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算了。”俞綏勉強撿起理智,“可以放冰箱裏嗎?”
“可以。”
折騰下來都過了飯點,俞綏囫囵塞進冰箱,又将沒來得及整理的東西推到門口,似乎只要放在看不見的地方,就不算沒整理過了。
他得閑搭理楊飛文,趴在床上刷攢了兩個小時的信息。
楊飛文知道他假期在市內租房子自己住的時候羨慕得不行,這個時間中學生放假在家已經過了半個月,正好步入家裏爸媽嫌狗不如的階段,待在家只要被看見就會被唠叨埋汰。
而俞綏躲在外面,直接用距離隔絕了這段煩擾。楊飛文知道之後,嚷嚷着想過來看看。
俞綏将地址發過去,又補充道:“我這裏沒有游戲機。”
楊飛文回的很快:有電視就行,我們投屏看電影。
俞綏想了一下兩男生擠屋裏大白天投屏看電影的場景,嫌棄地皺了下眉。
楊飛文又問: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零食。
俞綏:我點了外賣,你人到就行。
不多時,門鈴響了。
俞綏撂下手機出去開門。
這棟樓多是外來衍都的租客,但是逢假期,許多租客回家了,要麽就是一些沒租出去的空房子,人并不多,俞綏住的這一層兩側都沒有人。
俞綏今天沒來得及扔的快遞紙盒還有未拆封的快遞堆積在門外,路道狹窄,行走困難。
開門那一瞬間,俞綏詫異地挑起眉梢。
送外賣的看身形十分年輕,俞綏初步估計跟自己差不多大,沒準還是個高中生。
他連外賣帽子和外賣服都沒穿,戴了頂鴨舌帽和口罩,隔着帽子和口罩,一雙桃花眼略顯促狹地掃過俞綏堆在門口的那一壘大概是垃圾的東西。
他沒說話,站在紙皮箱之外,擡了擡挂滿外賣的手。
俞綏這一眼過去,詭異地看出絲眼熟,有那麽一會懷疑是不是哪個朋友裝作送外賣的來逗他玩。可回想過去,他沒法拉出哪個人跟他對上號。
小少爺扒拉了下紙皮箱,伸手接過外賣。
這外賣員摘了口罩應該很帥,單是臉側的形狀就很漂亮。
“謝謝。”俞綏習慣性道謝,盯着外賣員臉側滑下來那滴汗看了一會,忽然腦子一抽,“要不要進來喝杯水?”
說完他自己眼尾狠狠抖了一下,話已至此,他幹巴巴地把自己這個看上去奇奇怪怪的要求給修飾了一下:“辛苦你了,喝杯水再走吧。”
那送外賣的低眸看着他,俞綏越發覺得這個淺色的眸子似曾相識。
“好。”他喉結輕輕一動。
俞綏:“......”
他抓着外賣慢吞吞地逛回去,餘光處注意到送外賣的停在門口就沒有進去。
俞綏下意識往他腳上瞄了眼。
那鞋不髒,還是他叫得出名字的牌子鞋,是當下學生裏熱門的明星鞋之一。
誰出來送外賣會穿這樣的鞋。
俞小少爺抓了抓頭發,拿了個紙杯裝水,慢悠悠地晃回門口。
送外賣的端在手上,舉起來瞬間又頓住,有點僵硬地握在手上,好像剛想起來還要摘口罩。
俞綏看在眼裏。
他瞥了眼外賣少年握在手裏的杯子,溫潤地笑了笑:“你認識俞僚嗎?”
外賣少年看向他:“......”
俞綏頓了頓,跟自言自語似的:“不對,大哥現在沒空管我,能幹的出這麽無聊的事的只有三哥。”
晏休:“......”
無聊?
俞綏擡眼:“麻煩你了,不要跟俞斯說我門口堆着垃圾,其實你來晚一點點我就帶下樓扔掉了。”
“......”
又一次從俞綏嘴裏聽到另一個名字,晏休停頓了一下。原本以為,俞綏請他進去喝水是認出他了,沒想到,俞綏不僅沒認出來,好像還認錯人了。
可能他思考的時間有點長,俞綏以為他為難。
便見面前的白淨的少年雙手合十,素來清淡的嗓音溫潤而幹淨,說:“拜托了哥哥。”
“......”晏休即将出口的解釋默默咽了回去,“好。”
驕陽天,地表溫度直達煮雞蛋程度。公寓樓的大廳處,外賣騎手蹲在動車身側,右腿褲管高高卷到膝蓋上方,膝蓋處用紅藥水處理過,粗糙地綁了一層繃帶。
看見晏休出來,外賣騎手感激地看向他。
晏休順手在飲料販賣機那買了一瓶冷飲給騎手,他自己捏着帶下來的紙杯。
口罩挂在下巴,勾出少年人極好看的臉骨。
“謝謝,真的謝謝!”騎手連連道謝。
晏休的臉色卻并不好看:“在居民區開慢點。”
騎手面上羞愧,被個學生訓了也沒覺得不舒服,大概是因為晏休剛幫他送了一單外賣。
騎手走後,湯瑛的電話掐着時機打進來,張口便問:“怎麽樣?”
