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普天同慶!”

“衆望所歸!”

“喜聞樂見!”

“命中注定!”

“操,紀檢部來了!”有人喊,吵嚷的人群立馬安靜如雞,四分五裂。

俞綏從石化中回過神,擡眼才看見那頭別着紅袖章成群結隊過來的紀檢部,就被人群沖着一起走。

楊飛文和梁文一人架着小少爺一條胳膊,将當事人帶離原地。

俞綏被分到文三班,如他所料,班裏半數以上是他的熟悉面孔,連班主任都是。

老顧再次接收這幫學生,因着人員沒有多大變動,上位整改駕輕就熟,當天就收整布置座位。

“別的人我不管,你們我是熟悉的。不熟悉也沒關系,從今天開始我們熟悉熟悉。”老顧站在講臺上指指點點,“上個學期末,我就不說了,扣分大戶現在基本都在我們班,對對,說的就是你們幾個,互相看什麽看,講臺底下還擠眉弄眼!但是沒關系,你們也聽說了對吧,咱班紀委以後就是學生會紀檢部部長。”

“還要不要違紀,你們自己掂量着看。”

說話期間,紀檢部正好從文三班門口經過。他們步履生風,散漫又刻板,硬是踩出規律的節奏。

為首的少年碎發烏黑,眼梢在濃密的睫毛下散着森冷的光,日光都未能将他面部堅硬淩冽的輪廓柔和。

他穿着短袖,紅袖章別在袖口,往下露出削瘦的胳膊線條,一路蜿蜒至褲兜,将記事板桎梏于手臂與腰腹之間。

似乎是剛分班不久,他對文三班并無歸屬感,甚至可能沒有意識到這是他的班,教室內班主任與同學情緒高昂,晏休卻只是看了一眼班牌。

紀檢部中立馬出列一人,敲敲文三的門,禮貌道:“顧老師,請盡快安排同學把班牌換好。”

全班從這其中莫名悟出笑點,捂着嘴趴下去抖肩膀。

看,這紀檢部的大腿子不記得你。

俞綏也在幸災樂禍的行列,少爺端着支筆玩,左手剛剛将手機推進桌肚,好整以暇地看着老顧。

誰知道老顧正好看過來,那雙老謀深算的眼睛鎖定在俞綏身上,毅然做下決定:“俞綏,聽說你跟晏休關系不錯?”俞綏:???

聽誰說的?

謠言!

俞綏放下筆立馬辯解:“你聽錯了。”

但是老顧選擇性失聰,當天學生會放人,俞綏從廁所一回來就看見某晏姓大佬被按在了自己的座位旁邊。

老顧:“既然你們關系好,那就坐一塊互相學習,一起進步吧,我相信你們。”

晏休:“......”

俞綏:“......”

老顧你瘋了??

俞綏壓根不知道老顧從哪裏聽來捕風捉影的流言,一門心思認定他跟晏休關系好。

不敢靠近,他仿佛隔着半個教室提前嗅到了黑氣壓的味道。

“老顧!趕緊的,開會了!”數學老師在門口喊。

老顧終于停止跟晏休逼逼叨,他剛安排完一樁大事,十分滿意,結果才出教室就讓俞綏纏上了。

“老師,我覺得這個位置安排的有點問題。”俞綏認認真真地分析,“右列單排的同學很孤單,剛才楊飛文同學就跟我表達想跟我換位置的想法,我覺得......”

話沒說完,旁邊那數學老師勾頭看了看他:“楊飛文吶,我教他那時候他話多的要緊,單排最适合他了。”

俞綏還想掙紮,數學老師又說:“你這孩子,不是說跟晏休熟悉嗎,怎麽好不容易分到一個班上還害羞了?”

“......”

小少爺嘴角微微抽搐,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人言可畏的威力。

那是紀檢部部長啊,是一般人能熟悉的嗎,是一般人敢同桌的嗎?

俞綏窒息地在教室門口躊躇到上課前最後一分鐘都沒敢進去。

“這不像你啊。”楊飛文扒着窗嘎嘎嘎直樂,“還是不是那個跟我們騷紀檢部男朋友的小少爺了啊?”

“是屁。”俞綏指着他,“再說一句你灰飛煙滅。”

教室裏熱鬧,後排那輛座位空着并不突兀,原本只有一張桌子貼着牆面放着,這時候忽然被推了一張,桌面幹幹淨淨,要不是挂在椅子上的書包,都看不出那個位置有人。

“剛才學生會會長來把他叫走了。”一個女生小聲說。

“你要不就趁現在過去,然後趕緊趴下睡覺。”楊飛文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尴尬的,“沒事,人部長又不知道咱們在背後怎麽聊他,我們從來不舞到蒸煮面前的。”

俞綏幽幽地看着他。

這幫人顯然是跟他熟絡慣了,壓根兒忘了他也是那什麽蒸煮。

“我還睡。”俞綏無力吐槽,“他是紀委啊,我在紀委旁邊睡覺?我吃了什麽心什麽膽?”

