺起眉頭,繼續向前開着,道路上的水坑因向星瞳的經過濺出一道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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