半個月以上,再好的孩子在家裏都要遭家長埋汰了,晏休也沒躲過。
晏家跟俞家親近,但是這麽多年來,跟俞家接觸的通常是堂妹那一家。只是過去十幾年湯瑛也沒有念過俞家,別提俞綏了。
這段時間據說俞伯伯跟家裏的小兒子矛盾很大,這還是俞伯伯自己說的。
有一類家長,喝了酒之後嘴上不把門,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個俞伯伯就沒有這個自覺,最常幹的事情就是在外埋汰他的小兒子。
明眼人能看出這是跟小兒子鬧矛盾,沒準在等人過去哄他,但是俞伯伯聊這事的對象不是酒友就是商業朋友,誰都不經常接觸他小兒子。
再說,這種手段向來只能激化矛盾。
湯瑛和丈夫共同管理企業,接觸俞京緣的次數不少,他們和大多數人一樣,懶得聽俞京緣的醉話,今天聽了,明天就忘了,或者就沒認真聽過。
可是免不了受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對那位小少爺的印象一般。
湯瑛是聽說他小兒子離家出走以後才上了心。
她每天準時準點看新聞聯播,什麽青少年走丢被拐賣等等記得不少。
俞京緣喝醉的時候,小兒子在他口中就是嬌生慣養手不能拿重碗,沒有生活常識,沒有安全意識,刨去年歲之外比六歲小孩還不懂事等等。
湯瑛自己也養兒子,跟俞綏一樣大:“你俞伯伯人是有點沖動了,這麽做就不對。那再混蛋也是孩子啊,這這就這麽出去了多危險啊。”
她還是從晏颍口中知道那小少爺跟自家兒子一個高中。
新聞上愛莫能助的事也就罷了,現在典型案例出現在自己周圍了,湯瑛就天天點她兒子:“能幫就幫,那也是你半個弟弟。”
她連俞綏現在的住址都問到了,讓晏休帶着一袋子水果過來看他的半個弟弟。
“他活蹦亂跳的。”晏休說着,視線從樓外公園椅上翹腿看報紙的三個男人身上掃過。
他遠遠看見有個戴眼鏡的男生從小路那邊走過來,不認識,只是稍微有點眼熟,像二十六中的學生。
晏休手指勾着口罩邊緣,拉上去,邊打電話邊離開。
“B座太難找了,你怎麽挑了個這麽偏僻的......”戴眼鏡的男生高高舉着手機跟裏面的人視頻通話,跟晏休擦肩而過,“到樓下了,開門開門......”
公園椅上,貼絡腮胡的男人側頭問同伴:“剛才那小孩是不是看我們了?”
“看就看呗。”同伴說,“別吵我,又有人找小少爺,我跟三少說一聲。”
“......”
“俞家不會讓他出事。”晏休換了個姿勢接電話,耐心地把話跟湯瑛掰扯清楚。
有一說一,雖然俞綏很可愛,但他不想把剩餘的假期時間花費在這個小少爺身上。
“他樓下有三個保镖。”晏休冷靜地說,“出門以後五分鐘的地方有一家福來到,餓不死。”
湯瑛:“......”
至此,她在俞綏身上短期泛濫的同情和憐愛告一段落。
晏休這頭打完電話,随手翻了翻微信。他的信息界面停留在首頁的大多是群聊,每天都能刷新很多聊天記錄。
今天最熱鬧的是學生會,這一年的大事有幾件都清晰明了,掐着時間表一算就知道發生了什麽。
分班表出來了。
少年的手指未在那上面停留,漠不關心地劃過去。直到新的消息把他拉回去。
這次是紀檢部。
紀檢部每年招人最嚴苛,特權多,職責重,分班以後基本上是自動擔任本班的紀委,兩人以上一個班才另外選拔。
晏休是部長,注定是新班級的紀委。
陳詹妮簡單粗暴地在紀檢部群聊中丢下分班表,說:“分班情況就這樣了,紀委有空了解一下自己班上的情況,提前熟悉一下。”
晏休的名字甚至标了星號,他知道這代表他班上的違紀慣犯很多。
一般三個以上才标星號。
晏休出于對星號的尊重,勉強提前看了一遍分班表。
其實藝體生大多會被分到一個班級裏去,他閉着眼都能猜出是哪幾個。
唐泊虎,梁文,楊飛文。
三個了。
他往下一掃,又看到一個。
俞綏。
他的半個弟弟。
晏休:“......”
怎麽又是他。
楊飛文咋咋呼呼地跳過門口的垃圾擠進門口,進門就看見小少爺一臉凝重,對着一桌子外賣,盤腿坐在沙發上。
唯一打開的袋子向外敞開,只是一袋水果。
“怎麽這個表情,我要跟你說大事了。”楊飛文跪坐下來,一爪子抓出個雪梨,“你跟紀檢部部長的CP樓已經連續兩個星期霸占咱學校貼吧頭條,短期內都沒有下去的趨勢,每天的熱度都在上漲。”
“你兩的同人文平均每天更新二十篇,還有美術大佬給你兩畫同人圖。”
“有人給你兩算了下面相,說十有八九你兩前十世是伴侶,就是這個CP名不太好取,不過他名字裏帶人你的名字裏也帶人,勉強可以叫一個人人。”
“後援會都成立了,我已經申請了,從今以後我就是你兩CP後援會的頭號CP粉之一。”楊飛文說着拿着雪梨在他跟前晃了晃,“想什麽呢......說起來你要吃水果跟我說就行了,我剛才還路過好幾家呢。”
“......我哥,不是,好心人給的。”俞綏一直覺得送外賣的那個男生眼熟,聲音也熟悉。
他剛給俞斯發信息謝謝他送水果,俞斯問他是不是餓出毛病了。
仔細一想,那個聲線好像跟他在撫村老宅幻聽的笑聲有點像。
小少爺盯着這水果,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大白天的,撞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