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中學時期的考試通常只有兩天,時間越往後,剩餘考試科目越少,學生的心情就越放松。
第二天剩最後一門英語時楊飛文已經徹底放飛心情,書也不看,跑上樓來找俞綏。
他跟鄭子安一起來的,他兩在上樓的時候玩了個無聊的游戲,楊飛文輸了,所以楊飛文扛着鄭子安上來。
鄭子安身量比楊飛文高,挺大一個男生壓在楊飛文身上,讓楊飛文一路走得跌跌撞撞。
俞綏有些驚奇:“你們兩什麽時候關系那麽好了?”
鄭子安不太好意思地放開楊飛文:“快考完了,有點激動。”
鄭子安在上八圈的理八班,那一塊的學習氛圍向來比較沉重。
“哎,那天打趣你倆那老師我找到了,”楊飛文占了俞綏身後那個沒來的同學的桌子,說,“原來那個就是管咱們學校貼吧的信息老師。”
他不提那茬還好,一提那茬,俞綏就抓了抓耳朵,不吱聲了。
鄭子安在邊上嘆了聲:“我其實不太懂你們,為什麽非要把人湊成對呢。”
“沒事,不懂就不懂,我們又不強求。”楊飛文一擺手,“我們嗑CP也不是非要人家在一起的意思,你看我們也沒堵着綏兒和紀委說非要他倆做什麽啊對不對?”
越說越多話,俞綏提起腳踹他:“你們非要在我面前說嗎?”
楊飛文就拽着鄭子安走邊上去說,但俞綏還是能聽見他們兩人那聲音。
“只是覺得兩個人的身上有那種磁場,放在一起的時候有那啥。”楊飛文說,“就是覺得和諧。”
鄭子安覺得這題有點超綱,他支支吾吾地憋了一會,小聲問:“我好像看過你們偷偷傳什麽同人冊子,那他們在上面會做那些......”
後面的聲音變得極小,俞綏敏感地扭頭瞥了他們一眼,覺得肯定不正經。
楊飛文:“你怎麽知道的?我們傳得那麽小心你都知道?”
鄭子安幹咳一聲:“可能我們紀檢部的,都比別人敏感一點。”
“哦——”楊飛文拖長音調,眼神有些微妙,半響,他斬釘截鐵地說,“做!”
俞綏頭頂冷不丁傳來晏休特有的冷調嗓音:“你在幹嘛?”
晏休一回來就看見俞綏抓着筆,一臉空白地盯着旁邊沒人的桌子。
他納悶地輕扯俞綏的發梢:“脖子疼嗎?”
俞綏吓了一跳,哦一聲捂住脖子:“......有點。”
晏休一臉莫名。
那邊楊飛文給鄭子安說完,兜回來問俞綏:“你真的不去?”
他說的是去老宅探險的事。
那個奇門怪談帖子樓上一直挂着撫村的那間老宅,不久前,文三的易田和楊飛文打頭劃掉了那間老宅,表示放假的時候就去打卡。
俞綏那天在老宅的經歷并不那麽美妙,他後來幾次斷斷續續地去過撫村,那上面的鎖常年挂着,偶爾會放下來,雖然撫村裏的鄰裏都說是防貓狗,但俞綏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那裏應該是有主人的,不算撫村的共有財産,一幫人過去圍觀好像不合适。
楊飛文跟着去過撫村一次:“班長前幾天撕榜的時候去問過了,鄰裏說年前那鎖就摘了。我們就去看看,不能進就去隔壁新開的金雞廣場團建了。”
“他都去。”楊飛文指着鄭子安,然後看向晏休,擠眉弄眼地問:“紀委,你去嗎?”
俞綏一愣,跟着大衆一起把目光放到晏休身上,下意識閉上了嘴。
晏休估計沒想到他們會突然問自己,似乎是輕挑了一下眉,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反應。
“不去。”
“......”俞綏收回視線,看了眼手腕上的長命鎖。
“不去嗎?”鄭子安怪意外的,他看向晏休,“假期也有接外包嗎?”
