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相
回到客棧時洪氏還未睡下,許是一直在等她們回來,瞬間又想從床上坐起身,寧栖擺擺手讓菘藍她們先下去。
“怎麽樣?可有見到你祖父?”洪氏滿眼希冀的靠坐在床頭。
推開窗驅散些藥味,望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京城的風俗與各方面似乎都與蘇州不同,寧栖沉默了好一會。
“事到如今我希望與您能夠擯棄過往嫌隙,不管您知道什麽,都希望您能一五一十如實相告。”
四目相對,洪氏突然咳嗽了幾聲,眼神有些閃躲不定。
“我看過爹爹的賬本,少了足足幾十萬兩的赈災銀,那些銀子到底去了哪?”寧栖一臉嚴肅。
洪氏掩嘴咳嗽了好一會,屋內才逐漸安靜下來,定定的望着那邊的女子,最終還是別過頭,“你父親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是萬萬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我也察覺到一些不對勁,可他一直早出晚歸我亦沒有細細盤問。”
說到這,她眼神又閃爍起來,“其實你父親被貶至蘇州也不全是因為你母親的緣故。”
寧栖仿佛猜到了什麽。
“你父親為人既不圓滑,也不會拉攏人心,自為官以來陸陸續續得罪了不少人,你祖父亦訓斥過他數回,要以氏族利息為先,但他從來也未聽進心中,恰好又遇到了你母親……”
洪氏偷偷看了她眼,“你母親是青樓出身,雖說賣藝不賣身但到底是風塵女子,那時候尚書大人頗為震怒,你父親便借此從氏族除名去了蘇州任職,這一去便再也沒有踏足京城半步,期間京中并非沒有來人,只是你父親一意孤行……致使變成了如今這模樣。”
屋內又陷入一片死寂,洪氏瞧了眼那邊沒有反應的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句說錯了,不過她也沒有說錯,那小賤人本來就是青樓出身,就這樣死後老爺還非要為她終身不娶,若非老太太拿那小賤人的母親要挾,自己怕也進不了這門。
雖說老爺心裏一直惦記着那小賤人,但這些年倒也沒有薄待她。
想到這她又抹淚抽泣,“老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們這一家子可怎麽辦。”
“他們會來找我們的。”
聞言,洪氏還面露不解,卻見女子已經關門離開了房間。
寧栖雖然只是從旁人耳中了解過原主的祖父,但一看就知對方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哪怕是為了封口,對方也必定會派人來找自己,她們只需要等待即可。
夜色如漆,随着宵禁開始整座京城也慢慢陷入寧靜,唯有巡邏的禁軍不斷穿過每一條街道。
皇城之中亦是如此,殿宇間少有光亮,唯有守衛森嚴的禦書房亮着明燭。
随着一名小太監端着茶盞穩步靠近,門口的王德全立馬接了過來,而後揮揮手。
小心翼翼推開房門,屋內仿佛聽不到任何聲響,王德全慢慢靠近書桌緩緩将茶盞放在一旁,“已經到亥時了,皇上可要先歇下?”
望着書桌上堆積着一座又一座奏折,他不禁恭聲道:“您這幾日歇的晚,先前太後娘娘還派人來囑咐着奴才一定要讓皇上多注意龍體。”
仿佛想到什麽,他又偷偷看了眼面前的人,“先前奴才聽繹風大人說寧姑娘來了京城,這寧姑娘初來乍到,似乎還被尚書府給趕了出來,又是一個弱女子難免多有不便,……可需要奴才讓人去盯着一下?”
随手翻過一本折子,蕭辭餘光一瞥,“你如今話是越來越多了。”
王德全身子一顫,低着頭再也不敢多言。
果然皇上已經厭棄了那寧栖,誰叫對方如此不識好歹。
“周遠海明日休沐?”
怔了好半響,王德全才點點頭,“回皇上,周太尉的确是明日休沐。”
端過一旁的茶盞,蕭辭眼簾低垂并未再說什麽。
王德全立馬躬身緩步出了禦書房,望着那天邊圓月不由覺得有些奇怪,皇上怎會知道明日是周大人休沐?
——
次日巳時時分寧栖就跟着周遠海派來的人去了刑部大牢,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守衛森嚴的地方,幾乎裏三層外三層都是守衛,領路的因是周遠海下屬,因為拿着令牌,一路上她們并未受到過多盤問。
直到深入最裏間的天牢才被攔了下來。
“站住!裏面是朝廷要犯,若無刑部審查文書,任何人也不能靠近!”
望着那個蒙面女子,衆人都是時刻保持警醒,現如今前來劫獄的賊子越發詭計多端。
莊華立馬上前幾步,靠近那個說話的禁軍,“這是寧太守的女兒,太尉大人心善,特意讓她來見父親最後一面,還望兄弟通融一下。”
說着,他慢慢推過去一袋碎銀,那禁軍左顧右盼眉頭緊鎖,“這……”
“怕什麽,出了事有太尉大人擔着,輪不到你這。”莊華擠眉弄眼的壓低聲音。
咳嗽一聲,那禁軍與其他人打了個眼神,毫無痕跡的把銀子收入懷間,一邊揮手叫人開牢房門。
下了階梯,陰暗潮濕的地牢逐漸映入眼簾,裏面亮着兩堆火,照的牆面火紅通亮,那褐色的痕跡也越發清晰。
走的越深血腥味越發濃郁,寧栖手心逐漸收緊,她忘了這天牢裏還有各種酷刑。
“到了。”那獄卒指了指其中一間牢房,“就隔着門說吧,記得快點。”
等人離開,莊華也嚴肅的看向寧栖,“有什麽話姑娘趕緊說,這事咱們大人也是擔了不少風險的。”
寧栖點點頭,可望着那間牢房卻又突然邁不動步,不知道她爹是不是也遭受了各大酷刑。
緩步靠近之時,裏間角落裏卷縮着的人也逐漸明朗,寧栖慢慢蹲在門欄外,眼眶一熱,“爹爹!”
