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後來去醫院的一路上沒有多餘的對話。

俞綏看上去沒有什麽變化,還是要面子,逗一下還是會炸毛。現在的沉默好像只是因為下山以前玩鬧碰出來的小插曲。

從醫院出來,俞綏那只腳踝就纏上了。

那腳上面勉強套了只棉襪,出醫院以後重新買了一只拖鞋,俞綏成了衍都街頭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他對自己新時尚的造型接受無能,堅持要換回自己原來的運動鞋。

“要麽穿,要麽你就這樣單腳蹦。”晏休說。

俞綏反抗無效,他現在負傷打不過晏休,又不要扶,自己轉身一高一低地走。

晏休提着一紙袋跟在他後面,邊拿着手機給老師發信息請假。

俞綏現在這副模樣肯定不能跟着他們爬到山上去。

老師表示理解,多問了晏休一句他送完俞綏還過不過去,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翠娥山太遠,這麽來回折騰還要爬上去,光線最好的時候已經錯過了不說,晏休就算真的趕回去了,也就只能趕上他們收尾,可以幫忙搬個工具。

前面那位少爺估計早就想到這一層,到了醫院以後就沒有提過讓晏休再回去的事。

晏休正發完最後一句,眼皮子底下忽然晃過來一抹陰影。俞綏在前方停下來,正回頭看他,清涼的眼睛裏蒙着一層淺薄的光:“......晏休,我現在還不想讓我家裏人知道。”

晏休愣了一下,他收起手機點了一下,遞到了大少爺鼻子底下。

俞綏眼睛得瞥成很滑稽的模樣才能看清上面的字,沒好氣地伸手拿到手上。

上面是晏休的微信界面,第一眼過去他就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因為晏休的界面很幹淨,他好像有聊完劃聊天框的習慣,所以只留下了今天發過信息的。

頂上是老師,然後往下是他,再往下是湯瑛女士。

晏休的手從他眼皮子底下伸過來,在屏幕上一點,戳進跟老師的聊天界面。

上面幾句話簡單的不行,來回不超過十句。

“我沒加你家人。”晏休又說。

俞綏:“......”

晏休抽回手機,放進口袋裏,問他:“滿意了?”

俞綏心思被點破,垂了眼把衛衣的帽子拉過頭頂,蓋住被風吹得亂翹的頭發,點點頭。

他緊繃的肩頸線條慢慢放松下來,那點不堅強的疑慮轉瞬間煙消雲散。

又聽見晏休問:“你現在想去哪?”

“什麽現在想去哪?”俞綏心不在焉地說。

晏休:“你現在不想讓家裏人知道,怎麽回家?”

不回家,還能去哪?

俞綏反應過來,松松落落的情緒啪叽想起現在最頭疼的事,本來晏休一個人去上課好好的,他非要跟着,結果把晏休一起帶了下來。

那個忽然站不穩滾下來的中年人也被送進了這家醫院,剛才他們兩去看望過,那叔叔是熬夜再加上早上沒吃早飯,疲勞和低血糖,一下昏了過去,不過虧俞綏拽着,哪兒都沒傷到。

兩廂較量,說倒黴也不是,不尴不尬地橫着。

俞綏沉默幾秒,張了張口:“對不起啊,麻煩你了。”

“......”晏休沒應他這聲客客氣氣的道歉,瞥了眼他背着的運動包,忽然問,“你還差什麽?”