“沒,家裏有事。”晏休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把手機放進書包裏,手伸向俞綏的方向,掌心向上輕輕一勾,“你的。”
俞綏匆匆點了幾下手機屏幕,把手機放到晏休手上。英語是他的拿手科目,所以俞綏懶得很徹底,揣着手機和筆就來了,沒帶書包。
楊飛文肉眼可見地失望了,轉而轉移目标去扒拉俞綏,俞綏只擡了擡眼,整個人懶恹恹的:“不去。”
最後一門考試科目鈴聲落下,整棟樓都在震動。
這幫學生一湧出考場的門,整條走廊都在擁堵。
俞綏跟在晏休身後,看着他的胳膊一伸輕而易舉地越過兩個女生提走了書包,嘴角彎了彎,有點想笑。
晏休一回頭就見他這副憋着笑的模樣:“怎麽了?”
“沒事,就是覺得你的手挺長的。”俞綏大剌剌地打量他的肩寬,“......我聽人說你逮人的時候可以飛檐走壁,真的假的?”
“......”晏休看起來很無語,“能不能你不清楚嗎?”
俞綏一笑,視線飄遠。
不過才飄到一半就飄不動了,有人往晏休背後擠了一把,晏休直接往他這裏撲了過來。
俞綏身後是人群,大家都藍白黑三色的校服,放遠望去一片片跟浪潮似的此起彼伏,一些人的沖撞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不管俞綏往後倒還是晏休往後倒,都會撞到人。
人多的時候最怕混亂。
俞綏視力好,剛才從晏休後面過去那幾個男生明顯是故意往這邊來的一肘子。
時間緊急,一時難以分辨那幾個男生是因為對紀檢部積怨已久還是男孩子湊熱鬧的心看見俞綏和晏休在一塊就撞了。
俞綏心說,操。然後想撐着旁邊的桌子拽住晏休。
不過晏休動作也快,俞綏的腳剛往後撤就被他拉進了臂彎,兩人堪堪撞到桌沿,避開了人堆。
那兩個最初被晏休越過去拿書包的女生驚異地扭過頭,着急地過來了:“怎麽了,沒事吧?”
“......有事。”被晏休擋的嚴嚴實實的俞綏一爪子按在晏休肩膀上,清晰的眉眼擰在了一塊,他抽了口氣,“我要被你撞沒了,哥。”
小少爺精雕細養,哪哪都不經磕磕碰碰,心嘆,後腰肯定青了。
那兩個女生想幫忙,但不敢碰他倆。
“你先回班。”晏休一臉冷靜,提起書包放俞綏懷裏,直起身朝還走不遠的那幾個男生走。
“哎。”俞綏喊了一聲沒喊住,放棄了。
俞大少爺老弱病殘的那出戲剛拉開帷幕,邊上那兩個女生就着急了:“怎麽辦,要不要我們送你去校醫室?”
“......”俞綏客客氣氣一笑,“不用了,我現在好像沒事了。”
教室裏,三個男生在門口玩扛人磨柱子游戲。
俞綏從他們旁邊飄過去,找到自己的晏休的桌子,一張張搬回原位,然後扣下上面兩張考生條。
假期前老師要照例布置假期任務,這會兒班上的人還挺全,行李堆積在門口。
俞綏抱着手機坐回椅子上。
俞貞的車這個月上公路次次被追尾,她這人信水逆,立馬就撂下車牌,老老實實等司機接送。所以今天多利叔叔會到公司先接俞貞,說會來的晚一點。
本來是這麽說的,但是俞貞提前下班了。
俞貞最近對他有點關心過度,信息是掐着點發過來的。
貞子姐姐:[感覺怎麽樣?]
俞綏小時候怕鬼,俞貞還給自己改了這樣子的備注,讓俞綏每回都不太想跟她發信息。
魚閑罐頭:[......]
