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多歲的學生,最擅長在網絡世界裏通氣。

[他們在幹嘛啊......]

[不知道,已經拉拉扯扯一天了,不敢看!]

[哎我去,之前誰還說不熟的,臉疼不?]

文三班新任班長易田從在分班表上看到自己跟俞綏和晏休兩人分到同一班開始激動到現在,油然而生一種莊重感,鄭重其事地在屏幕上打下:激動請回貼吧尖叫,禁止舞到蒸煮面前。

以下是被刷了整整幾十樓的分班表照片,那顆耀眼的紅桃心biubiu戳中他們的小心髒,順便心驚膽顫地問:哪個不怕死的人才搞上去的,我今天下去搓了,還沒搓掉。

有人回複他:沒事,板子撤了,部長沒看到。

不知名同學:可是俞綏看到了,那表情,山崩地裂見過沒?

某文三同學:沒事,綏兒是自己人。

底下的同學跟上了隊形:沒事,綏兒是自己人。

“自己人”此時此刻恨不得當場去世,他大腦麻木,一雙眼睛緊緊盯着那個紮眼的紅桃心,靈魂出竅地想:

這還能解釋嗎?

這不能解釋吧?

“我......”

“你......”

兩人同時閉嘴。

半響,晏休鴉羽般的睫毛微微擡起,薄涼的目光重新落回手機上,他低下頭,拇指輕輕一摁,自嘲似的淡淡道:“現在惡作劇的方式已經進化到我看不懂的程度了。”

俞綏保持微微張口的模樣看着他,他似乎愣了一下,黑漆的眼睛顯得越發無辜。

“上一次我見到這樣的塗鴉,”晏休說,“還是三年級的時候。”

“呃,”俞小少爺鎮定地點了點頭,一連說出一串話,“是啊,幼稚,可恥,無聊。”

和部長同桌的日子不像俞綏最初想象的那麽難熬,只要不抱有開小差,遲到早退的念頭,他只是多了一個好看的同桌,偶爾一回頭被張俊美的臉吓一跳而已。

除此之外,課間時間晏休很少待在自己的座位上。紀檢部在剛開學的時候特別忙碌,據說學生會那丢了一堆不在分內的事給他們,那位還有一年畢業的學生會會長有意把位置傳給晏休。

而俞綏自打開學那天就非常自覺地卸載了貼吧,為了避免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影響他發展正常的同學關系。

“作業放在桌子上。”晏休離開前留下一句。

“哦。”小少爺困恹恹地應下,掃了眼時間,等分針爬到十,才慢吞吞地起來收作業。

他伸出了手,摸了摸晏休的桌子,眼尖地看到他桌肚裏沒帶走的紅色袖章。

說起來這個袖章還曾經在他的桌肚裏出現過。

俞綏心虛地幹咳一聲,兜起作業送去辦公室。

“等等等等,俞哥,綏哥,再等五秒鐘!”門口幾個學生急促地叫住他,伸出爾康手。

上學的年頭,十個孩子裏九個孩子為作業而練就過無影手,梁文還過分一點,一只手抓着三支筆。

他們班剛開頭這個風氣還行,拼死拼活也要把作業交上,這要是放在從前可都沒有這種覺悟。

班長易田叼着橡皮筋,一手抓着馬尾,匆匆落下最後一筆:“搞定!”

班長雖然長得小小一只,但是風風火火,像個小炮仗,今天還是她頭一次補作業,寫完擡眼一看,自己的腿正攔在俞綏面前。

她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腿,擡頭對上男生那張精致得過分的臉,耳梢一赤,手腳麻利地縮回來:“崽......啊俞組長,不好意思。”

俞綏好脾氣地杵在這,等他們把作業疊上來,沒察覺哪裏不對。

結果易田慌慌張張交錯了,抓着活頁本擡起來立馬換回作業本,動作太激烈以至于活頁本中間飛了本薄薄的冊子出去。

少年人微微一頓,目光向下掃,單手拖着作業,蹲下去撿。

易田卻慌裏慌張的,伸手撐住桌子,不顧一切地翻出來奪走了那本子。

那一晃而過的粉紅色封皮上清晰的印着幾個字,俞綏一字不落地看了個清楚——《老鷹捉小雞》

“哈哈,你快去送作業吧。”易田尴尬地說。

俞綏:“......”

小少爺端着一肚子的驚濤巨浪,杵在原地站了會兒,默默離開教室。

送完作業,俞綏就把楊飛文堵在了廁所門口,出聲問他:“阿文——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了告訴我?”

作為跟俞綏一路同寝到現在關系鐵到有點gay的好兄弟,楊飛文立馬舉手發誓:“靠,我本來想說的......那不是你說別拿這個事跟你說,影響你處理正常同學關系,我們才沒講的!”

說着楊飛文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哎呀你別緊張,其實那個同人冊就做了一本而已,整個年級傳呢......你要是想看我可以走後門提前借過來,但是不能霸占太久啊,好多人排隊呢。”

“誰想看了。”俞綏摸了摸後頸,臊得慌。

但按捺不住好奇,他擰着眉糾結許久,跟着壓低聲說:“你在寝室給我。”

楊飛文捂着嘴,賊兮兮地笑:“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他們你也在看......這是我的私人情報,我要留着攢到高價再賣!”