那團人影顫動了下,又僵硬的轉過頭,昏暗的視線下,女子雙手抓着門欄,那張瑩白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寧懷元險些以為是自己眼花。
“栖兒……”他聲音仿佛在顫抖。
寧栖抹了下眼角的淚漬,聲音哽咽,“時間不多,其他話女兒也就不多說,如今我只想知道,您拿那筆赈災銀到底做了什麽?”
她可以猜到多半是與那個祖父有關系,只是她爹為何突然就如此糊塗。
踉跄的慢慢靠近門口,雖只是半月之久,但寧懷元仿佛老了數十歲,頭發散亂不堪,面上早已布滿細紋,眼中也滿是滄桑,直到看見女子才有了些許神采。
“栖兒……你…你是如何進來的?”他仿佛依舊不敢置信。
掃視一圈,發現她爹只是狼狽了些,但好在并未受到嚴刑拷打,寧栖也間接松口氣。
“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能進來已經是格外艱難,為何您就是不願說句實話,難道要我與姨娘賠上所有性命您才肯開口!”寧栖眼眶紅了一圈。
天牢中仿佛還回蕩着響聲,寧懷緩緩低下頭,并不敢直視眼前的人,雙眼也逐漸多了抹濕潤。
“這是我的報應,是我對不起那些百姓,你與你姨娘日後要好好的,莫要在争執,就是可惜爹爹不能再看着你與依依出嫁。”他聲音沙啞。
寧栖緊緊抓着欄杆,“我已經沒有娘親了,現在連您也不要我了嗎?”
寧懷元突然擡起頭,望着眼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兒突然別過頭,雙肩有了些許顫動。
過了好半響,才響起一道壓低的聲音,“我從未與你說過你娘親的事,雖然你娘親是青樓出身,但她是個性情高潔的女子,只因家道中落,為了給母親治病才被迫輪落青樓,雖只是賣藝不賣身,可你祖父卻從未認可過她,甚至連尚書府的門都不願讓你母親踏進。”
“無奈我才帶着你母親來到蘇州,能夠遠離那些官場上的糾紛自然是樂的清淨,只是……只是誰知你母親難産而亡,哪怕到死你祖父也不願讓她入宗祠,甚至連到死都還是賤籍,這些都是因為你祖父從中阻撓!”
寧懷元聲音有些惱恨,“我求過他許多回,可他從來至始至終都不願承認你母親,這些年我一直不願為他做那些危害百姓之事,你娘的事也一直耽擱着,可是……”
他突然擡頭看向女子,“可是你與依依已經長大成人,若是入不了族譜日後出嫁只會讓人瞧不起,我不能讓你再受你娘的苦!”
寧栖低下頭沒有說話,眼眶陣陣酸澀。
“你祖父說了,只要這一次,就會把你和依依記入族譜,并且将你娘遷入宗祠,只是可惜……你娘沒能活着看到這一日。”他苦笑一聲。
四周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定定的凝視着眼前人,寧栖淚如雨下:“您為何這麽傻,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您就沒有想過後果嗎?祖父從來未曾認可過我們,就算記入族譜又如何,如果這份體面是用您的命換來的,日後您覺得我與依依要如何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雖然早有猜測,但此時此刻寧栖還是很疲倦,可是她并不能替原主去指責什麽,只是事到如今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寧姑娘我們該走了。”
莊華忽然傳來聲音,寧栖只能趕緊問道:“那聖旨上說您勾結商戶販賣私鹽,還圈地擾民又是怎麽回事?”
寧懷元搖搖頭,“此事我從未做過,且上過折子奏明過此事,只是想必折子都被人攔了下來……”
他苦笑一聲,這個朝廷處處都是世家的根系,只因新帝登基此類風氣才有所收斂,也幸好皇上是個有宏圖遠志的人,才沒讓那些人繼續猖狂。
寧懷遠也有心治理,只是實在是無能為力對抗那些人,這次的事也是他對不起那些百姓,并沒有什麽好辯駁的。
寧栖目光灼灼,“無論如何……我都會救您。”
後面的寧懷元只能遠遠望着女子離開。
出了天牢,望着長街上繁華熱鬧的場景,每個人都是那麽渺小,寧栖突然想起那天那皇上說的話,這棵大樹表面枝葉繁茂,實際底下的根早就爛透了。
那日她并無什麽感覺,直到今日她才感同身受!
這筆赈災銀的确不是個小數目,但是賣了他們家全部家當也不夠,想要補上這個漏洞絕對行不通。
如今只能看周管家那邊萬民書準備的怎麽樣,如果能及時遞交大理寺審查,或許還能酌情處決。
回到客棧時已是午時,只是寧栖還未回房就發現裏面似乎有人在等着自己。
“小姐!”
菘藍立馬來到她身側,小聲湊過腦袋,“他們是尚書府的人。”
幾名仆從正坐在大堂中央,領頭的是一名灰袍中年男人,許是看到她回來立馬上前笑道:“小的是尚書府管家,大人讓奴才請大小姐回府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父親會得到該有的懲罰