再發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表情包。
“诶,操,樓下有個漂亮姐姐。”楊飛文撒開丫子沖進來,“大長腿,職業裝,十厘米高跟鞋!”
“我操?”半個班的男生女生都跑了出去。
俞綏眼皮子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魚閑罐頭:[你進我學校了?]
貞子姐姐:[嗯,我沒來過,進來看看]
魚閑罐頭:[別]
這個字剛發完,晏休從門口進來了。
那幫男生估計不好過。
晏休徑直走向俞綏,看見他的那會表情有瞬間緩和:“撞到哪了”
“沒事。”俞綏忙不疊第把他的書包遞過去,壓低兒聲乖乖地問,“好同桌,我能不能走個後門,提前溜一下?”
“怎麽了?”晏休頓了一下,好像才注意到空了一半的教室,“......作業讓誰幫你帶?”
“你啊。”俞綏說。
他回答的态度太理所當然,晏休掃了他一眼,嘴角很輕地動了一下,好像有句話差點張口而出,卻臨時咽了回去。
晏休撇開視線:“嗯。”
俞綏眼睛一眨,似乎沒想到晏休答應的這麽輕易。他伸手在桌肚摸了盒小牛奶放晏休手裏。
然後他低頭敲了敲手機,嘀咕:“我到時候約你。”
大少爺撤得飛快,悄無聲息地到後面櫃子裏找到自己的書包,從教室後門溜走了。
俞貞的參觀還沒有進行到一樓,俞綏已經從後門鑽進了多利叔叔的車。
俞貞後來蹬着高跟鞋回來,表情狐疑地往俞綏面上瞥了一眼。
“幹什麽這麽着急把我喊回來,我很丢你的臉嗎?”俞貞說。
俞綏搖搖頭:“我上幼兒園的時候所有小朋友都說我媽長得真年輕,像個初中生。”
“......”俞貞開不起玩笑,橫了他一眼。
臨走時她還瞥了藏在幾家商家之外的那學校一眼,俞綏總覺得她戀戀不舍的。
他把心頭那股子異樣抹去了,開始翻班群。
等班群裏一片叽叽喳喳讨論進學校那個大美女多高挑漂亮那一輪過去以後,才抓了抓耳朵。
外頭光線充足,街景一晃而過。
俞貞不是多話的人,她在的時候多利叔叔和俞綏也不怎麽說話。車裏開了廣播,播報這幾天的股市狀況,聽得人昏昏欲睡。
大概兩三年前也有這樣的時候,車裏播報股市狀況,俞京緣和高個兒的男生在後座聊得熱火朝天,俞綏坐在副駕睡着了,車子一路開向山高水好的田螺彎。
後來風雲巨變,暴雨成幕,那年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衍都的經濟線連連半個月唱衰,有建築坍塌,河道沖毀了大橋,路況壞了很長時間,那個高個兒男生就再也沒來過田螺彎了。
俞綏一路睡到家,迷迷糊糊地背着書包往家裏走。
他困得不行,扒了兩口飯就回房間睡覺了,醒來的時候在深夜,這才知道俞京緣要長期出差。
走廊外傳來人聲,袁語出房門才把門帶上,輪子滾在地上,發出輕微的響動。
“擡起來點,太吵了。”她小聲說。
腳步聲從樓上到樓下,密集而繁忙。
“過年先回來一趟,年不能在外面過,知道嗎。”袁語說。
“我知道,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俞京緣說,“我那圍巾呢?”
“小孫去拿了,我還讓她給你把護身符拿上,你等一會,不急。”
“......”