年後有場比賽,俞綏那個培訓老師似乎有意向讓俞綏拿作品去送獎,連晏休都聽說了一點。

俞綏其實已經填完了,期末考完就填完了。這一次還是跟着來了翠娥山,是他不想讓晏休誤會自己是因為發現晏休就是那個世家哥哥才不來。

他下意識碰了下運動包,随口道:“靈感吧。”

真是個萬能的回答。

而晏休颔首:“靈感不是只有山上有。”

俞綏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的士來的很快,一路繞轉,去的不是翠娥山,也不是田螺彎,去了撫村。撫村附近有些沒拆的爛尾樓,還有菜市場,他們從那邊經過,上了那附近比較高的一棟樓。

一路到天臺,這兒往上是碧水藍天,往下是整個撫村的街景,而這棟樓半高不矮,在城村融合的衍都劃了一條朦胧的線。

俞綏去過撫村那麽多會,這還是第一次看清撫村的全貌。

晏休的畫板沒帶,他和俞綏一樣帶了個運動包,帶了數碼相機和平板電腦。

他把版面調出來,上面是畫了一半的撫村。

俞綏有點懷疑他只是上來取景的同時順便把他給帶了上來。結果晏休真就坐在跨欄的一側,屈起腿,捏着筆垂眸勾勾畫畫。

俞綏對上他詢問的眼神,笑着搖了搖頭,表示不用管自己。然後他拖着蹄子窩在晏休底下那一塊空間,戴上耳機玩游戲。

可能白天打游戲的人少,俞綏一直都挺順的,一路勇闖天涯,神擋殺神,要不是天臺老有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妖風兜進他帽子裏轉,他估計就忘記了自己身在何地。

期間晏休的腳動了一下,似乎收了回去,那會兒俞綏擡頭瞥了他一眼。

然後晏休從那上面下來了,走到了別的地方,不知道去哪。

俞小少爺心裏陰暗地腹诽,這王八蛋把他帶到這麽高樓上,然後丢下他自己走掉。

不過晏休沒有走很遠,俞綏聽到他忽然問:“為什麽不需要哥哥?”

“......”俞綏打開瞄準鏡對準一個方向狂掃,漫不經心地問,“你知道我家多少口麽?”

晏休當然知道:“因為你家已經有魚餌了?”

什麽魚餌?

俞綏懵了一秒,反應過來後笑得不行:“算是吧,還有閻無衍,太多人管我了,受不了。”

晏休小幅度地點頭,片刻後注意到俞綏看不見,又淡淡地嗯一聲。

之後好長時間沒有對話。

俞綏大獲全勝,玩乏了,擡頭看了眼晏休,見晏休在他斜對面,正往這邊看。

俞綏沖他揮了揮手:“你畫你的。”

然後低下頭去看手機。

他把光榮負傷的腿發到寝室的群聊,配文光榮負傷,炸得群裏蹦跶出一排問號,楊飛文跑來私聊他。

八卦文:[你去扶老奶奶過馬路了?]

魚閑罐頭:[這個天氣哪裏有老奶奶過馬路]

八卦文:[你現在在哪呢?不是跟紀委他們去翠娥山嗎?]

俞綏不知道怎麽回複了。

怎麽說,我現在和紀委在天臺上吹風?

楊飛文肯定會以為他和晏休都瘋了。

俞綏幹脆就不回了,收起手機朝晏休瞥了一眼,結果又對上晏休的視線。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俞綏再察覺不到不對就太遲鈍了。

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晏休畫畫,他對這一塊不感興趣也不了解,只是偶然在楊飛文嘴裏聽說這位在那邊是老師當挂件一樣恨不得揣在鑰匙鏈上帶着到處走的愛徒,是一位大佬。

要不然晏休缺一節課,剛才那個老師應該會急得跳腳。可俞綏看他們的聊天記錄,那老師還挺淡定的,一點也不介意晏休缺課。

但是大佬畫畫瞥人的嗎?

晏休視線薄,情緒淺,他就那麽垂眼随意一瞥,一般人招架不起。

大少爺都快給看毛了。

他渾身一陣一陣地不自在,甩了甩胳膊站起來,若無其事地問:“還沒好麽?”