“......”俞綏沉默了,用平緩又清晰的聲音說,“滾。”

這個時間點在早大課間,各班不是在補作業就是在補覺,廁所這邊沒什麽人。

所以隔間傳來咳嗽聲的時候把兩個心裏有鬼的人吓了一跳。

接着有個削瘦的男生從裏面走出來了。

出來的男生俞綏和楊飛文都眼熟,是他們寝室對門的符翔,符翔平日裏低調,獨來獨往,似乎很少跟人接觸,俞少爺能記住這個人純粹是因為他早上經常不吃早餐。

二十六中一個年級就有二十四個班,是個小社會,各種各樣的組成都有。有成績差被強塞進學校的,也有成績好免學費入學的拔尖分子。

符翔就是那個免學費入學的拔尖分子,家境不比其他人富裕。

他向來跟寝室裏另外三個人關系不合,一個人進出,有時候俞綏他們回來晚,甚至能看到符翔被惡意鎖在門外。

俞少爺最初并不知道,他不過溜出去吃早餐,意外撞到低血糖暈倒被送進校醫室喝葡萄糖的符翔。

校醫一邊斥責符翔不吃早餐,邊給他買了兩個包子。饑腸辘辘的俞綏路過,跟符翔讨了一個,後來捧了兩玉米棒回來還給他。回去以後才知道這個人住在他們對面。

楊飛文明顯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誰呢。”

俞綏慢吞吞地過去洗手,對着鏡子跟符翔點頭,算打過招呼。

楊飛文自來熟地問:“符翔——我記得你是不是被分到文六班了?”

符翔沉默起來,過了一會才回答:“嗯。”

聲音怪怪的,引得俞綏扭頭多看了他一眼。符翔皮膚算黑的,俞綏還是從他臉上看出了不太正常的紅。

“你們寝室那楞頭蝦又畫你課本了?”俞綏兀然開口,素來懶倦的眼梢微微勾起,泛着冷光。

那男生匆匆洗完手,倉促地搖了搖頭。

俞綏和楊飛文對視一眼,正要過去堵人,符翔忽然擡眼走到俞綏面前。

他不常看人,乍然一對視就顯得十分局促:“俞綏,聽,聽說你家很有錢......”

符翔一咬牙:“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紀檢部不太平,他們加上學生會,總共二十來個學生,離開會議室的沒有一絲高興的神色。

同桌的位置足足空了兩堂課,俞少爺大發慈悲,難得做起筆記,随時準備外借。

然而晏休在他旁邊坐下來那一刻,俞綏頃刻打消了所有不切實際的念頭。

晏休俊美的側臉上沒有一絲人味,低氣壓輻射周圍三個位置,半個教室戰戰兢兢無人吭聲。

臺上講課那老師還以為是自己今天超常發揮,招得這幫插根掃把就能大鬧天宮的猴子們安安靜靜,心裏非常滿意。

唐泊虎和梁文那幫人做不到認真聽課,也不鬧,趴下去睡覺。

俞綏首當其沖,偷偷看了好幾次都是那張黑臉,不着痕跡地扯了扯嘴角。

他興致缺缺地把筆記本甩到一邊,托着腮聽課。

俞綏其實不怕晏休,他是那種四海皆內皆朋友的性格,願意在一定的條件下追求一段關系最好的平衡。

但是晏休不是那麽好攻略的同學,這人陰晴不定,這一會兒的低氣壓程度已經超過了俞少爺能夠處理的範圍,他才不想熱臉去貼人冷屁股。

就是可惜筆記白做了。

小少爺這麽想着,那細白的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扣桌角。

晏休冷靜下來,瞥了俞綏好幾次,最終還是沒忍住開口:“你在發什麽脾氣?”

“哈?”俞綏斜睨他一眼,心裏莫名其妙地說是我在發脾氣嗎,不是你在發脾氣嗎?

俞綏篤定地說:“我沒有。”

晏休眉梢輕輕一動,挪開視線。

他臉一撇開,餘光裏那手指頭又不安分地往桌角上扣啊扣。

小少爺另一只手先是散漫地托着下巴,後來抓了支筆,換到另一只手上,食指與中指間夾着筆,繼續扣桌角,後來又無意地摩挲右上角的薄皮筆記本。

良久,晏休的手覆上那只不斷扒拉桌角的手,輕輕拉下來,眼也不擡,對俞綏說:“別扣了,一張桌子一百五。”

俞綏一僵,那只手麻木了似的順着晏休的力道垂到一側,老半天才默默擡起來,一點一點地放回桌面。

因為班上同學配合,老師講課速度很快,沒過一會就翻一頁。

俞綏在課本上随意勾了一道重點,擡眼就看到晏休正看着他。

“又......”俞綏驚覺自己語氣不對,堪堪拐回去,“怎麽了?”

“筆記。”晏休捏着水筆,隔空點了下薄皮筆記本的位置。

同桌幾天,晏休沒見過這位懶少爺有做筆記的習慣。

他從來聽懂就算了,沒聽懂就在書上畫個圈。

晏休剛才看到那本子夾着的便簽紙,本來想問俞綏為什麽突然做筆記,是不是沒聽懂。

話到嘴邊,忽然瞥到大少爺惱羞成怒的耳梢,他鬼使神差地一頓,若無其事地說:“你做了筆記嗎?我缺課了,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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