違紀小能手也不能應付紀委坐在旁邊的局面。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再說這位置是老顧安排的那姓晏的怎麽都不該怪罪到他頭上。

俞綏瞥一眼鐘表,慢吞吞地挪回座位。

開學前幾天大部分老師都選擇自我介紹,文三不大一樣,他們老師許多是眼熟面孔,寫了名字以後就開始講課趕進度。

俞綏支着腦袋半睡半醒地聽課,他面朝牆,看着像在看試題,細長的手指間夾着兩只顏色的筆,老師講課聲化作背景音樂。

恍惚之間感覺身旁的椅子被人向外拉了一下,有個人在他旁邊坐下。

俞綏醒了。

二十六中的座位寬敞,少有人擠人的情況,認真投入自己事情中的時候,其實完全可以做到忽略掉旁邊的人。

俞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醒了,他渾身的神經都集中到那半邊身體,視線規規矩矩鎖定在他的試卷範圍內不敢往那條分界線上瞥一眼。

他分明盡力想忽略掉旁邊那個人,這時候楊飛文他們洗腦式的部長部長在他腦子裏瘋狂轉悠,從前有意無意看過的同人文同人圖都冒出來了。

部長坐下了,部長掏書包了,部長拿出教材了,部長開始聽課了。

俞綏:“......”

他甚至能想象cp樓上是怎麽歡呼尖叫的。

就在俞綏維持一個姿勢維持到脖子都快僵硬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拍。

晏休沒想到自己能把人拍出這麽大動靜,俞綏一抖,夾着的兩支筆滾到地上,連椅子都往後拉,茲拉出刺耳的動靜。

那雙标致的眼睛比他還錯愕,兩人相顧半響,俞綏立馬弓身去撿筆。

其中一支滾到了晏休腳邊,他遲疑地擡頭看了眼晏休。

晏休鞋子挪開。

俞綏正要伸手撿,晏休伸手将他拉起來,長而直的手臂下垂撿起那支筆,輕輕放在了俞綏桌上。

“......”小少爺盯着那支筆,覺得自己已将社會性死亡了。

他滿腦子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沒有共享到旁邊人的腦顱中。

晏休清淡的目光在他桌面上一掃,低聲問:“......你很怕我?”

俞綏側過頭看他,眼底清澈,特別無辜:“啊?”

晏休也不應,默默打量他,一秒後收回目光,一張被子籠統地将剛才的事蓋過去。

他擡起下巴:“我剛才想問你,老師在講哪裏,我來的晚,沒聽見。”

除去演講那一次,這是俞綏第一次聽晏休說這麽多話,而且因為在上課的緣故,每一字每一句都壓得特別輕,保證不會給周圍的人造成打擾,又能讓他聽見。

俞綏腦袋空白地瞪着教材,伸出爪子翻了兩頁,推到晏休面前。

拘束又乖巧。

晏休要不是先前見過他張牙舞爪的模樣,估計也給他現在沉靜的表象糊弄過去了。

他跟着翻到那一頁,俞綏立馬把自己的課本扒了回去,一副被人打擾到聽課的模樣,勾着筆心不在焉地在那道例題旁邊圈下一個選項,D。

晏休看見,鋒利的眉輕輕上挑。

正好老師在黑板上寫下這道例題的答案,D。

餘光裏,男生懶倦地打着哈欠,精致的眉眼藏入不知什麽時候過長的頭發中。

晏休神色微滞,他确信剛才一番動靜前後幾分鐘俞綏都在走神,至少心思不在講臺上。

但是他問話時俞綏甚至沒有往黑板上看一眼,就翻到了老師講到的地方,甚至随手勾的例題答案也恰好正确。

小少爺這反應能力,一點都不像俞伯伯口裏學習跟不上的模樣,至多算是心思不在這上面,懶倦了過去。

此後課上時間相安無事。

俞綏從最初的警惕到後面逐漸放松下來,心說部長也不是那麽的不好相處,至少不惹是非。

只是未來溜號開小差的機率渺茫。

小少爺抽空哀悼自己短暫逝去的青春,困恹恹地想,只能課間屯點零食。

他嘴上不得閑,餓得快,小時候還被親戚笑過虧他老子幹的是餐飲的活,要不養不活他。他那會養的白白胖胖,上小學以後才抽了條,從橫向發展變成縱向發展,只有膚色一路跟着他。

俞綏走着神,回神便看到新晉同桌正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幹什麽?”俞綏說。

晏休似乎陷入了某種難題中,眉形擰在一塊,纏了一會,在組織語言。

俞綏瞄了眼,發現這位部長居然上課玩手機:“......”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但是還沒等他把這種情緒仔細解剖,小少爺極好的視力瞄清了那上頭的圖片。

不知哪位好兄弟将分班板子拍了下來,文三班,白紙黑字紅桃心。

俞綏對上晏休的目光,提前感受到了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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