俞綏不走過去還好,一走過去晏休就摁着電源把屏幕關了,連筆一起塞進包裏。

把俞綏看得一下眯起眼,氣笑了。

“你是不是畫我呢?”俞綏端着手問。

沒想到晏休幹脆地承認了:“嗯,還沒畫完。”

這下把俞綏的話卡回去了,他郁悶了:“畫我,我都不能看嗎?”

俞綏現在走路一瘸一拐,還疼,基本上能不走就不走,晏休收拾好東西走到他旁邊,輕拽了他一下,語氣聽起來像哄他:“畫完再給你看。”

“……”俞綏心尖突地一蹦,別開視線:“哦。”

他非常識相,沒有計較晏休為了這個把自己喊到天臺坐了兩小時水泥地的事。

他們從醫院離開的時候醫生再三叮咛囑咐盡量卧床休養一個星期,俞綏這會兒就不寶貝自己了,賴賴唧唧地在外面待到天黑。

天黑透了他倆才回去。

這是晏休第三次來俞家,第二次進俞家門。

跟上一次夜深人靜不一樣,今天俞家燈火通明,俞家人全都在。

俞京緣趕在年前回來,其他人全回了家,袁語過來開門,看見他倆還挺高興,接着看見俞綏一腳運動鞋一腳拖鞋,就只剩下驚了。

小少爺扭傷腳踝,在左一個眼神右一個眼神裏蹦上樓,拽着晏休不讓他走。

學生期間很容易碰到“我的朋友是好孩子”的情況,那個好孩子在父母眼裏口碑特別好,每回出去玩都能拖出來擋槍。

俞綏通常都是那個的朋友,專門負責給同學當借口。這還是第一次逮着一個“好孩子”,感覺特新奇。

因為有個晏休在,他們都顧不得說他了。

俞綏出去一趟,回來就腫了個腳踝,還偏偏趕在年前。雖然晏休幫他解釋過這事起因于見義勇為,但迷信的俞家人還是覺得不吉利。

隔天他們就弄了火盆和艾草葉過來,把屋裏所有人喊出來折騰了一遍。

這之後俞綏關上房門,心安理得地窩床不動了。

天冷的假期,同學們都待在家裏養膘,随着年關逼近,群裏閑出來拜年聊天的人多了不少。

楊飛文又見縫插針地提出他的鬼宅計劃,這一次附和的人居然比上一次多了不少。

在俞綏覺得鏡子裏的自己似乎圓了一圈的時候,立馬拆了繃帶,健步如飛。

他發了一條朋友圈,慶祝自己的腳恢複。

但俞綏神不知鬼不覺地扭了腳,鮮少有人知道,底下一頭霧水的人偏多。

晏休也來了,他最近改了名字,從日安變成了人木。

人木一劍封喉:[胖了]

俞綏立刻切換到私聊界面,給晏休刷了一排扛刀小人。

當天晚上,俞綏忽然收到一個大文件,打開來是兩張電子畫。俊美少年屈腿坐在雲端之上,腦後兩個指節長的小揪,他戴着耳機,紅色耳機線延綿纏着手臂,腕上紅繩似血,挂着長命鎖,扮相乖,模樣卻輕佻揚着眉,恣意而張狂。

另一張是近景素描,黑白稿紙的掃描件,看着像随筆,簡單勾了少年的輪廓,眉眼很深,嘴角微微翹起,亮面打在鼻梁上,這次畫裏畫外都顯得安靜溫潤,少年是看一眼心動一眼的模樣,畫的右下角筆走龍蛇一道簽名,和他往常潦草的筆跡不大一樣。

人木:[答應給你的畫]

“......”

俞綏剛換上睡衣,整個人埋在床鋪中,屈着指節在屏幕上一點,存進了相冊裏。

雖然是他要求的,但他沒想到晏休能做得那麽細致。

忽然被人細微觀察的感覺很奇怪。

他的眉梢到眼尾中間有一顆淺棕色的痣,脖頸喉結口凸出的地方也有兩顆很小的淺痣。

晏休加了潤筆,于是盯着痣看時畫上少年無端因生澀而顯得性感。

他盯着那片光影線看了一會兒,楊飛文賤兮兮的嗓兀然在腦海中飄過:“綏兒,你不覺得有點不對麽?”