袁語往樓上看了一眼:“你又沒跟小綏說。”
“他給我這個機會了嗎?”俞京緣聲音估計是壓不住了,袁語立馬放大動作幅度把他的聲壓下去。
外頭的聲音漸漸傳遠,俞綏放下門把手,拿着水杯到桌前倒了半杯礦泉水,端着到了窗口。
他沒開燈,樓下注意不到樓上某個窗戶旁邊有人。
俞綏注視着車燈從院門駛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中,放下了窗簾。
他喝完了杯子裏的水,在桌邊呆坐了一會兒。
但他回家以後就悶頭睡到了現在,說困也不困,還悶得慌。
俞綏聽見外面袁語跟家裏的阿姨小聲說話上樓的聲音,聽到她們各自回房間。
此時夜深人靜,房梁上總像能聽到彈珠聲。
俞綏抱着手機回床上,百無聊賴地把各個社交軟件都逛了一遍。
還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他無奈地彎了下嘴角,點進游戲。然後眼梢一挑,驚奇地往好友列表瞥了一眼。
大少爺把腳塞進被窩裏,有那麽一會兒又愧疚又納悶。
他想過可能會有人深夜還在打游戲,大抵是楊飛文,梁文那一幫人。
學生時代的夜貓子一個賽一個,這才剛開始假期,就算亮了一排列表頭像也不值得奇怪。
上個假期的這個時候,楊飛文那行人就深夜通宵打游戲,結果楊飛文他媽媽半夜起夜經過他房門,看到門縫底下光亮着,楊飛文在裏頭大聲罵髒話。
人贓并獲,楊飛文差點被他媽媽丢到鄉下去關兩個月。
總之是誰都不奇怪。
但是現在在線的人是晏休。
這就有點匪夷所思。
被我帶歪了?俞綏心說,罪過。
那個在線的人卻沒有在打游戲,俞綏好奇地戳進他的歷史記錄裏頭翻看,發現晏休估計是放學回家以後就斷斷續續玩了幾次。
他段位不高,輸輸贏贏地過來的。
過了一分鐘,晏休對俞綏發起了組隊邀請。
俞綏點進去,對着那個頭像看了兩秒,快速打開了組隊語音:“等我一會。”
說完他拉開昏黃的床頭燈,從櫃子裏摸出耳機扔床上,蹑手蹑腳地跑到房門外。
他悄無聲息地聽了一會兒,确定外面一點兒聲響都沒有才回到床上。
晏休有一會兒才開聲音。
“怎麽沒睡?”
這是俞綏第一次和晏休單獨雙排,頻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夜深人靜,搔得人耳朵癢。
俞綏抓了下耳朵,默默把游戲背景音樂調高了一點兒,說:“我睡醒了。”
片刻後他又問:“你呢?”
那邊的聲音停頓的時間更長,長到俞綏都以為晏休不打算說話了。
鑒于晏休那邊嗓音微啞,是刻意壓低過聲音之後的效果,俞綏以為他不方便說話。
他剛想說你打字就好了,晏休就開口了:“在想事,沒想明白,睡不着。”
俞綏一頓,懶倦的神經末梢翹起好奇的枝桠,不過俞綏從前很少主動去打探別人的隐私,現在也做不來這樣的事,幹巴巴地哦了一聲,沒說話了。
他亂七八糟地想,晏休也會有想東西想到睡不着的時候?
過往人人把紀檢部部長吹成了神,說他鐵面無私下手果斷沒有心。
要讓別人知道晏大部長也有困擾的時候,估計要探頭驚奇。
這一走神,俞綏就錯過了看住晏休的機會,他視野一劃,晏休那個拿劍的小脆皮被對面的兩人逮了,晏休還很有骨氣地沖上去,光榮獻出第一滴血。
俞綏:“......我上次不是跟你說碰到長這樣的兩人就要跑了嗎?”
晏休倒是淡定:“忘了。”
晏休看過課本一遍就能背下來,俞綏那天同一句話至少說了十次,才不信晏休忘了。
他就是改不了紀檢部的尿性,看人就想逮。
俞綏嘀嘀咕咕地說:“什麽臭毛病。”
作者有話要說:先發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