俞綏處在暖光下,白皮膚下細小的血管隐隐有兇燥的趨向。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來電人是晏休。

俞綏沉默了幾秒,慢吞吞地接了。

那頭嗓音微涼,剛咽下去一口水:“看信息了嗎?”

俞綏翻了個身,靠着床頭坐起身:“看了。”

晏休停了幾秒,問他:“我把紙稿拿給你?”

俞綏下意識地點頭想應下來,忽然翻了翻床頭桌上放着的日歷本——少爺的臭毛病犯了,日歷本還是上個月的模樣。

他看見日期,哎一聲:“不用,我們馬上去你家拜年了,你那會拿給我就行了。”

“......”

“哦。”

“......”

電話挂了。

俞綏好不容易憋出個話題,打了個頭沒得到回應,納悶地看一眼手機,炸了。

他心說,瑪德這人什麽毛病。

年前,衍都街頭哈一口氣能吐出霧,路上多趕路人,走幾步搓搓手哈一口氣。

最近俞京緣都在家,但家裏氣氛還算融洽。俞綏崴了腿後幾乎每天都在房間裏,兩人誰也礙不着誰的眼睛,就算偶爾出來碰上面,雙方都客客氣氣的。

俞京緣為的是年關不發火的習俗,俞綏為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去拜年那天,氣溫直接降到本月最低。

俞綏那天戴了棉帽,套了一件長毛衣,穿了條顯腿的黑色長褲,一一下車就四處漏風,冷得直哆嗦。

俞斯裹得嚴嚴實實,至少穿了兩件外套,他斜睨俞綏一眼,冷笑:“臭毛病。”

俞綏沒搭理他。

天冷摧毀了很多人愛美的意志,但沒有摧毀俞綏的,至少這家人下車的時候,大家都笨重憨厚,只有俞小少爺雖然被凍得很可憐,但是英俊出挑,聰明靈秀。

俞家和晏家做世家這麽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全員到齊地吃年前飯。

俞綏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面,他裹着一身寒氣進門的時候,差點一頭撞到晏休身上。

因為不用出門,晏休一身綿軟的家居服,但他人幹爽利落,沒有盛裝打扮也不會黯然失色。

“今天是播了高溫預警嗎?”晏大部長開口第一句就是熟悉的嘲諷味。

又來了。

俞綏從他邊上繞過去,嘴硬地說:“外面沒有很冷,這樣穿剛剛好。”

話音剛落,晏休握着門拉開,外面來自極寒之地的風鋪天蓋地灌了俞綏一後背,漏風的毛衣飄起一個弧度,又漸漸落下去。

他剛摘下帽子,人都被吹麻了。

而晏休也站在門口,冷風吹臉,吹出一臉料峭。

晏休:“是挺剛好。”

俞綏:“......”

草。

晏颍家早就到了,晏颍被勒令在客廳陪即将四歲的晏天看教學動畫片。

晏天這個年紀是大鬧天宮的時候,不看動畫片就到處亂跑,現在滿屋子的人都在忙活,家長生怕他一不小心溜到什麽地方碰到危險品。

但晏颍也沒有定性,根本坐不住,招手喊來阿姨。

她沖俞綏揮揮手:“小魚哥哥!”

小姑娘這半年長了身量,竄高了一點,還臭美地換上了高跟鞋,亭亭玉立漂亮明豔。

但她的模樣跟晏休一點兒相似之處也沒有,要不然俞綏當時也不至于沒認出晏休。

不過就算這會兒晏休和晏颍都在這了,俞綏還是沒法把他們倆的身份竄連起來,實在是晏颍性格太跳脫,晏休又是冷調裏調到最高那一檔的類型,區別太大。

“她真的是你妹妹?”俞綏跟在晏休身邊小聲問。

晏休聞言垂眸看了他一眼,很輕地嗯了聲。

然後他問:“要不要上去拿畫?”

樓下人多,來來往往吵吵鬧鬧,晏休這個建議正中俞綏的下懷,但他剛擡起腳,又猶猶豫豫放下來,笑了聲:“算了,等下走的時候再拿吧。”

晏休接過他的帽子放到衣帽架上,沒有就這個事堅持。

家長的問候結束,就有個令無數孩子無奈的環節,就是對面的長輩過來噓寒問暖。

俞綏跟晏颍父母熟,倒是無所謂,但他只見過湯瑛和老晏一次——晏休居然喊他爸老晏,這讓俞綏又羨慕又嫉妒,他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喊俞京緣老俞,以前楊飛文倒是這麽喊過他。

上一回在家門口沒注意,這一次俞綏把人給記住了,湯瑛是個熱心的女人,而看到老晏,俞綏就知道晏休這個性格恐怕是天生的。

他剛想喊叔叔,晏休在旁邊幽幽飄來聲老晏,導致俞綏舌頭一岔:“老叔。”

這就不得了了。

老晏比俞京緣年輕了足有十歲,是個帥氣的大叔。

俞綏臉一木,毫不客氣地踹了晏休一腳。

用的是那條傷腿,晏休從來不跟他的傷腳計較。

湯瑛對俞綏有幾分好奇,問他:“是喜歡吃冰淇淋對嗎?”

她兒子在旁邊拆臺:“他是傷員不能吃。”

“哎......”湯瑛現在也覺得她兒子讨厭了,頭疼地說,“我問你了嗎?”

一比二。

俞綏挑釁又得意地沖晏休呲牙,然後垂了眼跟着湯瑛進去領零嘴吃。他的毛衣袖子長到蓋住了半邊手背,手很白,手指頭很長,抵着黑色長褲的邊緣,輕而易舉就秒殺了半疊時裝雜志上的手模。

片刻後,跟在湯瑛後面的人從一個變到兩個,晏颍不知道什麽時候放掉了晏天,追着俞綏過來了。

晏休默然無語地拎住晏颍:“小天呢?”

“他玩累了,王阿姨抱他去睡覺了。”晏颍抓着晏休的胳膊,眉毛挑起,“哥,你幹嘛攔着我,怕我搶了你人啊?”

晏颍這半年來閱讀量甚廣,她僅憑自己追星多年的敏銳,通暢無阻地打入二十六中內部,什麽有的沒的七七八八的事都看了。

她不但知道俞綏和晏休有一棟熱度可觀的CP樓,還知道她哥和俞綏的關系超好。

但誰知道呢,晏休當初還得用一棟圖書館跟她買俞綏的微信。

她口出狂言,驚得晏休眉心擰了下:“你又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看你也算亂七八糟?”晏颍說。

跟胡攪蠻纏的人聊天是不可能聊出結果來的,正巧老晏喊晏休過去幫忙,晏颍得以逃出生天。

她忙不疊地竄到俞綏身邊,俞綏叼着根棒棒糖,趴在沙發背上看底下睡熟的小孩。

晏天酷愛奶嘴,雖然快四歲了,但是睡覺的時候必須要叼着才能睡着,一扯就行。

“小魚哥哥。”晏颍跟着趴邊上。

俞綏應了一聲:“你哥呢?”

晏颍:“小叔喊他,他過去了。”

俞綏點點頭。

沒過一會,看着小孩睡覺的王阿姨把晏天抱懷裏,帶到兒童床那邊放下。

湯瑛端着一盤子零嘴過來沖兩人招手,讓他們坐下來看電視。

湯瑛看得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偶像劇,俞綏和晏颍都沒有興趣,悄悄地摸了幾次手機。

俞綏扭頭,看見老晏似乎在拉晏休進廚房,挺高挺冷淡的一對父子,居然雙雙系上了圍裙。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俞綏反應極快地掏出手機拍照。

他心裏笑翻了,二十六中所有人都見過晏大部長戴紅袖章,但有幾個人見過晏大部長穿圍裙?俞綏保存下珍貴的私房照,得瑟的心冒出來,忍不住去找人炫耀,炫耀前還賣了個關子,問楊飛文。

魚閑罐頭:[你覺得晏休是個怎麽樣的人?]

楊飛文秒回:[謙謙君子,玉樹臨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長身玉立,儀表堂堂,面冷心慈,絕世無雙]

俞綏:“......”

他忍不住發:[那我呢?]

八卦文:[玉面郎君,溫潤瑩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古雕刻畫,風流倜傥,文質彬彬,俊美無濤]

魚閑罐頭:[行了,退下]

八卦文:[別啊,我問你個事,給喜歡的人拜年該寫什麽?]

魚閑罐頭:[你問我?]

發完俞綏覺得重點沒抓對。

魚閑罐頭:[你又喜歡了誰?]

八卦文:[去掉又,還是原來那個甜甜,快給我支招!]

俞綏哪裏知道支什麽招,把自己往年發過的拜年祝福都給楊飛文發了過去。

結果楊飛文統統不滿意。

八卦文:[正常拜年可以,但是我這是要追求人家]

俞綏眉毛一挑,心說,愛要不要。

可能春節來了,雖然花還沒開,但是心思浮蕩的月份已經來了。

電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晏颍偷偷調成了綜藝,湯瑛已經不在了,晏颍捧着零嘴看得津津有味。

俞綏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挪開了。

他跟晏颍一起長大,他們年歲相近,但大一天也算個哥哥,所以他在學校會護着晏颍。

結果一睜眼,小姑娘也亭亭玉立,成大姑娘了。

俞綏偶爾看着她便會将心比心地想,俞僚俞貞俞斯看他是不是也是這個感覺。

“你喜歡哪個?”俞綏冷不丁問。

電視上都是晏颍的歐巴,她想也不想:“最喜歡你。”

俞綏:“......”

晏颍轉過臉來直樂:“是不是被我撩到了?”

俞綏坦誠地說:“被你吓到了。”

晏颍又笑,忽然半是壓低了聲音問他:“你為什麽不喜歡我啊?”

俞綏反問:“你覺得你喜歡我嗎?”

晏颍一臉無奈:“小魚哥哥,你要我表白多少次,我也是女孩子,要面子的!”

他倆要面子要到一塊去了,聊天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聲音小。

俞綏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又說了一遍:“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暫時找不到一個比我更熟悉的人。”

以前晏颍會堅持再說一遍我就是喜歡你,結果她現在不按原來的路數來了,她抱着枕頭:“那又怎麽樣,我又不讨厭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沒有喜歡的人,我們就是有可能的。”

“沒可能。”俞綏想也不想,推開她的腦袋。

晏颍語速很快:“為什麽,你喜歡誰?”

這丫頭碎嘴子,跟她說話累。俞綏被嗆了一下,偏頭咳了兩聲,他是想說沒喜歡誰,只是因為我們不可能在一起而已。結果擡頭看見了晏休。

晏休摘下了圍裙,走過來的步子一頓,隔着幾步之遙的距離對上了俞綏的視線。

那人一身松軟的家居服,惬意而懶散地站在那兒,薄薄的目光垂下,明明冷淡得看不出情緒,卻給人種溫軟柔和的錯覺。

[謙謙君子,玉樹臨風,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長身玉立,儀表堂堂,面冷心慈,絕世無雙]

俞綏倏然錯開視線,他伸手撈了桌上剩餘的半杯水喝,被涼久的冰水凍得一個冷顫。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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